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国世界,释迦既灭,弥勒未生,救度众生者谁?佛经曰--
--为以救度世间众生为主的菩萨观世音。
--为以救度阴间众生(地狱中所有罪鬼)为主的菩萨:地藏。这位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萨的道场,设在九华山。
安忍不动如大地。
静虑深密如地藏。
地藏,梵文念作乞叉底药婆,又名大愿地藏,为佛教四大菩萨之一,因他以救拔鬼魂为职,发大誓:“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故获得“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萨”的称号。
这位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萨的道场,设在九华山。
“九年一千寺,撇在云雾间。”
九华山在安徽青阳西,方圃两百里.有山峰九十九座。在唐时即有庙宇上千座,佛像之多,居天下四大佛山之首。
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萨的道场在九华山。
幽冥教,这—江湖最神秘的教派,其总坛也在九华山。
在神佛的光芒里,魔鬼最易藏身。
在正义的名义下,邪恶最能横行。
也许这,便是当初幽冥教择九华山为总舵的原由。
藏水于诲,藏树于林,藏石于山。
既如此,还有什么比藏幽冥敦于幽冥教主地藏菩萨的道场更好的所在?
以九华山群峰众寺之广,藏一个幽冥教犹如一坛酒里藏一滴水。
有谁,能从一坛酒中找出一滴水呢?
地藏菩萨据说姓金。
金地藏原是新罗国第七代国王金理洪之子,他看破红尘,抛弃富贵;涉海来中国,驻足九华山修苦行而自身成
菩萨,葬于神光岭的月身宝殿。
他留有诗道:
“八十四极山头石,五百余年地藏坟。
风撼塔铃半天语,众僧都向梦中闻。”
金地藏入灭那天是夏历七月三十日。是日遂为地藏菩萨法令日。
“八十四级山头石,一百余年地藏坟。”
一个黑衣老人,写下这地藏王的诗句,颓然一叹,搁下了笔。
老人卧蚕眉,凤目,白面乌须,容貌透着一个重权在握者所特有的威肃
但老人的目光已黯淡。
这老人如让哪一个武林名医看到,一定会大吃一惊:这老人一身有着极高精深的内功修为。
但这老人却又经历了七痨八伤,还中了毒。
他不唯内功尽失,兼且人还半身瘫痪不良于行了。
老人坐在一辆轮椅上。
一个束发戴冠的黑衣青年无声地站在老人背后。
看着老人陷入茫茫思绪的神情,他也似陷入了一个茫茫迷乱的思绪里。
黑衣青年的脸上有一种小虫子落在蜘蛛网中无法挣脱的悲哀。黑衣青年腰间有剑。
剑是宝剑。
“朱儿,近来你母亲又在忙什么?”
老人并不回头看,依旧望着前面,问道。
“孩儿母亲早已仙游了。”那被称为“朱儿”的青年不动声色道。
“哦。”老人应了一声,复道:“我是说她……”
“她当然是忙她称霸武林的教中大事了。”“朱儿”心存不满地说,“现在幽冥教里又多了一个幽香教,她既当‘鬼后’幽冥教主夫人,又当幽香教主,当然忙了!”
“唉,想不到红袖她如此……”老人黯然伤神,她替代了你母亲作了‘鬼后’,也难怪你不服,但不管怎样怎样,从辈份来说,她还是你继母。伦常之礼,不可偏废……”
“爹,我只有一个母亲。”“朱儿”倔强地抗言道。
“我只希望爹能早日治好身上的毒,重掌幽冥教的大权,也好让孩儿一旦行走江湖,说起是幽冥教主、幽冥帝君墨班戈之子墨朱,能多一份自豪,想现在这牝鸡司晨的局面……”
那“朱儿”--墨朱的话还未说完,被一个女人的喝声喝住了:“无知小儿,知道什么?”
随喝声,一个女人走进了一间宽敝雄丽的密殿。
那是一个披黑袍、戴白银面具的女人。
“拜见‘鬼后’娘娘!”殿中几个幽冥教教徒俱跪下行礼。
--原来这走路极具威仪的女人,就是‘鬼后’、自称幽香教教主的萨红袖。
而那黑衣老人,就是“鬼帝”墨班戈!
萨红袖冷无表情的白银面具,望着‘鬼帝’墨班戈,冷笑道:“好!好!我为你们父子呕心沥血主持教务,力图恢复幽冥教昔年号令天下的权威,你们倒好,在这里闲得慌,嚼老娘的婆婆嘴!
“墨班戈,你倒要自问一声,这十八年来,如不是我萨红袖惨淡经营,还会有幽冥教苟延残息至今日?要不是我萨红袖和幽冥四使殚精竭虑.与中原正道中人斗智斗勇、浴血突围、散布疑阵、金蝉脱壳、声东击西、狡兔三窟—一你,能平安回到九华山来?幽冥教,能保住总坛根本,不被七大门派三十九家帮会所灭?”
“牝鸡司晨!墨朱,称十八年来糗以活命.那衣食住行还不都是我帮你安排的?你爹这十八年来一直被病魔毒药所折磨,他可曾顾得上为你采办一样东西?哼;要不是我萨红袖牝鸡司晨,庇护着幽冥数,恐怕你们父子早被讧湖中人砍十七八十刀零剐喂狗了!”
“夫人……”墨班戈叫了一声。
“好。我不说了,听你说。你是教主,你是‘鬼帝’!你倒说说,我这些年忙里忙外,都图的什么?”
“这十几年来,也委实难为你了……”墨班戈说至此,仰头看天花板,长长叹丁—口气,“可惜我这病,不能多过问—点,唉,这,恐也是上苍对我墨某的报应了!——至于孩子,毕竟少不更事,你又何必计较……”
墨班戈说到“孩子”时.墨朱一昴头欲分说.却被墨班戈眼神一厉,给压了下去。
“我当然不会和孩子计较的。”萨红袖语调缓和了下来。
“虽然这些年来阿朱从没把我当母亲看,我还是没为他少考虑.一—我这次来,便是想让阿朱去着我为他挑的媳妇儿的。”
萨红袖见墨班戈、墨朱两人闻言俱怔了一怔.目露疑惑之色,不由笑道:
“放心,这回不再是我幽香教女弟子了!连小仙、婆婆你们都看不上眼,我还敢拿那些庸脂俗粉来烦人?”
“三天前,”萨红袖不无得意地谈到龙门客栈之战,“我让吴婆娑。蓝小仙和杜先生、聂当他们,去了—趟龙门山,把胡宗宪献给魏忠贤的宝礼香车与一对美人给拦下了。我觉得这一对美人,可以选一个来配给阿朱。”
“我来.是带你们去看人的。”
“我是伊豆豆还是伊秋波?”妙偷伊豆豆问她姐姐。
“你是伊豆豆,也是伊秋波。伊豆豆是你当妙偷行走江湖用的。伊秋波是爸和我及我们苏我家族里内部叫的。秋波,你怎么提这个问题……”
“我宁愿我是伊豆豆。”伊豆豆说。
她呆了一会,幽幽叹了一口气:“我真希望此时此刻,有人……叫我一声伊豆豆……”
“你是希望有你行走江湖时的朋友来救你。”
苏我赤樱望着第一次目中露出幽怨之色的妹妹,这样娴静地道。
——她虽处在被掳劫、被囚禁的石牢黑狱之中,犹自静如春花静如秋月,波澜不惊。
她素眼,淡妆。
她宁静。
但她自有种令人如鱼游春水的温暖与桃花自红梨花自白的美。
--也许这种美,就是京都江户那随处可见的樱花之美。
伊豆豆则与姐姐不同。
她有一种逼人的秀气与英气。
她唇红、齿白,脸若象牙发出一种白里微暗的光泽。就像所有贵族公主一样,那种接近银灰与象牙黄之间的、又有些发蓝的光泽。
这些光泽使她看上去比她姐姐来得高傲,高贵,傲慢,清高,刚傲。
但她的眼神与唇色给人一种艳烈的感觉。
艳烈得有些凄怆。
就像残阳如血中满天飞舞的缤纷落英。
伊豆豆忽一咬牙道:“我恨!”
她说“我恨”时,银牙一挫,眼中顿迸出一串美丽的火花来。
她在真“恨”!
“我知道你恨什么。”
苏我赤樱道:“你在恨他。恨他为什么不肯护送我们而宁愿自我禁闭在爸爸的石牢里。”
“你怎么知道我在恨,而不是其他?”
“你的眼睛。”苏我赤樱平静地,怜悯、怜惜、怜爱地看着妹妹。“你的眼睛告诉了我。”
“恨他就恨他!”伊豆豆一扬眉道。
“这死人。笨蛋,蠢猪,木头,言而天信的小人、怕死鬼、胆小鬼、懦夫、挨千刀的……”伊豆豆把她所知道的骂人的话一古脑儿倒出来,加在那个不在场的人头上。
“可惜那个小杨不在这里。”苏我赤樱道,“你骂也白骂,恨也白恨了!”
伊豆豆顿不说话了。
伊豆豆脸阴了下来,
“其实,你不该恨他的。”苏我赤樱道。
“为什么?他这样做难道不可恨?”伊豆豆的杏眼因生气而变得生动。
“他如这样对待情人,的确是可恨。但可惜你不是……”
“我为汁么不能是……”
“因为你注定要嫁给一个波斯王子的。”
“王子?谁知道他是聋子还是瞎子?说不定还是一个跛驼子、大麻子……”“那你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伊豆豆苦恼地摇了一下头,“我只知道他不该这样对待我,从来也没谁这样对待我!”
“为什么所有男孩一定要对女孩好呢?就不许别人对你不好吗?”
“我……因为我是小姐!我……救过他命!”伊豆豆理直气壮地说。
“我可不这么想。”苏我赤樱望了一眼妹妹,“我只知道我是普通人,我并不比谁高贵,别人并不是天生要服从我、伺侯我。我不在乎别人对我如何,我只希望我能对别人和善一些、好一些,给他们些帮助,我助过人,对别人好,别人回报我以好,也帮助我,我当然开心;我助过人、对别人好,别人忘记了,我也不会生气,因为我帮助人,对别人好,并非是要别人心里记我一辈子,一定也要对我好、报答我的。在我帮助别人时,对别人好时,我在这中间本身就已得到快乐了!就像我平时给花浇浇水、把受伤的鸟儿包扎好放回天上,为鱼儿放生……”
“我……”伊豆豆听后,一时无言以对,呆了一呆后忽眼睛一亮:“你当然和我不同啦!你是因为心情好、心境好,当然做一切事都快乐了!井原西鹤是一个美男子,武功又好,你们两心相悦,恩恩爱爱,这次见面自然是天从人愿了……哪像我,还不知遇上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苏我赤樱淡淡一笑:“井原君……的确对我不错……他到中国京师已五年,与爸爸和叔父倒是常飞鸽传书的,给我……当然他也有过一次给过我一信的……”
苏我赤樱的眼神也忽黯然了下,但随即又恢复了明亮:“其实我们说这些都是空的。
我们有我们所负的使命,生死成败,犹犹凶吉难卜!我怕井原君未必肯牺牲他的一切,助我杀贼……再说眼前这一关,幽冥教把我们劫来,不知意欲如何……”
“不如何,只是想要你们姐妹一个嫁给我们幽冥教的‘少君’;一个嫁给我们中国武林中的大英雄!”
说话的是幽香教主、“鬼后”萨红袖。
萨红袖与“鬼帝”墨班戈等一行人,来到了石牢黑狱门外。
“如何才能进入幽冥教的秘窟地狱?”
“就从这里开始。”
“这里是……”
“破钱岗。”
“破钱岗与幽冥教地狱有什么关系?”
“噢,这你卓兄就欠学问了。幽冥地府除了孽海、血污池、鬼门关、奈何桥、黄泉路,望乡台之外,还有城隍司、阴阳界,孤栖岭、惶恐滩……”
“是啊,这些我也听说过,但没破钱岗啊!”
“这破钱岗就在从翠微山经惶恐滩到孤栖岭的路上。”
“你没哄我吧?”
“不会,不会。我告诉你,这破钱岗就是世间焚烧钱时,那些破烂不管用的钱都抛在这里的。这破钱岗是幽冥地府破烂垃圾岗。”
“你怎么知道,又没到阴曹地府动过?”
“这倒未必亲去。你看这山岗,可你一促破缺的纸元宝,有人也叫这里是元宝山。还有叫其他的。--但不管叫什么,这里是幽冥教的一处要地,绝无疑问。”
“噢?”
“因为我看到幽冥教门人在这里出没。”
“他们的进出口是--”
“就前面这座光明寺里。”
“光明寺?幽冥教?”
“对。光明寺,幽冥教。越是宣布为—片光明的地方,正是最黑暗的世界。”
“杨兄的意思是……”
“我们就从这光明的地方,向黑暗开刀,从这里深入黑暗地狱中心,来个孙行者钻在铁扇公主肚子里大闹地府!”
卓飞飞随在“快刀”杨青儿身后,穿行在阴潮的石铺秘道之中,左拐右弯她前行。
正前进着,忽见杨青儿手向后一摆,入朝壁上一贴。
卓飞飞身子一提。以壁虎游墙术贴在秘道顶上。
这时只见两个幽冥教门人正咕哝着什么,结伴走了过来。
走过杨青儿所隐贴的那弯墙角,杨青儿一闪而出,即制住了两人。
“我想我们可以知道伊小姐她们被关的下落了。”杨青儿道。
萨红袖回到了她的“鬼后宫”,坐在“鬼后宫”宝座上生气。
她已除下了那冷冰冰的白银面具,也换下了那身黑衣。
只见她貌如天女,极其姝丽,身着红白相间长=袖圆领天僧宝衣,头戴凤天冠,耳垂玉铛,玉壁戴着白螺做成的手钏,身上挂满了璎珞,脚著云头珠鞋,坐在宝宣台,龙头靠背宝座上,华丽而庄严,左右并列着手执白拂的侍女。
“报娘娘,聂公子,杜先生回来了。”
“宣他们进来。”
“是。”
“属下杜穷、聂当见过娘娘!”
“宝车有没追到?”
“禀娘娘,属下和十殿阎王各率人马搜寻方圆五百里,没发现宝车。”
“好一个姚仲虎、柳田一刀,竟敢以这辆假宝车来诓我,此两人不杀,难消我心头之恨。”
“娘娘,属下想这姚仲虎不过一介武夫,柳田一刀乃是蛮勇无谋的倭寇,怕他们俩未必能想出这李代桃僵之计。”
这是杜穷在陈言。
“那么,依杜先生之见,这真宝车是谁驾走的?”
“依属下私加猜测,恐是另有高人驾走,例如‘快刀’小杨!”
“小杨不是关在苏我春山的石牢中吗?他又怎会驾走宝车呢?另外,听说这小杨与妙偷伊豆豆有过千里护送的过命交情,他怎会不护送伊豆豆姐妹单单驾着献礼宝车,独自北行呢。这似是与情理不合。”
“也许这正是小杨成功之策。我们觉得他不可能这样做,他就这样作了。他正因这样做了,出人意外,所以才能成功!我想他驾着宝车可能已到千里之外了。”这是杜穷的解释。
“如果真是‘快刀’小杨所为,我倒放心了。”萨红袖垂着眼帘道。“我原想以伊豆豆姐妹一个嫁给墨朱,让墨朱能顺从一些,一个送到刀帝谷去,要叫方生死破戒。想不到歪打正着,还可把‘快刀’小杨给牵制住!”
她笑道:“只要我手上有伊豆豆和苏我赤樱,就不怕小杨不乖乖俯首称臣!”
“娘娘所言极是!”杜穷附和道。
“所言极是?”萨红袖笑看了一眼杜穷,淡淡道,“所言极是个屁!他小杨如真的人在千里之外,一人驾了一辆价值百万黄金的献礼宝车,他=还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把宝车再赶过来?就算他真是一个多情种子,他人在千里之外,又怎知是我们动持了伊豆豆和苏我赤樱?我们即使出动人马找到他,恐他也早已把车驾进了魏忠贤的府第甚或皇帝的御宫了,这宝车又如何再出得来?便是出得来了,一辆宝车往这儿赶,那不是引官军与江湖武林人物来围攻本教?皇帝、魏忠贤、胡宗宪三人一怒之下,调兵谴将围困九华山,我们岂不成了瓮品之鳖?而苏我家族如知坏了他的大计,岂不也来找我们算帐?我们如成了众矢之的,即使真有了宝车,还不是迟早要给他们夺走?”
“何况,我已给伊豆豆和苏我赤樱下了禁制毒药。墨朱看上的是伊豆豆,可伊豆豆根本看不上墨朱,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硬把伊豆豆配给墨朱。只会给幽冥教埋下祸根。为今之计,我只有把她们一块整治了。”
“我这禁制毒药一下,便连我自己也解不了,普天下只有方生死的‘刀劫神功’能解。
因而即使小杨来了,如见了两个被禁制、病歪歪的人,又如何肯善罢干休,把宝车换人?”
萨红袖说到这里,一咬玉牙,恨恨不已道:“总而言之,这辆宝车与两女分而送京之计忒毒忒奸,我们这夺宝之计是不成了!现在只有以这两女来算计方生死了!”
“方生死虽不问世事,专心致志在刀帝谷练刀,但这人志比天高,学究天人,刀术通神。如何才能以伊豆豆苏我赤樱来算计他呢?”
“方生死虽然自称不正不邪,不问世事,任弟子任性而为,其实他内心还是站在名门正派这一边的,方生死虽从未亲近女色,但并非分就无情无欲!”
“这与算计他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萨红袖目现异彩,“只要他的心自认是名门正派,便拾不过一个‘理’字,超不脱一个‘侠’了,他便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妙龄女子因他不施救而萎靡致死。而如他施救,只要他以‘刀劫神功’化解我以’九天玄女大法’合出的‘素女指’和‘锁心夺命销魂散’,他把两女的毒药禁制化解之时,便正是他内力最虚、心性最狂乱难御之时,而两女被制的‘素女指’和‘锁心夺命销魂散’一旦被‘刀劫神功’解开,将会引发两女难以捺制的春心--如此之下,方生死能不能守身如玉,就难说了!”
“如果方生死做出了……”
“他做出了那种事,他便死到临头了!”
萨红袖:“方生死当年曾发毒誓:除了白玉姬,他不会再爱任何女人。除了爱上一个人,他绝不会与女人有肌肤之亲的。如违此誓,必自杀以谢他所爱的人与爱他而不得的人!”
“他如背誓呢?”杜穷问。
“那也不怕。只要他坏了两女名节,麻烦就大了,苏我家族、胡宗宪、魏忠贤、皇帝、倭寇……哪一方能放过他呢?”
“他们都不是方生死的对手!”
“你放心,还有刀帝令狐西笑、‘快刀’小杨!”
“刀帝令孤西笑?”
“据我所知,胡宗宪献美女宝车给魏忠贤与皇帝,是由刀帝令孤西笑负责接应的。如果我们让两女在令孤西笑的接应地界出了事,你想刀帝令狐西笑又会如何?”
“所以,”萨红表情严肃起来,扫视着杜穷、聂当:“我们要保护好两女,权充—次护送使者,明日启程,把两女送到令狐西笑的接应地界。我要刀帝令孤西笑向刀帝谷主方生死求救,哈哈,这场面可千载难逢啊!”
“娘娘英明!杜穷,聂当齐赞道。
“报娘娘,不好了!”一人穿蓝袍的女子急闯人报道。
“蓝小仙,什么事?”
“妙偷伊豆豆与苏我赤樱,被人救走了!”
“什么?救走了?”
萨红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还不给我追!”
“别追了,我们来了!”一人道。
随说话声,两个人堵在了门口。
萨红袖一见两人,原先暴怒的神情一下子镇定了下来。
她冷冷地看着并肩站在门口的两人。
“两位好大的胆子,竟敢闯我幽冥总坛!”
“我们向来就大。”应话的是“快刀”小杨,
“幽冥教又不是龙潭虎穴,为什么不敢闯?”
“杜穷,这次你再没有得手机会了!”与杨青儿一起的,乃是柳田一刀,他紧紧盯着杜穷的手,冷冷道:“这次,让我们公平一战!”萨红袖看着“快刀”小杨与柳田一刀。
她又看了一眼杜穷,聂当。
她心下已有了定夺。
她向蓝小仙淡淡道:“打钟,打召十长老钟。”
钟声犹在回荡。
‘快刀”小杨与柳田一刀的外面围上了十三个高手--十个老人。
两大冥使。
一个女子。
一个女子是蓝小仙。
那是一个穿蓝袍的、身材小巧玲珑的女子。
她不用什么兵器,双手空空而垂。
她又什么兵器都用,刀剑鞭棍,接手就使。
两大冥使就是幽冥使者聂当、杜穷。
而十个老人俱穿蓝色持袍,大多手冠玉圭、玉笏。
其中一个豹眼狮口,络腮长须,头戴方冠的王者,高声呼道:“老夫秦广王蒋南斗带九个老兄弟来领教高招!”
“幽冥教十长老--十殿阎王?”杨青儿注目蒋南斗道。
“阎王?在武士眼中,佛、祖都可杀,还怕阎王?”
柳田一刀一振长刀狂笑。
--他被神偷卓飞飞以盗来的解药医好“奈何剑王”杜穷的“青竹蛇剑”之毒后,功力似更胜从前。“南斗注生,北斗注死!结阎罗大阵。”
萨红袖发令道。
萨红袖身边已多了一根其色如铁的龙头拐杖。
她虽置身阵外,但随时可入阵击敌。
她,是这一大阵的主帅。
八匹马拉着一辆油壁香车狂奔。
赶车的竟是一个女子。
车至一座集镇,直驶进一个骡马大车店,
不一会,大车店内驶出四辆同样的八匹快马拉辔的油壁香车,出了集镇分上四条车道急驰而去。
一辆拉着黑漆棺材的大车停了下来.车上是一个戴着宽沿马连坡大草帽的汉子和一个白发鸠皮的老婆婆。
车停在搭在路旁的面店凉棚旁。
“来两碗面”。
汉于跳下车叫道。
“是奔丧吗?”店主同。
“不,报喜。”汉子道。
“报喜……?”店主诧异地看了一眼汉子。
“你看,我拉的,有‘官’有‘财’,还不是喜?”汉子在店主面前伸三指曲两指,作了个手式。
“‘千里接龙头’。”店主跪下行礼。
“‘千里接龙头’。”店中所有伙计、吃面条倔饨的客人俱跪下行礼。
汉子坦然受了众人行礼,环视全场,下令道:“给我提一千两银。这店撤了,改安在三百里外的乌龙镇,派四个人分四条路西行五十里,如见了总坛快马,请告诉马上骑士,我棺材已送快刀庄。”
“遵令。”店主与场中众人道.
汉子跳上拉棺材的车,“驾”地一声,赶着棺材车急驰而去。
“罗坛主,这汉子是什么人?”待车走远,店中所有的人都围上来问店主。
店主得意一扫众人:“要不是我在总坛见她这样女扮男装过一次,又见到她打的指诀,我还真想不出是她。”
“她到底是谁?”众人问。“为什么她一句话,就撤了咱这店?”
“因为她是吴姑娘。”
“吴姑娘?”
“对。吴姑娘.‘鬼后’娘娘最亲信的吴婆娑姑娘,教中位置,还在四大幽冥使者之上,她说的话,多一半是‘鬼后’娘娘的意恩。弟兄们,我们分头行动吧!”
片刻之后,搭在路旁的店给拆得一干二净。
看这些又拆店的身手,竟个个都是一把武功硬手。
这些人刚拆完店上路,只听十几匹快马的急驰声,如暴风骤雨而至。
马虽十几匹,骑者只两个。
—个骑者相貌英俊,灵活机警。
一个骑者身材魁梧,剽悍雄猛,
马,都是千中挑一的快马。
--烙有幽冥教总坛所设的九华山“追风马场”烙印的追风快马!
“吴姑娘的人呢?”
马停下,那相貌英俊的骑者手搭凉棚四望,似在自言自语。
“吴姑娘请我们转告,她已送棺材到快刀庄了。”
路旁,原来面店的人答道。
“好。”问话的骑者待路上的行人已走远,回头看另一骑者:“柳田君,刀帝谷素不喜外人打扰,我们就此分手!幽冥教‘奈何剑王’杜穷诡计多端,望多保重!”
“杨君放心,我会誓死与之周旋的!”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两人一抱拳,一磕马肚,策马分头狂奔。
萨红袖已摔碎了第四只杯子,击毙了两个侍女,还踢了上来相劝的蓝小仙一脚。
萨红袖脸在发白,嘴唇在发抖,两眼在冒光。
--这该死的杨青儿!他竟搬来了西域金冠王的=高手克制了“阎罗大阵”!
两个侍女的尸体被无声无息地清理掉了。
执白拂的侍女连在气也不敢喘,用最轻柔的动作打着白拂。
在这时,人人都怕自己一人应对、做事失体,遭到杀身之祸。
这时,聂当走了进来。
聂当走来,看了一下人人自危的侍女们,叹了一口气,道:“我在这里侍侯教主娘娘,你们且下去吧!”
侍女们依旧一动不动,只是悄悄把眼睛看着萨红袖。
萨红袖把手一挥:“看你们这副死样!都给我滚!”
“是。”侍女们应道。然后一个个向萨红袖福了一福,踩着碎步退了下去。
殿内,便只剩下了聂当。
一只衣视空荡荡的聂当。
快刀庄庄外。
“快刀”杨青儿与赶棺材大车的吴婆娑及那个白发鸠皮的老婆婆见了面。
那白发鸠皮的老婆婆一见杨青儿,顿连翻九个空心跟头,然后一把扯下了头上的白发、面具道:“闷死我了!闷死我了!一路上可连话也没说一句!”
--这人正是神偷卓飞飞。
杨青儿:“委屈卓兄了。”
杨青儿目注吴婆婆:“更委屈吴姑娘了。”
吴婆婆幽幽看一眼杨青儿:“现在我已把你的朋友带出了幽冥教的地界,该给小女子解药了吧?”
“解药?”杨青儿一楞,望向卓飞飞。
“咳,咳。”卓飞飞见杨青儿望来,忙咳嗽起来。
“卓兄,可是你弄什么玄虚了?”杨青儿盯着卓飞飞。
“其实,也没有什么玄……虚,”卓飞飞挠着头皮,尴尬地笑着,“只是我见吴姑娘答应帮我们出去,答应得太快,有些不放心,便乘你那时还没解开她穴道,给她喂了一颗丸药……”
“什么丸药?有毒性么?”杨青儿脸色一整,问。
卓飞飞见杨青儿第一次用火辣辣的目光威严地射来,心中顿时不乐了;好,我存心助你,你还以为我卓某是卑劣凉血的小人!我卓某是何人,难道是专门靠迷药毒药坑蒙拐骗的下三槛?
卓飞飞心下一有气,脸顿时就沉了,瞅了一眼杨青儿与吴婆娑,大声道:“有毒,有毒!毒性还大着呢!”
杨青儿一听,眉皱了一下,便待责备。
这对吴婆娑说了话:“那丸药略带些酸甜和有股子清香的药味,吃了倒也没什么不适……”
“那是师兄平时爱吃的陈皮梅。”妙偷伊豆豆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手一举:“这里还有一小包呢!”
“一路上卓兄与吴姊妹待我们挺细心挺好的,我们姐妹还没谢两位救命大恩。”
这回说话的是苏我赤樱,
杨青儿眉一舒,笑着拍子一下卓飞飞:“差点委屈你了!我等会罚一杯酒!”
卓飞飞赶忙摇手,退开:“不要不要!我不要喝酒,更不想吃什么‘快刀面’!不好不好,又要打架了。我老卓还是溜之大吉吧!”
话未说完,他已扬长而去:“到该碰头时,我自会来的。”
“真有人围上来了。”
“神偷就是神偷,听觉就比别人灵一些。”
“吴姑娘,你……”杨青儿望向吴婆娑。
“我既已得罪了幽冥教,回是回不去了,如不嫌弃,就让我侍侯两位小姐吧!”
“不,吴姐姐这么说,我们可担当不起!”苏我赤樱忙道。
杨青儿望了一下苏我赤樱与伊豆豆中了禁制毒药后那显得虚弱的身体,又看了一眼吴婆娑,沉吟一下点头道:“好,她们姐妹拜托吴姑娘费神了!如有异变,应敌有我!”
这时只听一个人高喝道:“哪个是‘快刀’小杨?在俺快刀庄前称什么‘快刀’,目中还有我刀帝谷兄弟么?”
“对,他如是个人物.就来与我们快刀庄十兄弟对上几刀,他如赢了自然没什么屁放,如输了,他再行走江湖,这‘快刀’两字就增成三个字了。”
“哪三个字?”
“‘不快刀’!”
随说话声,只见四周树木草丛乱动,足音与振衣声此起彼伏,似乎正在迅庆布阵,看来来人不少!
杨青儿一整衣衫,向草木丛中那条朝快刀庄庄门方向的小径抱拳一揖,朗声叫道;
“武林末学,江湖无名小子杨青儿等几位前辈拜庄!”
萨红袖闭着眼,躺在逍遥榻上。
一只握成空心拳头的手,轻轻捶着萨红袖的肩。
--那是聂当。
聂当边捶,边细声劝道:“教主何必再为走脱了那两个小妖女生气,反正她们如不去找方生死必死无疑。对死人生气,犯不着!--而她们如不死,一定是找到方生死,方生死把她们治好了。方生死如治她们时真有什么……那不正遂了教主你心意,可以不战而杀之了吗?”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萨红袖叹了一口气,应了一句。
“莫非是为了那条让刀帝令狐西笑与刀帝谷主方生死互相拼斗的‘卞庄刺虎’之计?
那也好办,我们只要放出风声说方生死劫了伊豆豆苏我赤樱,你说令狐西笑会不会去找方生死?即使令狐西笑不想去,魏忠贤、皇帝与胡宗宪也会千方百计把令狐西笑逼去的。”
“他以为令狐西笑是傻子,会只为几句流言就找方生死拼命?”萨红袖没好气地白了聂当一眼。
“我们也可以放出方生死会治伊豆豆所中禁制毒药的风声,让伊豆豆她们自动找上方生死。”
“但如方生死把他救治的功法教传别人,譬如杨青儿呢?方生死不就可躲过这一劫了吗?至于伊豆豆她们如到刀帝谷,一定是杨青儿等陪着去的,到时杨青儿他们一说真话,方生死与令狐西笑不是还打不起么?”
“那……”聂当一时没词了。
“所以这事可恨!”萨红袖咬牙道,“杨青儿与那大胡子倭寇的刀法竟破了我们的‘鬼翼搏杀术’,可恨.西域金冠王与他手下的十大明王前来克制我幽冥教十长老的武功可恨,而最可恨的是连吴婆娑也被杨青儿卓飞飞给胁迫而去了!吴婆娑为我掌管幽冥宝典,许多幽冥教秘术密法被外人所知,还有幽冥教的活路么?”
“吴婆娑……我看不会把幽冥教宝典的秘密泄露出去的。教主一向待她不薄……”
“是吗?”萨红袖看了一眼聂当。
聂当不知怎的,捶肩的拳头竟漏捶了一下,人呆了一呆。
萨红袖看了一下聂当,脸露微笑。
“小聂.你跟我多少年厂?”
“十四年。十四年前我败于刀帝谷主方生死的三弟子‘大劈山’轩辕昆仑的‘大劈刀’刀下,被砍一指,又遭仇家白氏双杰追杀,是教主与杜先生救了我。”
“你错了,不是十四年,而是十三年零十一个月加七天。”萨红搞似笑非地看着聂当,“白氏双杰是你什么仇家呀……”
“这个……”聂当大窘,俊脸不由红了。
“你不说,我说。”萨红袖道,“你诱奸了白氏双杰的妹妹白小凤,始乱后弃,使得白小凤自缢而死。白氏又杰誓欲杀你为妹妹报仇,怎奈你武功高强,几番报仇都未成!这事不知怎的给‘大劈刀’轩辕昆仑知道了,便替他们出头,找你比试武功……”
“教主,聂当一切皆教主所赐!”聂当跪下谢道。
“你又错了!我没给你什么、你的一切都是你自己争得
的。”萨红袖道,“你之所以能为四大幽冥使者之一,而不
是‘玉猫儿’小战与‘粉郎君’小潘他们成为幽冥使者,自
有你的聪明乖巧、善解人意之处和吹拉弹唱等诸般才艺,要不是看着你讨人喜欢,我才不会把你收在身边呢!”
“聂当愿粉身碎骨报答教主娘娘的大恩。”
“你虽没粉身碎骨,但你也尽你的一切来报答我了!”萨红袖此时脸上浮起一朵娇红,亲呢地眄了聂当,一眼:“那年那天那春暖花香的屋里,你我初次……真不亏你叫‘月中魔’,那风月手段果真高明……”
“娘娘,莫非……”聂当跪在那里,见了萨红袖那转嗔为喜的脸上,由乌云密布变成了春光明媚,心中—动。
“从你在金府夺宝一役中被断臂、丧失记忆以来,我们便再没有单独处过。多亏吴婆娑习医多年使你得以恢复部分记忆。”萨红袖正感慨着,忽话题一转,问道:“现在不知你能否记得金府夺宝、栖霞岭一战中,那最后伤你们的究竟是何方高手?”
“我……实在想不起来了。”聂当在冥思苦想半天后,苦恼地摇头。
萨红袖望着白脸英俊的聂当那愁眉苦脸的愁态,心中忽有了定夺,淡淡笑道:
“这如想不起来,其他的一定也想不起来了!”
萨红袖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块粉红的手巾,手巾打末露出一只金镂玉嵌的小巧玲珑的小匣子,匣子之小,不过指甲盖大。
萨红袖以纤纤玉指一按一勾,匣子的盖给抽开了,从中倒出一粒朱红如直的药丸。
药丸顿散发出一股氤氲的香气,似麝香非麝香,似龙涎香又非龙涎香。
萨红袖托着药,欠起了身,拍着聂当的背柔声道:“你吃下这枚药丸,便一切都想得起来了!”
萨红袖杷那丸红药丸递给了聂当。
珠罗帐垂,龙涎香浓。
帐门开处,一只红袖衣管的玉臂伸出,玉手作勾,屈指一弹,一物飞出如电。
“砰”地一声,发出—声金银相振的轻响来。
又一道紫色的帷幕落了下来。
帷幕不知怎的忽抖动了起来,抖得荡起了波浪。
帷幕内传来男欢女爱之声。
欢爱之声渐低下去变得模糊,呢哝不清。
蓦地,传来一声女人的怒叱声。
随后帷幕忽一张,一人从帷幕内飞跌出来。
一人连同一条雪白的轻衾落在地上,衾上溅满鲜血,却是这人脖子被扭断一头歪在一边,已然断了气!
这人在绸衾里露出的身子是裸着的!
这人正是“鬼手幻箭月中魔”聂当!
只听帷幕中女人的声音犹恨恨不已。
“早听说你在打吴婆娑的主意,与我作爱时还念她的名字,真是该死!”
“吴婆娑如不是被你逼得萌了叛志,肯被杨青儿所用,把伊豆豆苏我赤樱带出去?”
只见聂当的尸体,自头断处开始,渐渐萎缩、缩小,然后化为一滩血水……
片刻之后,布衾、血水俱发出一股幽绿的火来,火=滋滋地直燃,一缕绿烟散后,地上竟一丝痕迹也无。
--从此,世上再无“鬼手幻箭月中魔”其人了。
又是黄昏隐隐九华。
又是红灯煌煌店家。
这个人腰里插着一柄长长的倭刀,提着一个花布包袱,走在通往前面店家的山径道上,走出了一番豪气勃勃、一番意气风发。
这个人走进了店家,落座,点菜,叫酒,喝茶。
这个人把倭刀连鞘拔出,放在桌子上、包袱旁。
这个人坐在那个位置上,坐得既舒适,又大气,且威风。
--好像他是坐在家中一家之主的位置上,面前有一桌服服贴贴的儿、女、媳、婿、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等着他先举筷……
--好像他是坐在一家大店铺的老板位置上,对着一群弯腰曲背笑脸相迎的伙计管事将要吩咐事务……
这个人就这样坐在那里,点菜,叫酒,喝菜。
这个人拿起盖碗喝茶的动作显得老练而潇洒。、
--像这样的人,不是出于簪缨世家的风流公子,便是历练官宦的干臣能吏。
但这个人只是一个长得像瘦猴的脸皮蜡黄的青年人。
这人让人看得舒服的是那一对眉间隔得很开的叶子眉,杨叶子眉。还有一双眼珠子很黑,黑得像黑宝石的眼睛。
这人自报姓氏道,“我姓胡,千古风月的胡!”
“我叫胡天。”
“天狐”胡天。
这人正是‘天狐’胡天。
但他报出自己名姓后,别人并没出现任何惊讶的表情。
他也不指望出现那种别人张大了嘴巴看自己如看金丝猴的局面。
一个聪明人,一个武功高强的刀客,最好默默无闻。
这样,他得手、成功的机会会更多一些。
胡天报好名字后,又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说出,满店的人脸色都变了,变得惶恐不安与害怕!
——胡天说的话是:“我去年今日也在此喝过一顿酒,还有一个叫红袖的姑娘陪我喝的,不知这红袖姑娘还在么?”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胡天忘不了去年今日,有一个眉儿弯弯、撮儿媚媚嘴角翘翘、似笑非笑,脸儿红红宜喜宜嗔的红袖少女,偎在他怀里喝酒、哼小曲儿。
那次喝的酒,就叫桃花。
那夜两人拥到天明,晨光熹散金鸡报晓之时,创还闻到伊人衣上桃花香……
今日今夜,我又重游.故人何在?
一一胡天边喝着茶,边想着心事,竟全未在意店中满店入神色之变。
一—众人看他的神色,如看一个鬼!
这时,—个店中伙汁过来,冷冷道:
“客官,你找错店了!”
胡天不知是怎样离开酒店的。
他已醉。
——像“天狐”胡天这样精明能干、心机过人的男人,要么不醉,一旦醉了,醉得怕人!
事实上,他是被店中伙计推出来的。
他在离店五尺远的地方,吐了个“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现在,酒已醒来,不是杨柳岸,晓风残月,面霹乱坟岗,蓑草流萤。
流萤闪闪,有一股腐木臭尸之味隐隐袭来。
脚下踉跄,所踢之物凝目细辨,竟然是骷髅白骨!而在秋虫唧唧啾啾之中,忽会传宋一声野狗的呜呜咽咽的哀鸣。
忽又飘起一声若有若无的鬼哭之声。
胡天拔刀在手,张目四顾。
胡天忽哑然失笑。
他自言自语拍着头道:“‘天狐’胡天,想不到也有今天!”
“现在,真成了狐鬼一丘了!”他只觉好笑,笑自己竟也会胆小。
他只觉好笑,笑自己,竟也会多情如斯:千里奔波,以谋一面!一面不成,竟谋一醉!
他正哑哑大笑时,倏然不笑了!
——他惊异地看到,有—排排绿灯笼从四面向这里飞奔而来!
如此深夜,这么多绿灯笼从何处而来?
如此荒丘,来者是堆?
绿灯笼远远地、一盏盏围住了胡天。
绿灯笼一圈圈围去,竟让人看不到边。
绿灯笼发着绿莹莹的光,黠如鬼火。
绿灯笼使得天变得更昏、树林变得更黑,夜雾变得更浓、奇石乱岩变得更阴森峥嵘。
仿佛有无数吃人妖魔鬼怪随时准备扑出咬你的颈项吸你的鲜血!
胡天已完全镇定下来。
他弹了一下刀,冷笑道:“好,原来是冲我来的!”
“胡天在此,请过来相见吧!”
这时,一声少女格格的娇笑,从乱坟中响起。
绿幽幽的灯光中,一个蓝衫少女像幽灵一样飘来。
胡天望着蓝衫少女,摇了—下头:“你虽是女的,但不是我要找的女人“你走吧!”蓝衫少女:“你要找的女人是--”
“她叫红袖。”
“你等着,她会来的。”
蓝衫少女道。这时,仿佛响应她的话似的,有丝竹音乐之声,从远处,从半空,悠悠扬扬飘来……
乐声渐近。
随乐声接近,天空中飘来了一对一对红灯笼。
随红灯笼降,下,降下一对一对打红灯笼的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俱默然对立,擎着红灯笼从胡天身边五尺远处,一直排到山岗之上,直排列到半山隐隐可见的黄墙寺庙。
然后降下两个红为少女,双手一振,把一匹十丈长的红地毯,平平地铺展在地上,铺到胡天面前。
红地毯一条接一策,红地毯一直铺到半山上去。
这时,有两个提着朱红宫灯的宫女打扮的人在前引导,有两个拎着花篮的宫女随后洒花。
复有四四十六个宫女吹弹丝竹、曼歌曼舞而至。
那十六个宫女一式是白衣、黑色金边的、撒脚裤、裸足、足上系着踝铃。
然后有十门个精赤着上身、在灯笼光里裸露着闪耀着青铜光泽胸膛与肌腱凸起如山的光头巨汉,耳戴巨环,红布勒额、扛一张金碧辉煌的巨大胡床而至。
胡床上坐着一个脸垂面纱、头戴凤冠,皇后装束的贵妇人。
胡床距胡天九丈之远,稳住了。
贵妇人遥向胡天望来。
贵妇人沉默,不作一声。
“你是谁?”
胡天遥遥喝问道。
“我是红袖!”
贵妇人见胡天一副不屑与闻、不愿相信的神情,淡淡道--
“我是幽冥教教主夫人、幽香教创教教主、人称‘鬼后’的萨、红、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