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石啸天一直都在虎视眈眈,他己杀了师父,这好汉堂
总堂主;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去。
    所以他这一击,是蓄锐而发,绝不留情的。
    青衣人没动手。他相信,石啸天这一击,已可杀了岳
无泪。
    除非奇迹出现,否则岳无泪绝对无法避得开石啸天的
匕首。
    岳无泪没有动,仿佛已变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但他的背脊,绝不会比石头坚硬。
    而石啸天这一击,已可把世间上最坚硬的石头击成粉
碎。看来,岳无泪必死无疑。
    但就在这一刹那问,石啸天的手腕忽然再也无法移动
分毫。
    他眼色一变,忽然冷汗直冒。他看见了一只手,像是
钳子般紧紧的钳着自己的手腕。
    石啸天猛然回头。他看见了一张沉着而英俊的脸孔。
    那是一个杏袍人。
    “你要杀人,该先问问在下。”这人淡淡的说。
    石啸天又惊又怒:“我为什么要先问你?”
    杏袍人说:“你若先问在下,就不会断掉了一只手。”
    石啸天额上青筋凸起,在喘着气。
    他知道,杏袍人没有说谎,自己的手已被他活生生的
捏断了。他忽然盯着这杏袍人腰间悬佩着的一柄刀。
    刀柄是古铜色的,而刀鞘已经相当残旧。
    石啸天不认识这个人,但却忽然想起,江湖上有一柄
这样的刀。
    “这……这是猎刀?”
    “不错。”
    “老刀匠游疾舞亲手铸造的猎刀?”
    “是的。”
    “那么,你……你就是司马纵横!”石啸天大吃一惊。
    “在下正是司马纵横,你现在是不是想和我决一死
战?”杏袍人淡然一笑,目注着他。
    石啸天还没有说,青衣人已冷笑道:“我想!”
    司马纵横目光一转,盯着这青衣人,忽然说:“阴青
手东方木?”
    青衣人似乎一阵意外,但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不错,

你好眼力!”
    司马纵横道:“若非东方木,又岂能有此功力?”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已瞧着东方木的双手。
    这双手本是苍自的,但现在,它已变成青色,青得就
像是刚成熟的蔬菜。
    东方木冷冷一笑,对石啸天道;“你退开去。”
    石啸天不敢迟疑,退开一旁。
    东方木忽然大喝一声,一掌击出。
    这一掌去势极快,气势也极吓人。
    但是司马纵横却好像完全没有看见这一掌。
    青绿绿的手掌,己挟着一阵奇异的腥味,罩了过来。
    但是掌势却突然一转,重重击向岳无泪。
        *             * 
    岳无泪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己受到太大的打击,精神已濒临崩溃阶段。
    东方木也许真的很想杀了司马纵横,但他更想先杀了
岳无泪。
    可惜岳无泪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好汉堂已在一场重要的战争里,崩溃下
来。
    顾植为也死了。无刀!无友!无兄弟!也再无希望!
    昔日壮志凌云,人称好汉中好汉的岳总堂主,已是英
雄末路。
    他还能知道些什么?
    他可能连死亡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幸好司马纵横在这里。幸好司马纵横还很清醒,绝对
没有给东方木蒙骗过去。
    青手一转势,猎刀也已飞起。
    掌极快!
    刀更快!
    东方木突然面色死灰,怪叫踉跄后退丈八!
    司马纵横冷冷的看着他。
    刀已入鞘,东方木的右掌却己被砍落,跌在江边。
    东方木的心在剧痛。
    “你……你竟能砍掉我的手……”他满脸不相信的神
色,但事实却又使他无法不相信!
    司马纵横凝视着他:“今天我不想杀人,否则这一刀
就不是砍你的手,而是砍掉你的人头!”
    东方木怒叫起来:“你为什么不砍掉我的脑袋?今天
是什么日子?”
    司马纵横淡淡的说道:“今天是我生日。”
    “你的生日?”
    “不错,所以,你是很幸运的。”
    东方木长长的吸一口气:“好!我会记住你,总有一
天……”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
的。所以,他只好走了。
    他从江里来,也从江里去。
    看来,他水性之佳,也不在顾水神之下。
    石啸天也要跟着走。

    岳元泪突然在这时候清醒过来。
    “叛徒,你走往哪里?”他忽然发出霹雳般的一声暴
喝,人如飞鸟,跃在石啸天的头顶上。
    石啸天惊呼一声,正要跃人江水里,岳无泪已一掌按
在他的天灵上。
    石啸天脸色大变。
    他已再无半点斗志,甚至不知道应该怎样招架。
    叭!
    一掌震碎天灵,石啸天终于在江水旁倒了下去。
    岳无泪坐在他的尸体上,喃喃道:“好武功!好武功!
好汉堂总堂主,果然神功盖世,天下无敌,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他又大笑起来,仿佛有点疯了。
    司马纵横眉头一皱。
    他上前,对岳无泪说:“晚辈司马纵横,岳总堂主可
还认得我?”
    岳无泪呆了一呆,半晌才缓缓他说道:“我认得你的,
你是铁凤师的老朋友,也是郝世杰的干女婿!”
    司马纵横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他真的有点担心岳无泪会忽然疯掉。
    “岳前辈,晚辈已追赶了十二个时辰,总算在这里找
到了你老人家。”
    岳无泪木然说道:“找到了老夫又怎样?”
    司马纵横道:“西城一战,上官楼未胜,好汉堂也没
有完全失败。”
    岳无泪倏地冲前,揪住了司马纵横的衣襟,厉声道:
“你在放什么屁?败了就是败了,你以为老夫受不起这打
击,要你来安慰我?”
    司马纵横神色不变,声音平静:“岳总堂主身经百战。
再大的风浪也经历过,晚辈又岂会有此意?只是,上官宝
楼虽在西城打胜一仗,但在沈阳,他却给人抽了一下后
腿。”
    岳无泪一怔:“沈阳?你说的莫非是上官堡?”
    司马纵横点点头:“正是上官堡。”
    岳无泪道:“是谁在背后鞭上官宝楼一下?”
    司马纵横:“好汉堂中人!”
    岳无泪怒道:“胡说!老夫是好汉掌的总堂主,倘有
此事,岂会连老夫都不知道?”
    司马纵横道;“只因总堂主忘记了一个人。”
    “忘记了谁?”岳无泪瞪着眼。
    “布大手。”
    “布大手?”岳无泪怔住:“你是说布大手?”
    司马纵横点点头:“是的。”
    岳无泪脸上露出了奇特的表情,过了很久才长长叹息
一声,道:“他是老夫的好兄弟,本来也是好汉堂的一条
好汉,可是,他早已不是好汉堂的人。”
    司马纵横道:“在他离开好汉堂之前,他曾为好汉堂
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
    岳无泪终于松开了手,叹道:“不可胜算。”
    司马纵横道:“但他只做过一件锗事,就不容于好汉

堂中!”
    岳无泪眼色倏地一变。
    “你可知道他犯了什么错事?”他的情绪又激动起来:
“他强奸了老夫的女儿!现在倩倩已经出家为尼,你知道
吗?”
    司马纵横点点头,道:“晚辈知道这件事,但是晚辈
更知道,布大手本来并不是那种衣冠禽兽的人!”
    岳无泪目露痛苦之色:“老夫知道,他是中了邪恶的
迷心术,才会干出这种事来,但老夫知道又有什么用?没
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而他自己也没有为自己辩白,只
是削断了三根手指,就离开了好汉堂!”
    自削三指,是好汉掌的堂规,无论是谁要离开好汉
堂,都必须遵守。
    司马纵横缓缓道:“布大手离去,是为势所逼,但他
仍然没有忘记好汉堂,心中仍然以好汉堂中人自居。”
    岳无泪沉声道:“但老夫知道,他永远不会再回来的,
老夫是牛脾气,他却是茅坑石头,又臭又硬!”
    “错了。”司马纵横摇摇头,道:“他己回来,而且在
西城之战发生的时候,突袭上官堡,把上官宝楼的金衣十
杀手完全杀掉!”
    岳无泪呆住:“是真的?”
    “晚辈岂敢胡诌!”
    岳无泪沉默着,良久才叹息着说:“布大手,你为什
么不肯说,是谁把你陷害的?”
    司马纵横道上“也许他根本不知道,是谁向他施用这
种可恶的迷心木。”
    岳无泪摇摇头:“他知道,老夫知道他一定知道那人
是谁,可是,他却宁愿把口酸果吞下,也不肯说出那人是
谁!”
    司马纵横道:“他有隐衷,逼他也无用。”
    岳无泪握着拳头:“但这是关乎他一辈子清白的事!”
    司马纵横默然。
    岳无泪叹了一口气,缓缓接道:“无论怎么样,他总
是布大手,老夫还是希望,他能够重回好汉堂。”
    司马纵横道:“他已重回好汉堂,而且已在开封设立
了好汉第十分堂。”
    岳无泪眼睛发出了光:“很好!老夫现在马上就去开
封!”
    但他忽然用力地摇摇头,道:“不,老夫现在不能去
开封!”
    司马纵横一愣:“为什么不能?”
    岳元泪目注江水,道:“老夫要找叶大小姐!”
    “叶大小姐?”司马纵横有点奇怪:“她是谁?”
    岳元泪道:“咱们一边走,老夫一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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