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飞行的脑袋


  失手。 
  事败。 
  他们立刻撤走。 
  他们四人这次的行动堪称“胆大包天”。 
  就是因为这计划委实胆大疯狂,足以举世皆惊,他们才肯出手、才愿行动! 
  他们这次的行动是刺杀一个人。 
  这人姓赵。 
  姓赵的也没什么了不起,赵是大姓,在朝德高望重的高官就有:赵瞻、赵君锡等人,在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也有“龙兄虎弟”赵大盗、赵大道,以及“杀人王”赵一之等诸般好手。 
  这些人虽然有名、但杀他们(且不管杀不杀得成)还不足以惊天动地。 
  但杀这姓赵的确能使天下大乱、翻天覆地! 
  因为他们要杀这姓赵的,单名佶字,这人不谙武艺,甚至手无缚鸡之力,但这人却绝对是公认的天下第一人,理由很简单: 
  因为他是皇帝。 
  他是个皇帝,但他却肯定不是个好皇帝。 
  他宠幸宵小,昏庸腐败,使得好佞当权,娶幸塞朝,小人得志,忠良蒙难,祸国害民,剥削殆尽,恨煞他的人大多了,但他依然故我,踌躇不知,让一班小人佞臣包围起来,天天风花雪月,寻欢作乐。 
  要杀此昏君以救万民的人不知有几。 
  孙尤烈、梁贱儿、何太绝、余更猛四人,等了好久,待了好多时候,终于等到了这一个绝好时枷 
  这风流天子三宫六院不够,还要乘舆微行,到东京繁富之地去嫖妓。 
  这不是偶然即兴,而是乐此不疲,因而怠于政事,沉湎酒色,可见一斑。 
  如此正好。 
  这“太平门”(梁)、“飞斧队”(余)、“下三滥”(何)、“怪物坊”(孙)的四派好手,就等这一天。 
  这一夜,赵佶又乖轻车小辇,自宣德门,转曲院街,入小甜水巷。寻宠名妓白牡丹。 
  这消息绝对正确,来自一位“山东怪物坊”大口孙家的外系子弟的机密,已毋庸置疑。 
  于是,孙尤烈、余更猛、梁贱儿、何大绝这四个义结金兰的”名门五秀”便从三处四路会于京师、策划、筹备、埋伏,要进行这一场”杀天行动”。 
  他们都不准备能活着回去,却只求能手刃这名昏君。 
  他们在京都的行踪,化整为零,曾分别投宿于京里的正道武林势力,“发党花府”、”梦党温宅”和”象鼻塔”。 
  其中“金风细雨楼”的一名新进高手,也是山东大口孙家的子弟,名叫孙青牙,跟四各刺客中的孙尤烈渊源很深,知道他这位三叔向来脾性火爆,而今却神神秘秘,脸有慨色,只喝着闷酒,眼发出凶光,想必有重任在身,于是有问。 
  孙尤烈则回答:“我是要去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孙青牙嗤笑道,”人人都说自己做提大事,惊天动地则未必,搞不好得个抢天呼地就没意思了。” 
  孙尤烈火了:“我做的事真的能变天,我们要杀一个人。” 
  孙青牙向来跟他这个“三叔”熟络,也喜与人抬杠,只笑道“杀一个人就能变天?那真个难怪天有不测之风云了。” 
  孙尤烈火滚了,一方面,他也坚信深知孙青牙的为人,是以一个虎吼就说了这句话,“你奶奶的!你老子要杀的是当今天子,你能说天崩了地还不裂吗?嘿!嘿!” 
  当时天有没有变色可不知道。 
  孙青牙听了,脸上可当时为之倏然色变。 
  不过,他当然没有把机密说出去。 
  山东大口孙家,人人都长了一张大嘴巴,但多只好食好色,却未心多嘴多话。 
  何况,这话是不能传的。 
  更且,孙青牙也跟他楼子里的兄弟一样,恨死了这穷兵黩武、残害忠良的昏庸皇帝。 
  他听了心惊。 
  但也有了期待。 
  期许他的三叔能够得手。 
  他答应了他的三叔:事未成,决不告诉任何人。 
  孙青牙也建议过他叔父何不请“金凤细雨楼”、”象鼻塔”“发梦二党”的好汉们“共襄盛举”,但孙尤烈一一严拒: 
  他要颐他的三名友好“独力”完成这项任务。 
  他要成此“绝世之名”、立此“万世之功”。 
  他认为人多反而误事一·”风雨楼”虽是不与好党佞臣沆瀣一气的侠道帮会,但也难保没有奸细。 
  孙尤烈拒绝了他的小侄子之建议。 
  其实,他心里还有些话没当即说出来: 
  他也没有把握。 
  ——不成功,便成仁。 
  他已下了决死之心,不想连累任何人。 
  何况,“金风细雨楼”、“象鼻塔”这几股联合的力量,是而今江湖上唯一可与祸国残民、苛征暴敛的权相蔡京相持不下之势力,他不想因一次不知结果的行弑,而牵连消亡了这股正义的力量。 
  孙青牙则很守信约,没有向楼主报告这个“惊天大秘密”。 
  ——要是他早说了,情形或许就会不一样了。 
  以当时”风雨楼”的新任署理楼主的机智精明,一旦知晓提供刺杀讯息的是“那个人”的时候,一定会竭尽全力,阻止这场形同送死的刺杀行动。 
  那么,整个京城的江湖局面,也许绝不会在短期间里发生那么巨大的变化了。 
  他们号称”名门五秀”,还有一“秀”,便是以打造兵器称著的“黑面蔡家”子弟蔡心空。 
  他自是知晓余、梁、孙、何四人的计划与行动。 
  他也知道他这四位义兄为何要作这样的事、冒这么大的 
  但他还是在他们出发之前,一起酒酣耳热、慷慨激昂之时,要他们各说出为何要舍死忘生杀天子的一个主因: 
  ——只能说一个。 
  ——至于人人都不言而喻的理由:赵佶昏庸荒淫,挥霍无道,寻是不必再说的了。 
  ——要说的是自己心底里的那一句。 
  反正生死都豁出去了,也没啥不能说的了。 
  于是孙尤烈先忿忿地仇 
  “我爱煞了白牡丹!他是皇帝,就有权见谁弄谁,高兴就搂在怀里,不高兴就剁为肉酱么,我就要他生受活罪,在我金剪下身首异处,我治不着,他也休想占我李师师!” 
  ——李师师就是白牡丹,白壮丹就是小甜水巷的红角儿,与徐婆惜、封宜奴、孙三四、张小唱等四人齐名,也是名风流文采的艳传京华的绝妓。 
  何太绝则恨恨地道,“我们何家,旁门左道,巧枝杂学,无有不通,难有不精,下手出手不错是诡怪了些,但江湖上下九流的人多的是,卑鄙手段更为多见,何致于独我家门为人以‘下三滥’诋称?我家人只不过是瞧不下赵佶、蔡京朋比为奸,下诏尽毁煎朝大臣名士如东坡居土、黄庭坚诸等字画碑诗,各出了手力保,就给下御批定为‘下三滥”,并永世不能脱籍,且斩杀了我们几个当家的。这是辱家丧门之仇,使我家子弟永无翻身之日。不杀赵佶,无以泄愤。” 
  ——何大绝说出诛杀赵佶原由之余,也道出了在武林中之奇巧杂技称著的何家子弟,何以给冠以“下三滥”的因由。 
  梁贱儿则悻悻然道:“人说‘太平门’的人多擅于轻功,只会逃,不敢战,今天我就要杀个名动天下的人来让武林同道看看咱‘天平门’的手段胆色!再说,我叫‘贱儿’、在武林中没啥地位,人多背里叫我‘贱人’——若让当今天子死在我一介贱夫之手,也是一大乐事也!” 
  ——想来他是为证实他本门不是懦夫、本人不是凡夫而参与这次行弑的。 
  余更猛的回答就很简单。 
  干脆利落: 
  “我要出名。” 
  他补充一句。 
  “杀皇帝,是马名的最佳途径!” 
  ——他摆明了是为”出人头地”而杀皇帝! 
  这时,连蔡心空也说明了他想杀这昏君的原由: 
  “蔡京为相,弄得天怒民怨,百姓倾家荡产,十室九空,辗转沟壑,啼饥号寒。他姓蔡,其实丢尽了蔡家的面!我也姓蔡,只要杀了支持他的皇帝,就不怕他不下台来,为我们蔡家争一口气,莫教江湖好汉小觑了!” 
  ——他是为打击蔡京才得先要除去他的大靠山,赵佶。 
  于是梁、何、孙、余都不让他涉险,井各说出理由来: 
  “一,你该杀的是蔡京,不是赵佶。” 
  “二,我们五人结义,不可一齐上阵,万一全军覆灭,试问有准为我们报仇?” 
  “三,万一我们杀不了皇帝,就留你来剪锄奸相。” 
  “四,我们要是失败了、你负责把我们的事迹,告诉我们门里的人,要他们不要灰心丧志:一人办不成的事,一百人或可成:一百人办不成的事,一千人:一万人、一百万人总有一天能成事,” 
  蔡心空听了。 
  他没有参与是次刺杀行动。 
  但他也来了京师。 
  他会上他胞弟蔡水择生前的好友——“象鼻塔”里的精锐好手张炭。 
  他就在”象鼻塔”里等消息。 
  张炭知道这位故友在等一些讯息,不过他没有间明,理由是: 
  他也是江湖中人,而且还是十分熟悉武林规矩的江湖入,对方既没直说,他也就不便打探。 
  此外,他也正值一场如漆如肢的爱恋中,正爱得如痴如醉,也如火如荼: 
  他的对象正是那一位他在冰天雪地中救回来奄奄一息的无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