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手佛心 作者:陈青云
第二十章 少林寻经(1)



  徐文在正阳城“鬼屋”地室之内惊闻“天台魔姬”的噩耗,悲愤欲狂,正拟辞
别“妙手先生”蒋尉民一家人之际,一条人影突然奔入,“砰”然栽倒,血水漫地
而流。室中各人无不大惊失色。

  只见来人是一个蓝衫少年,已气息奄奄。

  徐文骇然遭:“他是谁?”

  “妙手先生”蒋尉民一个纵步,到蓝社少年身前,口里道;“是我第二徒弟施
可授!”

  “是世叔的门下?”

  “不惜!”

  蒋尉民俯下身去,用手探了深穴脉,栗声道:“剑伤,流血过多,恐怕……”

  以下的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但可想而知是凶多吉少了。

  徐文也凑了过去,只见剑痕累累,像一张张的小口,汩汩冒着鲜血,皮肉向外
翻转,厥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

  蒋尉民目中泪水直流,哽咽着不能出声。

  蒋明珠动作倒蛮快,这时已取来了伤丹,递与她父亲……

  蒋尉民突地低叫一声:“不好!”

  徐文一惊道:“什么事不好?”

  “看这所受的剑伤,可能是‘五方教’伏伺在‘鬼屋’四周的弟子所为,他一
路流血奔入密室,恐怕被对方发现……”

  “小侄出去看看!”

  “宝儿,给你世兄带路,你别现身。”

  “好的。”

  宝儿应了一声,拉起徐文便往外走,走的却不是来时路径,想来这地室的通道
必然不少。

  顾盼间,来到一堵石壁之前,宝儿伸手一按,石壁裂开了两尺宽一条缝,徐文
一闪而出。宝儿道:“世兄,我回去看二师兄,停会再来接你。”

  “不必了,留着门我自会回来。”

  “世兄,下手别容清,多杀些……”

  “放心,‘地狱书生’不致于心肠太软!”

  穿过约三丈长的南道,眼前是一片密集的凤尾竹丛,拂开枝叶,只见这片竹丛
是植在池中央的假山上,距地边约莫四文。徐文大是惊叹,像这种暗道,外人要想
发现的确不太简单。

  池对边,黑影幢幢,来往逡巡。

  夜空中,飘来四更鼓声,距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徐文退回竹丛之后,纵上假山石头,然后投升空中,一旋,两旋,转了方位,
鬼魅般地落到地上,了无声息。

  他定了身形,四下一扫,发觉潜伏的“五万教”教徒不在少数,看来对方是非
得手而后才甘心。此际,已不见火光烟气,想来那小院的房舍已成墟了。

  “沙!沙!”

  他故意放重脚步,朝空旷处走去。

  “谁?不许任意走动!”

  显然对方把他认作自己人了。他充耳不闻,前行如故。

  “唆!唆!”三条人影窜了过来。

  徐文连对方的衣著形貌都不屑于分辨,迎着人影,“毒手”电闪点出,“砰!
砰!”声中,三名教徒糊里糊涂地送了命。

  声音惊动了其余伏匿的人。

  “什么人?”

  暴喝声中,又有五条人影从暗处扑出。

  徐文照方抓药,解决了五人。

  “朋友,好辣的手段!”

  冷喝声中,徐文倏然回身,只见三丈外站着一个锦衣少年,当下冷哼一声道:
“‘五方使者’!”。

  锦衣少年可能到此刻才认出徐文,骇呼一声道:“‘地狱书生’!”

  徐文寒声道:“不错,正是区区在下!”

  那名“五方使者”不待徐文话完,掉头朝暗影里逝去。他很有自知之明,不敢
与徐文动手。但徐文怨毒已深,恨“五万教”入骨,哪里肯放过他,身形一划,由
测方绕截,快得有如鬼影飚风。

  “五万使者”闪出不过五丈,便被徐文截住。

  “你还想逃么?”

  “毒手一式”猝然攻出。“五方使者”挥剑相拒,招式才发出一半,凄哼一声,
栽了下去。

  警哨之声,此起彼落。

  徐文循声扑杀,惨号代替了警号,充斥夜空,本就阴森可怖的废园,此刻变成
了鬼域。

  盏茶工夫之后,一切的声浪平息了,死的,陈尸“鬼屋”;活的,闻风而遁。

  徐文杀机未泯,继续巡搜,但已找不到发泄的对象。

  到底死了多少“五万教”教徒,也没有人去清点。

  徐文搜巡了一周之后,回到那地室入口的池旁,蒋尉民业已伫候。

  “世叔,那位令高足……”

  “伤及内腑,回天乏术了!”

  “他回来得不巧……”

  “他是有急事赶回的。”

  “什么急事?”

  “‘五方教’在城外十里林内拘留了一百名丐帮弟子准备天亮时集体屠杀……”

  “有这等事?”

  “‘五方教’”要丐帮交出一名独目老丐……”

  “哦!”

  徐文倏忽想起“闪电客”黄明曾易容为独目老丐,想不到贻锅丐帮。

  蒋尉民沉重地道:“事缘黄明……”

  “这点小侄知道。”

  “所以二徒才冒死报讯。”

  “小侄去处理此事。”

  “怎好偏劳……”

  “世叔见外了,这是削除‘五方教’劳力的好机会,小侄岂能错过。此刻距天
明不远,小侄就此告辞!”

  “贤侄事完务必回转,从长计议对付……”

  话没说完,徐文已去得没了影儿。他知道蒋尉民将要说些什么,但自得“天台
魔姬”噩耗,他悲愤欲狂,片刻也不能忍耐,就此离开自采行动,是为上策。

  正阳城十里外,一片密林,此时还隐在拂晓前的黑暗中。

  林内,天光不透,伸手不见五指,漆黑如墨;林外,不时有人影在逡巡。

  陡地——

  林中央亮起了四支火炬,火光照处,只见数约百名鹤衣百结的乞儿,老少不等,
列坐林地中,一个个怒目切齿,但却没有任何声音。

  四周,围着数十名武士。每五名黑衣人之间,夹着一名锦衣人。

  场面诡秘而肃杀。

  远处村落中,传来了断续的鸡啼。

  一个银髯老者现身了,目光一扫这批丐帮弟子,冷森森地道:“时辰将到,贵
帮仍未交出本教所要的人,看来是准备牺牲各位了!”

  一个须眉俱白的老丐,从第一排居中站起身,惨厉地道:“‘五方教’茶毒武
林,残杀无事同道,天理难容

  银髯老者一抬手,道:“住口!杨分舵主,此刻不是谈天理人道的时候。”

  “杀人者人恒杀之,报应是不爽的。”

  “废话不必说了,天明时分,便是三日限届……”

  “老化子等死后变厉鬼也要索这笔血债!”

  “哼!哼!如果丐帮总舵不交出那名独目老丐,还有第二个一百,第三个一百,
到交出人来为止。丐帮弟子虽多,总会杀得光的。”

  “本帮根本无独目老丐其人。”

  “那是空话!”

  “‘五方教’真的敢做这惨无人道的事……”

  “事实不会改变的!”

  曙色,使火炬的光变得黯淡。

  一名锦衣武土高叫一声:“禀统领,时辰到!”

  银髯老者大喝一声:“预备!”

  “呛!呛……”

  所有“五方教”在场武士,长剑齐出了鞘。

  百名被掳劫的丐帮人质,齐齐离地而起,一阵小小骚动之后,便平静了。虽然
每一个人都目眦欲裂,悲愤如狂,但在分舵主未出声之前,没有一人行动,这显示
出丐门的规律是如何的森严,也表示出丐门弟子的非凡。

  一幕武林中前所未有的集体屠杀惨剧,将要上演了。

  场面虽未现血腥,但已被恐怖充满。

  所有的长剑,对准了预定的屠杀的目标。

  银髯老者右手慢慢上扬,他准备下令屠杀了……

  蓦在此刻——

  一个冷得令人发颤的声音突地传自暗影之中:

  “尹超,你想如何死法?”

  原来这银髯老者,便是率人围攻“鬼屋”的“五方教”总坛武立统领尹超。

  银髯老者面色立变,厉声道:“何方朋友,请现身出来。”

  所有持剑武士无不悚然失色。

  丐帮弟子却也惊疑不置。据他们所知,总坛方面并不知道他们被劫持的地点,
同时帮中也不会有任何高手有独自前来解救的能耐。

  奇迹般,一条人影幽幽然出现,是一个面目挺秀气的青衣书生。

  六七名剑手一拥而前。

  “哇!哇!”

  青衣书生择手之间,有四名剑手栽了下去。

  尹超怪吼一声:“‘地狱书生’!”

  声音中充满了震栗之情。这一嚷出名号,丐帮弟子方面,死亡的恐怖顿消,而
“五方教”众剑手,一个个如逢鬼魅,纷纷撤身,紧靠在一起,作势戒备。

  徐文向尹超身前一欺,道:“昨夜让你逃脱,多活了几个时辰,现在,你算死
定了!”

  尹超暴喝一声:“小子少狂,未见得!”

  随着喝话之声,双掌扶以毕生功力,猛然拍出。他身为“五方教”总坛武士总
管,功力自非泛泛,这在死亡的威胁下,全力劈出的一掌,威力大得令人咋舌。”

  徐文不闪不让,举掌硬封。

  “隆”然一声巨响,双方各退了一步。也就在徐文一退身之际,具有特殊身分
的锦衣武士电闪扑上,十余支长剑,扶番霆之威,密集攻出。

  徐文闻风知警,回身,出掌……

  “哇!哇!”

  有两名应掌栽了下去,但也有三柄剑刺上了徐文身躯,热辣辣的痛楚,使他更
加杀机如狂,“毒手二式”——“屠龙斩蛟”倏然展出。

  惨号声中,又有两名扔剑栽倒。

  同一时间,尹超悄没声地从背后扑击,左掌右指,俱指向徐文致命要穴。

  “砰!”挟以一声闷哼,徐文前冲八尺。虽遇突袭,手却未停,又有三名锦衣
剑手横尸当场。

  “纳命来!”

  徐文口里暴喝一声,身形如电速转,正好迎上尹超第二次扑击,本能地“毒手
二式”顺势攻出。

  凄哼声中,尹超的身形一个踉跄。可是数支长剑,又告从不同方位向徐文攻到。

  徐文双掌一圈一放,把那些长剑封了回去,身形一个虎扑,抓住了银髯老者尹
超。

  尹超奋力一挣,居然脱出徐文掌握,弹身便要遁走。

  “站住!”

  栗喝声中,徐文横截尹超身前。尹超顿时老脸灰白,连连后退。

  白发老丐一声狂喊,丐帮弟子发动反击。

  那些一直不曾动手的黑衣剑土,此刻被动地卷入了战斗。在徐文面前,他们连
出手的资格都没有,但对付丐帮弟子,情况可就不同了。双方甫一接触,丐帮弟子
立即有了死伤。

  此际天色已经微明,火炬也不知在何时熄灭了。

  疯狂的搏杀,在略显昏暗的林中展开。

  未死的几名棉衣剑士,仍死盯住徐文与尹起这一对没有放松。

  丐帮弟子似十分明白这些锦衣武士的能耐,专拣穿黑衣的厮杀,不敢向锦衣级
的进攻,由是之故,死伤还不大。

  徐文目中碧芒熠熠,从喉咙里沉哼了一声,仍是那“毒手二式”罩向尹超。

  “哇!”

  尹超在惨号声中栽了下去。

  “撤退!”

  锦衣武士之一,厉声发令。

  徐文杀机已无法遏止,转身之间,那名发令的武士首先栽倒,接着,又是一名
在弹身之际摔倒地面。

  黑在武士已全失斗志,纷纷图脱,但被丐帮弟子拚命缠住,在三五人对付一人
的情况下,黑衣武士开始伤亡……

  徐文猛施“毒手”,碰到的便是死。

  徐文眼见锦衣级的已无一生存,所剩不足二十的黑衣级武士,丐帮弟子已足能
应付,便弹身离开现场,到小溪边洗净了身上血污。身上的剑例仅是皮伤,敷了药
便没事了。他连片刻都不愿耽延,立即就道奔向嵩山。

  “天台魔姬”之死,刺激得他几乎发狂,胸中那份怨毒杀气,简直无以形容。

  半日工夫,他奔行了近百里路程。

  道旁高挑的野店酒旗,勾起了他的食欲。他想,该填饱肚子再赶路。

  于是,他蜇入店中,要了一盘牛肉,半只山鸡,两角酒,自斟自饮起来。酒入
愁肠化作无边恨,那股怨毒更加如火如荼。他本打算稍饮赶路,这一来,他感觉需
要酒的刺激与麻醉,三角、四角,顷刻间,连尽了七角酒,眼前的人物影子,都成
了双的。

  他用手指甲刺了刺脸颊,木木然没有感觉,已是接近醉的程度了。

  “天台魔姬”的倩影,直在眼前晃动。

  他想痛哭一场。

  他想杀人。

  他想看见血,鲜红的,从仇人身上流出的血。

  倏地——

  醉眼迷离中,他看见一条人影呈现面前——锦袍蒙面。

  他以为是幻像,揉了揉眼睛,那影子没有消失。

  酒,顿时化成了冷汗。他按桌而起,两眼暴睁,碧芒似电,杀机云涌,栗人的
话声,一个字一个字从口里吐出:

  “叛徒,我不把你碎产万段誓不为人!”

  所有酒店中客人的目光,全集中射了过来。

  店小二哈腰上前,苦着脸道:“相公,请担待些,小店……”

  “滚开!”

  店小二一个踉跄,退到角落里直发愣。

  一个熟得不能再熟、日思夜盼的声音,发自锦袍蒙面人之口:“孩子,你……
怎么了?”

  声音中,充满了哀伤凄哽。

  徐文全身一颤,杀机尽泯,代之的,是无比的激动。

  “爹,是您么?”

  “孩子,连我你都不认识了?”

  “真的是您……”

  “孩子,到外面去谈吧。”

  徐文起初怀疑又是“五方教主”弄的玄虚,现在,语言证明了这真是他父亲。
他激动得手足无措,全身发麻,泪水不自禁地如泉涌出。

  锦袍蒙面人摸出一些碎银放在桌上,算是酒资,然后转身,出门。

  徐文如置身梦中,恍惚地跑着出了店门,向前遁走去。

  父亲被劫持于“五方教”中,何以会脱困现身?

  开封道上陈尸之谜,终算完全澄清了……

  走了不远,转入道旁林中。

  徐文面对历尽劫难的父亲,心中的疑虑并未全消,过去数次残酷的教训,使他
余悸犹存,他在万分激越中开口道:“爹,您不是被‘五方教’囚禁么?”

  “是的,但我终算脱困了!”

  “母亲呢?”

  “孩子,我会设法救她的。”

  “她没有受什么折磨吧?”

  “我见不到她的面。”

  “爹,‘五方教主’究竟是何许人物?”

  “这……为父的也不知道。”

  “爹不知道?”

  “不知道。”

  “父亲应该知道的?”

  “为什么?”

  “父亲当年的‘毒经’何来呢?”

  “哦!这个么?……为父的从‘五方教主’学到的

  徐文大感困惑,栗声道:“可是爹说不知道对方是谁?”

  “孩子,听我说,当初我无意中碰上他时,他是一个神秘人物,不曾露过真面
目,也不肯道来历,现在亦然。”

  “他为何囚禁您?”

  “要追回‘毒经’!”

  “哦!……”

  蒙面人的手,轻轻搭上了徐文肩头,凄声道:“孩子,你受了许多苦?”

  徐文下意识地一颤,但当他感觉那双手并无恶意时,心头又升起了歉疚。多少
时日,他没有被这双手抚摸了,多少时日,他没有感受过亲情的慰藉了。

  他以为此生再无父子相见之日;想不到奇迹似的又得以重逢。

  一阵悲从中来,他又流出了泪水。

  他有无数的话要说,有许多谜底要揭开,然而过多的意外,使他不知该从何说
起,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蒙面人又温柔地道:“孩子,听说你身手十分了得,是有奇遇么?”

  徐文点了点头。

  蒙面人紧追着道:“说给为父的听听。”

  徐文十分为难地道:“爹,格于门规,恕孩儿不便奉禀。”

  蒙面人默然了片刻,道:“孩子,既是如此,不说也罢。”

  徐文心中万分歉疚,但他实在不能泄露“万毒门”之秘,虽亲如父子,门规依
然重要。为了缓和空气,他转变了话题道:“爹,您当初说血洗‘七星堡’的凶手
是上官宏等人……”

  “是呀。怎么样?”

  “孩儿已查明了。”

  “谁?”

  “‘横天一剑’魏汉文!”

  蒙面人连退数步,骇呼道:“这怎么可能?”

  “是他亲口承认的。”

  “他……竟然还活着……”

  徐文默然,他想到“妙手先生”所说的故事,父亲所为简直如同禽兽,但为人
子的,能说什么呢?痛苦,又悄悄地爬上了心头。

  “他人在何处?”

  “‘卫道会’中。”

  “你与他交过手了?”

  “是的。孩儿该杀他的,可是……”

  “可是什么?”

  “为了一些特殊原因,孩儿放过了他,但他迟早会授首的……”

  他想到了大母“空谷兰苏媛”。她的故事该告诉父亲吗?会引起什么后果?论
情理,屈在父亲,自己将采取什么立场呢?

  蒙面人的手,仍停留在徐文的身上,由肩及背,口里长长一叹道:“孩子,为
父的昔日所为,的确不当,我……后悔了……”

  徐文最希望的,便是听到这种心声,他激情地道:“爹,过去的不必提它了……”

  “孩子,一个人立身处世,不能走错一步,一失足便成千古恨啊!”

  “爹,除去面巾,让我看看您的脸?”

  “孩子……”

  徐文只觉“命门穴”上挨了重重的一指,奇痛攻心,他甚至连意念都不曾转过
来,便惨哼着栽了下去。

  “哈哈哈哈……”

  蒙面人纵声狂笑,笑声如枭鸣,如狼嚎,刺耳已极。

  徐文知觉未失,五内皆裂。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丝毫没有感觉,结果覆辙重蹈,又一次栽在仇人手下。

  他奋力一挣,但又踣了回去,他只觉天旋地转,魂儿出窍。

  为什么,对方模仿父亲的声音会如此逼真?

  他目眦尽裂,嘶吼道:“你……你……卑鄙无耻……”

  蒙面人阴森森地道:“孩子,你命真大,数次死而不死,今天,奇迹不会再发
生了……”

  “住口!‘五方教主’,你会遭报的!”

  “孩子,什么叫报应?哈哈哈哈……”

  悔、恨,整个地吞噬了他。父亲既被劫持,岂能轻易地脱困呢?而自己竟然再
次坠入奸谋诡计之中。的确,奇迹不会再发生了,这一次栽定了,一切思怨情仇,
将在无比的恨中幻灭。

  而无法瞑目的是“万毒门”将由自己而断送,“毒”成为叛徒肆虐武林的利器,
历代祖师,行将永远含恨九泉。

  蒙面人语意森森地道:“小子,本座命你以上官宏夫妇人头作为交换你父母的
代价,而你,有意不践诺言,本座不得不下这狠手了!”

  徐文蹙住一口行将消散的真气,凄厉地道:“祖师有灵,必然报应你!”

  “祖师?嘿嘿嘿嘿!徐文,想不到你归入了‘万毒门’,你更非死不可了!”

  “哇!”

  徐文气急攻心,喷出了一口鲜血,其气一浊,他昏了过去。

  但,一股怨毒,使他在决不甘心就死的情况下,又苏醒过来,只是他丝毫无能
为力了,死神已紧紧地攫住了他。

  “五方教主”呵呵怪笑声中,扬起了手掌,口里道:“孩子,为了我活,你必
须死,这是自然法则;死后别怨我,这是你的命运注定如此下场!”

  徐文目眦冒出血水。

  蓦在此刻——

  数条人影同时涌现,他隐约辨出是“卫道会主”上官宏、“云中仙子”、“痛
禅和尚”、“轿中人”杜如兰,还有些不认识的……

  他终于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又悠悠醒转,眼前人影幢幢。

  久久,他的视线由模糊而清晰,看见包围着自己的,是上官宏一行。

  自己被仇家所救么?

  他咬了咬牙,勉强发声道:“‘五方教主’呢?”

  “云中仙子”愤愤然地应道:“被他兔脱了!”

  徐文闭目养了养神。他明白,自己体内若没有“天台魔姬”的血,“命门穴”
被点,十个也死了,但若非上官宏一行现身,说什么也逃不过“五方教主”的毒手。

  他试行运气,发觉功力仍在,只是很虚弱。

  他再度睁眼,苦苦一笑道:“各位为什么要救在下?”

  “卫道会主”上官宏冷冷地道:“算是同仇敌忾吧!”

  徐文咬紧牙关,双手撑地,摇摇不稳地站了起来。

  上官宏冷电般的目芒,在徐文身上一绕,道:“徐文,本座有一百个理由可以
杀你!”

  徐文惨厉地道:“为什么不动手?”

  “在这种情况之下杀你,有失武林道义,同时……”

  “怎么样?”

  “你愿意与本座等联手么?”

  “联手?”

  “嗯!暂时抛开私人仇怨,共同戮力歼灭武林祸源。”

  “不!”

  “什么,你不愿意?”

  “在下个人自采行动。”

  “独木难支大厦。”

  “那是在下一个人的事。”

  “云中仙子”冷哼了一声,道:“徐文,此刻的生死你尚不能自主!”

  徐文内心一震,倔傲地道:“尊驾等要下手,死又何妨!”

  “徐文,狂傲对你并无好处……”

  “在下不计较什么好处坏处!”

  “你知道想取你性命的人不在少数?”

  “这一点在下非常明白,不过尊驾等人今天这笔人情在下会记在心里。”

  “卫道会主”上官宏再次道:“你愿是不愿?”

  徐文冷冷地道:“在下很少会改变主意。”

  “如此你走吧,本座不想现在杀你……”

  “承情了,后会有期!”

  说完,举步便朝树林深处走去,脚步有些蹒跚。他的意思是要寻个隐僻之处运
功疗伤,但照目前情况,如碰上“五方教”的高手,后果便堪虞了。

  走了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卫道会主”的冷喝声;“慢走!”

  徐文回过身来,道:“会主后悔放在下离开?”

  “还不至于。”

  “有何指教?”

  “你所有之毒,似与‘五方教’同出一源?”

  徐文心头一震,不能承认,但也无法否认,窒了片刻之后,道:“天下用毒者
颇不乏人,大同而小异。”

  “卫道会主”一颔首,表示同意此说,然后沉重地道:“你不否认‘五方教’
是武林祸源吧?”

  “当然。”

  “为此,本座对你有所请求……”

  “对在下有所请求?”

  “是的。如果你‘地狱书生’以武林苍生为重,请你答应!”

  “会主说说看?”

  “请你提供避毒之方!”

  徐文大感意外,对方竟然对自己提出这等要求。以“武道”立场而言,自己应
该答应这要求,但对方却是自己的仇家……

  “卫道会主”接着又道:“本座这要求基于武林公义,不及于私人恩怨!”

  徐文转念一想,“五方教主”是本门叛徒,如果以毒害人,便属违反门规,自
己势不能袖手,当下断然点头道:“可以。”

  “如此本座先行致谢!”

  “这倒不必。不过话说在前面,彼此间的帐仍然要结算。”

  “当然。本座已有言在先,不涉及私人仇怨!”

  徐文从怀中取出下山时师太祖所赐灵丹,抛与上官宏,道:“人口一粒,可以
避百毒!”

  上官宏接在手中,道:“武林同道会感激你的义举!”

  徐文此举,使在场的全为之动容。

  他扫了诸人一眼,再度转身离开,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他救过上官宏父
女,上官宏也救了他。而预想将来,对方不会放过父亲,自己当然也不会置身事外,
武林中的恩怨,的确是不可思议。

  他寻到了一个树穴,钻了进去,运本门心法疗伤。

  “命门”死穴被点,换了旁人,早已横尸当场,焉有命在。他所以能活,全凭
“天台魔姬”当日所输含有“石龙血浆”之血,才能保住生机。

  功圆果满,已是第二天的早晨。

  他出了树穴,目光扫处,不由惊呼出声。

  只见五具锦衣少年的尸体,横陈在距树穴不及五丈之处。从衣着判断,死者当
是“五方教”使者级的高手无疑。

  这五人如何死的呢?

  自己彻夜运功,毫无所觉。如果这五人是搜寻自己而来,那自己又脱过一次死
厄了,是有人暗中援手自己吗?

  这批锦衣少年的身手,在武林中都可以列入第一流等闲人物,岂能伤得了他们,
何况有五人之众,这暗中救自己的该是谁呢?又是上官宏一行人吗?

  突地——

  五具尸体之中,有一具动了一动。

  还没有死!

  徐文自语了一声,弹身逼近,一看,只见这个尚未断气的锦衣少年,死状最惨
:一柄长剑,由后背直透前心,长剑头尾穿身而现。其余四具,却未见剑痕。

  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难道援手自己的是“毒道”高手?由此看来,先前推断
是上官宏等人所为的想法被推翻了,因为上官宏等不擅用毒,“卫道会”中仅掌令
“崔无毒”是此中能手,但他昨天并不在场,而且他一向只解毒而不以毒伤人。

  到底是何人所为呢?

  他俯下身去,翻转那中剑者的尸体。

  “呀!”

  他全身汗毛直竖,连呼吸都停止了。天呀,这中剑的锦衣少年,竟然是奉师在
“五方教”卧底的盟兄“闪电客”黄明。

  从剑伤而论,他已无救了。

  徐文身形连打了几个踉跄,一时之间,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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