毒手佛心 作者:陈青云
第七章 武林双怪(1)

  

  徐文不愿“天台魔姬”随自己去冒生命之险,硬起心肠与她分手,漏夜朝桐柏
山阴“卫道会”总航方向奔去。

  一路之上,他心绪起伏如潮,鉴于冒充父亲形貌,两次向自己下杀手的,是
“卫道会”总巡,再加上“卫道会主”在立舵大典之日,无缘无故地把自己当作贵
宾,极有可能,自己的身分已被对方发觉,如果事实如此,自己已无保守秘密的必
要,干脆叫明索仇,可是对方人多势众,报仇并非易事,一着之失,可能遗恨终生……

  如果继续隐秘身分,事实上已毫无意义。

  思来想去,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夜尽天明,徐文到了桐柏山北峰之下。这里,正是不久前参加立舵大典接受招
待的地方,过此,便是入山孔道。

  他本满怀恨毒一鼓作气而来,现在却有些犹豫了,他还没有想好行动的步骤。
他须要冷静地再想一想,于是他避开主道,向荒野里奔去。

  一口气向反方向奔出了十来里,在一座幽寂的林中停了下来,选了个隐蔽处所,
枯坐苦思。

  环境使他变得深沉,不久前那股锐气,已消失殆尽。他像一个赌徒,在明白了
自己赌本不多,只能赢不能输时.必须谨慎下注一样。

  他估量自己目前的功力,对“丧天翁”等一干高手,单扫独斗,当无问题,对
“轿中人”与“卫道会主”则在未知之数,但如碰上对方联手,后果就难以逆料。
如果用智,问题在于自己的身分可能已为对方知悉,在这种情况下,很难着手,而
更可虑的是自己一旦抖露身分,开明索仇,对方势必不择手段来对付自己……

  情况似已迫使他走上孤注一掷的道路。

  他想到父亲,不见行动,也不与自己联络,使他只能在暗中摸索。

  就在他心结难解之际,一阵女子的嘤嘤啜泣,隐隐传入耳鼓。

  是谁,在这荒林之内哭泣?

  他本待不理,但一颗心已无法再安静下来,于是,他站起身来,向哭声所传的
方向行去。

  渐行渐近,哭声也更加清晰。突地,一个红色身影,映入眼帘。

  徐文一窒,止住了身形,他大感意外,那哭泣的,赫然是红衣少女方紫薇。

  她何事伤心?

  她为什么一个人偷偷地在此哭泣?

  像灰烬中的一点火星,那业已熄灭的情愫,又有复燃之势,但,另一个意念立
刻否定了它—一她是仇家的一分子!

  方紫薇斜倚在一棵树干上,香肩抽动得十分厉害。虽然爱哭是女子的天性,但
一个武林女子,如非遇到极度伤心的事,是不会如此的。

  这是一个天赐良机,几个意念,顿时涌上徐文心头

  向她打听杜如兰的下落,完成怪老人的心愿,以酬输功之德。

  向她追查血洗“七星堡”的仇家是哪些人,和寻仇的原因。

  试探对方是否已悉自己的身分,这一点相当重要。

  他横了横心正待现身过去……

  蓦地——

  人影一闪,一个身着彩衣的老太婆,幽灵般出现在方紫薇身边。徐文收回迈出
的脚步,隐到树后,忽然想起“白石峰”,“石佛”争夺战中,曾瞥见这彩衣老太
婆现身,想来当日带走方紫薇的必是这老太婆无疑。

  这老太婆当然又是“卫道会”中人了。

  彩衣老太婆声音严厉地道:“丫头,回去!”

  方紫薇一抬螓首,语意坚决地道:“姥姥,我不回去。

  泪痕斑驳,如带雨梨花,加上满眸幽怨,别有一番楚楚动人之态。暗中的徐文,
心头泛起了涟漪。

  彩衣老太婆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敢如此任性!”

  方紫薇突地双膝一曲,悲声道:“姥姥,恕薇儿不肖……”以下的话,被哽咽
代替了。

  “你准备怎么样?”

  “我……我……只想死!”

  “丫头,你这是什么话?”

  “姥姥,我活着是多余……”

  徐文有些莫明其妙,这一老一少究竟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彩衣老太婆叹息了一声,放缓了语气造:“傻丫头,你寻死觅活的,到底为了
什么?”

  方紫薇又抽咽起来,久久不作声。

  彩衣老太婆用手扶着她的头顶,像哄小孩似地道:“丫头,谁欺负了你,说,
姥姥为你出气?”

  方紫薇似受了千般委屈,闻言之下,反而放声大哭起来。彩衣老太婆忽地冷哼
了一声,转身而去。工夫不大,重新出现,手中却提了一个白衣人,“砰!”地朝
地上一掼。白衣人哼出了声。

  徐文目光扫处,不由心头一震,那白衣人,赫然正是“聚宝会”少会主陆昀。
陆昀以卑鄙手段,从方紫薇口中套出了“石佛”藏处,结果“石佛”被“妙手先生”
黑吃黑吃了去,他居然仍敢在江湖走动,的确是不知死活……

  彩衣老太婆用手一指陆昀,道:“丫头,是这小子欺负你么?方才你为什么还
替他求情……”

  陆昀翻身而起,可怜兮兮地向方紫薇道:“薇妹,不久前我一时糊涂,做出了
那等事,自知百死莫赎,所以特地赶了来,我不求你原谅,只希望死在你手下……”

  说着,居然挤出了两滴泪珠。

  方紫薇咬牙切齿地瞪视着陆昀道:“我要把你碎尸万断!”

  彩衣老太婆一晃身,老鹰抓小鸡似地把陆昀提了起来,厉声道:“好小子,我
老人家撕了你!”

  陆昀面如死灰栗声叫道:“薇妹,我永远是爱你的但愿来生有缘重聚!”

  徐文心里老大不是滋味,他困惑了,姓陆的小子果然如此情重么?

  彩衣老太婆左右手分握陆阳双足,向外一分……

  “姥姥!”

  方紫薇哭着嘶唤了一声。彩衣老太婆停下了手。

  “丫头,你是什么意思?”

  “请……姥姥你放了他!”

  “什么,放了他,你不是要把他碎尸万段吗?丫头别被他花言巧语冲昏了头,
狼子野心,你受的教训还不够?你还看不出这小子的为人?”。

  “姥姥,请您……饶了!”

  “咳!”

  彩衣老太婆脱手一掷,陆昀被摔到两丈之外,惨哼出声。这一摔,正好摔到距
徐文隐身之处不及八尺的地方,徐文真想一掌憋了他,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陆昀好半晌才嗯哼着坐了起来,哭丧着睑道:“薇妹,你就成全我吧!”

  方紫薇厉声道:“你滚!”

  陆昀“唉!”声叹了一口气,以一种诚挚得可以使任何人心动的音调道:“薇
妹,愚兄一步走错,自知此生已不配与贤妹亲近,复有何生趣,只愿一死以赎罪愆,
贤妹就成全愚兄吧!”

  方紫薇跺了跺脚,以袖掩面,再次道:“你给我滚!”

  同样一句话,但已不若先前的严厉。

  陆昀咬了咬牙,道:“贤妹,愚兄对天起誓,此生只属贤妹一人!”

  彩衣老太婆似已不耐,大喝一声道:“小子,别耍花腔了,要命的快滚,否则
我老人家劈了你!”

  陆昀深深地注视了方紫薇一眼,凄然道:“贤妹,别了,恕我不说再见!”

  见字出口,人已掉头如飞而去。方紫薇张口欲呼,但声音没有出口,泪水却扑
簌簌地流了下来。

  徐文本想追下去毙了陆昀,但一想又忍住了,他必须与方紫薇一谈,许多问题
须要从她口里找答案,胜过自己盲目摸索,所顾虑的是这彩衣老太婆……

  心念未已,只听彩衣老太婆冷森森地道:“什么人还不给我老人家滚出来,难
道要相请么?”

  徐文心头一震,暗忖,原来自己的形迹早已败露,正待……

  突地——

  冷笑声起,一条高大的身影,从浓技密叶中缓缓出现。徐文松了一口气,对方
所指并非自己,定睛望去,只见这出现的赫然是一个发白如银,头束着金箍的头陀,
手拿一根方便铲,看来总在百斤之外,泰然走向彩衣老太婆。

  彩衣老太婆显然十分意外,栗呼道:“是你?”

  那头陀好整以暇地走到距彩衣老太婆不及一丈之处,才停了步子,嘿嘿一笑道
:“想不到吧?”

  彩衣老太婆“呃”了一声,道:“白首太岁,的确想不到,我以为你早该骨肉
化泥了!”

  徐文心头大大一震,想不到这头陀便是小时候曾听父亲提起过的“武林双怪”
之一的“白首太岁”,那这老太婆必是另一怪“彩衣罗刹”无疑了。双怪生性怪僻,
一般的心狠手辣,数十年前,黑白两道人物,闻“双怪”之名而丧胆。据说“双怪”
在一场搏斗中两败俱伤,双又坠岩而死,看来传言多半不足采信。

  果然,正如所测,“白首太岁”狞声道:“‘彩衣罗刹’,我若死了,谁替你
收尸?”

  “彩衣罗刹”老脸一寒,道:“干脆说出你的来意吧?”

  “当然是算那笔老帐!”

  “如何算法?”

  “三十年前,峨嵋金顶那一战我以为应该分出生死,想不到你还活着……”

  “你的意思是非分生死不可?”

  “当然。”

  “动手吧?”

  “慢着!”

  “还有什么话要说?”

  “规矩不能让,本人动手不许有第三者在场。”

  “彩衣罗刹”向万紫薇一挥手,道:“丫头,离开,回山去吧。”

  方紫薇窒了一窒,道:“姥姥,我不回山!”

  “那你到哪里去?”

  “我……”

  “你敢不听我的话!”

  方紫薇幽凄地望了“彩衣罗刹”一眼,樱唇翕动,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最
后拜了一拜,站起身来,向林外走去。

  徐文精神一振,这是一个好机会,他可以从方紫薇身上发掘久积心头的那些谜
底了。就当他准备动身追方紫薇时,“白首太岁”却开了口:“小子,滚出来!”

  行迹既已败露,他当然不屑溜走,心念一转,依然把“毒手”拢回衣底,让左
袖虚飘着,昂然现出身形。

  “白首太岁”一句话不吭,抡起方便铲便向徐文兜头砸去……

  “彩衣罗刹”大喝一声:“住手!”

  “白首太岁”不期然地收回了铲势,道:“什么意思?

  “你不能碰他。”

  “他又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们会主的朋友。”

  “会主!哈哈哈哈,我倒忘了‘彩衣罗刹”竟然也侈谈卫道,的确是武林千古
绝唱,哈哈哈……”

  “这并没有什么好笑的,为善为恶只在一念之间,放下屠刀就可立地成佛!”

  “凭你‘彩衣罗刹’双手血腥,也想成佛?”

  “用不着徒费口舌之争。”

  “白首太岁”白眉一轩,道:“也罢!老夫破例一次要这小子快滚!”

  “彩衣罗刹”冷冷地道:“他必须留下。”

  “留下?为什么?”

  “作个见证!”

  “白首太岁”纵声狂笑道:“奇闻!奇闻!老虔婆居然也要见证了……”

  “彩衣罗刹”重重地一哼道:“老身忝为‘卫道会’一员,即使是私人恩怨,
也不愿贻人口实!”

  “他配么?”

  “为什么不配?”

  “哼,老虔婆,你迫老夫一再破例,也罢,留个人为你收户报丧,也免费老夫
手脚。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她必须能接老夫一掌。”

  “‘白首太岁’,少卖乖,你是存心要把他毁在掌下是不是?”

  徐文可有些忍不住了,他本心当然不愿作什么见证,谁死谁活与他毫不相干,
但他却想乘机一睹双怪功力,“彩衣罗刹”既是“卫道会”一员,在自己索仇的行
动中,也是一名劲敌,对她有事先了解的必要,另外也是不忿被对方轻视,“地狱
书生”四个字在江湖中也是够响亮的。

  心念之中,冷冷地道:“这么一说,在下倒想当这见证人了!”

  “白首太岁”气焰迫人地道:“小子,你可估量好了,这证人不好当呢!”

  “彩衣罗刹”立即接口道:“为什么定要他先接一掌?”

  “看他配不配当证人!”

  “这没有什么配不配的!”

  “老虔婆,证人这花样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

  “你要他接你一掌显然居心险恶……”

  徐文剑眉一轩,淡淡地道:“接一掌也无妨!”

  “彩衣罗刹”一瞪眼道:“娃儿,你是敝会会主的上宾,老身将来难以向敝会
主交待!”

  徐文心中暗笑,这上宾自己做得糊里糊涂,说不定其中还有什么阴谋,她这关
心是真的还是假的呢?该会总巡就曾向自己下过两次杀手,若非命大,早已死了,
这些矛盾事件,的确令人莫测高深。当下莞尔道:“在下倒极想试试这位前辈的掌
力!”

  “彩衣罗刹”一顿足道:“老身收回前言,不要证人了,娃儿,你请吧!”

  “白首太岁”鼻孔里一哼道:“你愿意出尔反尔,老夫却言出不改,要走也得
先接一掌。”

  “你以杀人为乐?”

  “老虔婆,你变得心慈了!哈哈哈哈……”

  徐文当然知道“彩衣罗刹”是怕自己接不下“白首太岁”一掌,而“白首太岁”
的存心也是想一掌毁了自己,以维持他那所谓的“规矩”。自己在没有受“白石峰”
断岩下的怪老人轻功之前,极有可能接不下对方一掌,这点,当然没有说明的必要
。“彩衣罗刹”维护自己的动机本来也是个谜呀。

  他一昂首向前挪了两步,道:“请赐招!”

  “彩衣罗刹”无可奈何地退开一步,道:“娃儿,这反是老身害了你了!”

  徐文一偏头,道:“土可杀不可辱,在下是自愿接受这考验的!”

  “白首太岁”把方便铲交到左手,沉声道:“接掌!

  身形微微一挫,右掌猛然挥出,一道撼山劲气,罩身撞向徐文。

  徐文可丝毫也不敢大意,凝聚毕生功力于右掌,吐气开声,迎击过去……

  “砰”然一声巨响,沙飞石舞,木叶萧萧,数丈之内,枝残树秃,迸撞的劲气,
如百帛齐裂,声势十分惊人。

  徐文只觉眼冒金花,逆血上涌,但他终于忍住半分不移,兀立如山。

  “白首太岁”已退离原立脚点四尺之多,面上的肌肉在抽动,眼中射出使人不
敢逼视的厉芒,久久才迸出一句话道:“罢了,老夫自取其辱,‘白首太岁’从此
除名!”

  一弹身,闪电般消失于林中。

  “彩衣罗刹”却怔住了,半晌作声不得。这结果实在太出她意料之外,她做梦
也估不到徐文会有这高的功力。

  徐文内心相当激动,他测出自己目前功力已可把复仇意念化为行动。

  “彩衣罗刹”怔怔地开口道:“小友,你的功力超出老身想象之外!”

  “谬赞了!”

  口里这样说,心里却在想,超出你意料之外的事还多着呢!

  “彩衣罗刹”顿了一顿之后又道:“小友是路过此地么?”

  徐文心念一动,道:“在下有事专诚拜谒贵会主!”

  “哦”,如此与老身一道入山吧?”

  “请!”

  两人一道,直奔“卫道会”总坛。徐文心中深悔错过了迫蹑红衣少女方紫薇的
机会,以后要找与方紫薇独晤面的机会恐怕很难,如果不用智计,要想揭开心中的
许多谜底,实在不容易,但事已至此,只好随机应变了。

  一路奔去,他发觉此地情况与上次参与立舵大典大不相同,入山处已设置了关
卡,沿途卡哨密布,总所在地又新添了不少房屋,规模气派更大了。

  “彩衣罗刹”在会中的地位似十分崇高,毋须通禀直带徐文进入议事大厅。

  徐文被招呼落座之后,“彩在罗刹”辞退,徐文迅地转着念头,一会面对“卫
道会主”,应如何才能试探对方意向……

  心念尚未转完,“卫道会主”已从角门出现。

  徐文赶紧站起身来,躬身道:“在下见过会主!”

  “卫道会主”爽朗地一笑道:“小友少礼,请坐!”

  “谢坐!”

  双方分宾主坐定之后,一个素衣小婢献上两盏香茗“卫道会主”又道:“难得
小友光临,本人至感欣快!”

  自称本人而不称本座,表示出对徐文是特殊礼遇,徐文的感受却相反,越是如
此,他越觉对方深沉可怖,这其中不知隐有多大的阴谋,当下欠身道:“小可冒昧
造访会主莫怪!”

  “哪里话,本人求之不得!”

  徐文横了横心,决定话入正题。

  “会主,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小友有话但说无妨。”

  “在下想与贵会总巡当面一谈。”

  “是邱云么?小友认识他?”

  “一面之缘。”

  “这容易。”

  说着,一敲金钟,立即有一名黑衣汉子出现厅门。

  “执事弟子王十目听令!”

  “传邱总巡!”

  “遵令谕!”

  黑衣汉子领命退下,不多时,一个面孔黎黑的中年汉子出现厅门。

  “卑职邱云参见会主!”

  “进来。”

  “是!”

  黑面汉子恭谨地进入厅中,面对会主,垂手肃立。

  徐文心头立时涌起了杀机,但他竭力控制住不在面上表现出来。

  “会主宣召有何见谕?”

  “这位少侠要见你。”

  “啊!”

  总巡邱云啊了一声,似乎很感意外地把目光投向徐文,徐文的目光正好与对方
相接,他感觉那眼神除了诧疑之外,他看不出对方有什么特殊表情。

  “少侠要见区区?”

  “正是!”

  “有何指教?”

  徐文缓缓离座而起,沉凝十分地道:“在下特来呜谢昨夜阁下的厚赐。”

  “什么?”

  邱云惊呼了一声,黑脸上尽是茫然之色。

  徐文俊面一寒,冷冷地道:“阁下的身手区区十分佩服,不过,就是稍欠光明
。”

  “卫道会主”双目暴射厉芒,一字一顿地道:“邱总巡,怎么回事?”

  邱云惊愕地退了一步,道:“卑职不明少侠之言何指?”

  徐文冷冰冰地一笑道:“阁下,大丈夫敢作敢当,何必虎头蛇尾,区区自忖与
阁下无怨无仇,阁下所为必有原故,是以特来请教!”

  “卫道会主”厉声道:“邱总巡,别忘了你的身分与会规,事无不可对人言,
到底怎么回事?”

  邱云双眉紧锁,困惑万状地道:“卑职的确不明究里?!”

  “会有这样的事?”

  “如有欺瞒,愿受会规制裁!”

  徐文咬了咬牙,暗道;戏演得不错,一搭一档,煞有介事。

  “卫道会主”一摆手道:“小友,事不难查明,请坐下慢谈。”

  徐文依言坐下,胸中那股怨毒,几乎破腔而出,若非有所愿虑,他早已出手了
。

  “卫道会主”接着又道:“小友,可否把事实真相说出来,本人或可有个区处?”

  徐文心念疾转,自己说出经过,指出证据,看你如何辩解。心念之中,沉缓地
道:“不久之前,在下被一个锦袍蒙面怪客猝施暗算,几乎一命不保……”

  “卫道会主”身躯似乎一震,道:“锦袍蒙面人?”

  徐文避逼视着对方,似要看透这神秘会主的内心,但,从对方的眼伸,他看出
一种惊愕与恨的混合色彩,这离题已不远了,当即沉重地一颔首,道:“不错,一
个锦袍蒙面人!”

  “他叫什么?”

  “不知道。会主可认识此人?”

  “小友再说下去!”

  “之后不久,在旅邸中,在下又遭了毒手,险死获生,凶手仍是那锦衣蒙面人!”
说着目光不期然地向邱云一扫。

  “啊!以后呢?”

  “昨夜,在距此百里的庙中,在下第三次遭杀手!”

  “仍是那锦袍蒙面人?”

  “不,是这位邱总巡阁下!”

  邱云连退了两个大步,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脸胀红,成了紫酱之色。

  “卫道会主”沉思了片刻,道:“不可能。”

  徐文冷笑了一声道:“会主此言必有所据?”

  “当然有两点反证。”

  “请教?”

  “第一,邱总巡昨日整日参与本会一个会议,寸步未离总坛,当然不可能到百
里外对小友下手。第二,据刚才本会客卿‘彩衣罗刹’谈及小友一掌而挫名头煊赫
的‘白首太岁’,证明小友功力超过邱总巡甚多,邱总巡似无法对小友施杀手?”

  这两点理由听来无懈可击,但徐文已有定见,冷冷地道;“会主可肯听听在下
的证据?”

  “哦!这当然,请讲。”

  “第一,下手之人,自称贵会总巡,而且形貌相符!”

  “噢?”

  “第二,当场还有目击者被害者……”

  “谁?”

  “被害的是‘五雷宫’属下弟子,目击者有‘天台魔姬’与‘痛禅和尚’!”

  “‘痛禅和尚’何许人?”

  “这倒不详!”

  “卫道会主”目注总巡邱云,邱云困惑至极地摇着头。“卫道会主”低头一沉
吟,目光回到徐文面上,道:

  “小友,也许有人冒邱总巡的形貌?”

  对方退得一干二净,徐文可再也按捺不住了,陡地站起身来,栗声道:“在下
尚有证据!”

  “卫道会主”从容地道:“小友还有证据?”

  “不错,这证据在邱总巡身上。”

  邱云惊呼声:“我?”

  “卫道会主”也站起身来,凝重地道:“什么证据?

  “请邱总巡除下英雄巾!”

  邱云面现怒容,似乎碍于会主而不敢发作。“卫道会主”沉声道:“除下!”

  邱云无可奈何,一把抓下了英雄巾。

  徐文目光一转之下,呆了,对方头上没有任何疤痕他清楚地记得,黑面汉子自
承是“卫道会”总巡,“天台魔姬”喝破对方便是冒充父亲的锦饱蒙面人,头侧耳
上的疤痕,十分清晰,而现在对方却没有。

  这的确是个可思议的怪事。

  “卫道会主”发话道:“小友,请指出证据?”

  徐文不答,心念电转,那疤痕也许能籍巧妙的易容手法加以掩饰,但有一样却
假不了,对方能抵挡自己的“毒手”杀着,这是最后一着棋,如果落空,一切推想
便落空了,如果事实证明不误,今日虽身虎穴,只好豁出去了。

  心念之中,闪电般朝邱云撞去,“毒手”猝施。

  “卫道会主”防不到徐文会来这一手,不由惊呼出了声:“你!”

  惊呼声中,邱云“砰”然栽了下去,手足一拳动,便寂然了。

  “卫道会主”栗声喝道:“小友在此杀人!”

  徐文方寸大乱,一切全落空了,对方并不能抵挡自己的杀手,就此摊开来指明
索仇吗?还是先救活对方另作他图?他飞快地作了决定,急取解药纳入对方口中,
然后伸指点了对方数处穴道,咬着牙道:“他死不了,在下只是作最后的探测!”

  “卫道会主”利剑似的目芒,直照在徐文面上,半晌无言。

  徐文预料他可能出手,但他竟没有,实在令人不解。

  邱云既不是冒充锦袍蒙面人向自己几次下毒手的人,则自己的身分是否已为对
方所悉,又成了谜了!

  那冒充邱云的人又是谁呢?

  那人迭次要毁自己的目的何在呢?

  “卫道会主”悠悠地开了口:“小友,没事了吧?”

  徐文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在下十分抱歉!”

  “是非辨明就好,无所谓。”

  “谢过会主!”

  “小友方才提到锦袍蒙面人?”

  “是的。”

  “这与邱总巡何关?”

  “昨晚那位自称贵会总巡察的凶手,头侧有一个疤痕标记,与锦袍蒙面人一样,
所以在下有这冒昧之举!”

  “哦,原来如此,本人保证,这谜底不久就可揭晓!”

  徐文心中一动,道:“莫非会主已知锦施蒙面人的身分?”

  “业已有了端倪!”

  徐文心内又打了一个结,锦袍蒙面人之一是自己的父亲,另一个是假冒的,对
方所说已有端倪,是指何者而言呢?如果自己追问下去,势必露出破绽,自己是就
此开明叫响抖出身分索仇?抑是再假以时日先解开那些惑人的谜底呢?

  那冒充邱云的人,不但能挡住自己杀手,也知道自己“毒手”之秘,这简直太
不可思议了,也太可怕了,他会是谁呢?

  总巡邱云哼了一声,睁眼站了起来。

  “卫道会主”一摆手道:“邱总巡,没事了,下去休息吧。”

  邱云横了徐文一眼,施礼而退。

  你又感到面对血海仇家,就此离去,实在心有未甘,好歹总要探些线索出来,
作为以后行动的准据,但如何开口呢?

  心念几转之后,他想到了一个旁敲侧击的方法问道:“会主,在下可否再冒读
一个问题?”

  “谈不上冒读两字,小友有话请讲,还是坐下谈吧!”

  两人又重新落座。徐文吸了一口茶,缓和了一下情绪,道:“在下江湖小卒,
竟蒙会主厚礼有加,甚是不解?

  “卫道会主”哈哈一笑道:“小友,这也许是缘分,本人很欣赏小友的器宇与
为人。”

  “在下声名狼籍,五体不全,这……”

  “小友,外貌不损于气质,声名更是无征之物!”

  “在下自惭形秽,实在不敢当会主青睐……”

  “小友特谦了!”

  一句话又等于白说,对方不着痕迹地撇了开去,明知是虚语,但又无词驳倒对
方,难道对方真的不知自己的来历与秘密么?”

  另一个问题,倏涌心头,他想起曾被自己救活的上官宏,只要提出上官宏,定
可测出对方的诚与伪。上官宏与日中了父亲的“摧心”剧毒,倒卧道旁,自己不察
因由,任性救了他,也许他就是血洗“七星堡”的主凶同时,也必是对方一路的人
物。

  心念之中,装着若无其事的淡然态度道:“会主认识上官宏其人否?”

  “卫道会主”身躯一震,目注徐文片刻,坦然道“认识,他曾受小友救命之恩,
无时或忘!”

  徐文又是一个意外,对方竟然毫不隐瞒,看来自己的身分并不为对方所悉。

  “请问他人现在何处?”

  “他因别有苦衷而暂时埋名,这一点请小友鉴谅!”

  “哦!他也该是‘卫道会’一员?”

  “这一点本人不否认。”

  “听说他与‘七星堡主’徐英风有夺妻灭子之仇?”

  “卫道会主”目中突然闪射怨毒之光,但随现即隐,一颔道;“有这回事!”

  “另据江湖传言,‘七星堡’已遭血洗?”

  “小友疑是上宫宏所为?”

  “在下既知双方结仇经过,不能没有此想!”

  “小友问这话的用意是什么?”

  徐文暗自一咬牙,道:“随口问问而已。”

  “卫道会主”沉吟了片刻道:“话说到这里,本人明告小友,小友能作敝会上
宾,便是因为上官宏的关系!”

  “哦?”

  徐文这才恍然,上宾之谜,算是得到了解答,他本待追问上官宏的下落,好着
手复仇,但一想不妥,对方业已交待过了,再问可能露出马脚,既已知道他是“卫
道会”中人,而且身分不低,必要时,逼他出面并非难事。

  “卫道会主”又道:“另外一点,上官宏索仇的对象只徐英风一人……”

  徐文一怔,迫不及待地问道:“会主的意思血洗‘七星堡’并非上官宏所为?”

  “正是如此!”

  “听说‘七星堡主’与手下‘七星八将’功力不弱,是谁有此能耐呢?”

  “这……目前仍是一个谜,不过徐英风多行不义,仇家不少。”

  徐文心中暗骂道,推得倒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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