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夜更深。
    镇英镖局大厅里,一片沉寂。
    一口棺材,放在大厅中央。
    在棺材两旁,都有小几,几上白始烛燃得正明亮。

    忽然间,一阵阴冷的风吹过。
    烛光摇幌,厅外掠进了一条人影。
    来脊一身白衣,手提皮袋,正是“九绝飞狐”舒铁
戈。
          *                       *
    舒铁戈神色深沉,缓缓地从皮袋里拿出了一柄斧头。
    那是一柄银斧。
    他提着银斧,一言不发,走到棺材旁边,忽然向棺盖
一,斧劈下。
    “格咯!”
    一声巨响,棺盖破裂。
    但棺盖并不是给银斧砸破的。
    因为银斧还没有劈在棺盖上,棺盖已突然从里面爆裂
开来。
    一把鬼头大刀,破棺而出,疾斩舒铁戈。
    “铿!”
    刀斧交击,迸出一蓬星火。
    舒铁戈冷笑,身形依旧屹立不动。
    “阴先生,你现在大概已可以钻出来了。”
        *                             *
    棺盖终于移开。
    棺中冒出了一个人。
    这人的手里,仍然握着一把重二十九斤的鬼头大刀。
    但舒铁戈却呆住了。
    因为这个从材里冒出来的,居然是个眼波明媚,朱唇
贝齿的绍色少女。
    “是你……”舒铁戈终于说出了两个字。
    “当然是我,”这少女的脸色忽然沉下来:“你想死了?
居然用天雷银电斧来对付我!”
    舒铁戈叹了口气:“我怎知道你会躺在棺材里?”
  少女瞪着他:“你连棺材里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就用
斧头劈下去,这算是什么规矩?”
    舒铁戈道:“我的规矩,是收钱,杀人!”
    少女冷冷一笑:“你收了什么人的钱?居然连我也要
杀了?”
    舒铁戈皱着脸:“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也不怕别人
看见笑话。”
    “笑话的可不是我,而是你这个糊里糊涂的杀手!”少
女嘿嘿一笑。
    舒铁戈忽然脸色一寒:“你别装神弄鬼了,妖王阴地
灵在哪里?”
    少女默然半晌,缓缓道:“你以为天下间只有你才能
杀得了妖王?”
  舒铁戈盯着螂:“你已经干了他?”
    少女道:“不错。”
    舒铁戈叹了口气:“这一次,你又找到了什么高人相
助?”
    少女两腮胀红道:“你老是看不起我,难道凭我的武
功,还对付不了区区妖王吗?”
    舒铁戈道:“知妹莫若兄,妖王是什么人,我比你更

清楚,倘若连你也杀得了他,我刚才也不必动用天雷银电
斧了。”
    “亏你还敢说出口!”少女又生气起来:“我若没两下
子,刚才岂非已变成斧下冤魂啦?”
    舒铁戈冷冷一笑:“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不来了!”少女突然一挥掌,把半边棺材震了个稀
巴烂:“你老是欺负我,我回去要告诉师父……”
    “唉,算是我怕你九分好了,”舒铁戈吐出口气:“但
这淌浑水,你最好还是别插手!”
    少女昂着脸:“我偏就喜欢插上一手,你不高兴,可
以干脆杀了我。”
    “这算是什么话了?”
    “你妹子的肺腑之言”
    舒铁戈沉着脸,却是作声不得。
    突听一人叹了口气,道:“我一直以为自己糊涂,连
死人活人部分不清楚,想不到你也不比我强胜多少喽!”
        *                          * 
    濮阳胜大步的走了进来,濮阳玉紧随其后。
    舒铁戈脸上木元表情,只好说:“这是舍妹美盈。”
    濮阳胜看着那少女,道:“棺材里的,本来是个男
人。”
    舒美盈微微一笑。
    “你以为他已经死了?”
    濮阳胜一怔,继而苦笑道:”他看来真的像个死人。”
    舒美盈又是一笑,盯着他缓缓道:“我看你也真的像
个聪明人。”
    濮阳胜叹了口气:“只可惜我其实是个笨人,连妖玉
混进了镖局里来也懵然不知。”
    舒美盈道:“但你现在不必担心了,因为这个老是喜
欢装死的妖王,已经弄假成真,再也活不下去。”
    舒铁戈看着她:“究竟是谁干的?”
    舒美盈摇摇头:“我不说。”
    “为什么不说?”
    “因为不高兴。”
    “你要怎样才高兴?”
    “等到悲大师不会再悲哀的时候,我就会高兴了。”舒
美盈慢慢的说。
    烛光之下,她的脸色仿佛变得阴晴不定。
    看样子,她现在的确很不高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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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了“悲大师”这三个字,濮阳胜的脸色陡地变
了。
    舒铁戈也是眼色一变:“你是说北天山绝乐谷的悲天
和尚?”
    舒美盈盈点点头:“在北方,他叫悲天和尚,但中原
的人,都叫他悲大师。”
    舒铁戈神色凝重:“你怎会惹到这凶僧的头上去?”
    舒美盈瞅了他一眼,生气他说:“不是我去惹他,而
是他要惹我!”
    舒铁戈道:“好端端的,他怎会来惹你?”

    舒美盈道:“他本来是好端端的,我也是好端端的。
但自从他的弟子绝仙和尚断掉双手之后,他就不肯放过我
了。”
    舒铁戈脸色一变。
    “是你砍掉了绝仙和尚的手?”
    舒美盈道:“对付不规矩的人,这是最有效的方法。”
    舒铁戈道:“这是谁说的?”
    舒美盈道:“是师父。”
    舒铁戈吐出了口气:“但你可知道,这凶憎是什么
人?”
    舒美盈道:“不管怎样,现在一切已成为事实,我现
在给人欺负,你是不是想见死不救?”
    舒铁戈冷冷一笑:“悲大师武功深不可测,而且出没
无常,你就算死在他的手中,我也是没有办法。”
    舒美盈哼的一声:“我早就知道,你从来都没有关心
过我,你的眼睛里只有白花花的银子,难怪别人都说你是
一只无情的狐狸。”
    舒铁戈抽了口凉气,只好默然不语。
    “江湖上有种人,是凶惯了的,”濮阳胜忽然叹息一
声,缓缓道:“他们不断的欺负别人,但别人若有半点对
不起他们,就会引起轩然巨波。”
    舒美盈黛眉一蹙,瞧着他:“你的话好象很有道理,
但这种道理却是连三岁小孩都会说的,那么说来又有什么
用?是不是把咱们兄妹当作是白痴?”
    舒铁戈立刻制止她说下去。
    “美盈,不得如此无礼。”
    濮阳胜先是一怔,继而昔笑。
    “舒先生,实不相瞒,我对你这个人,本来没有什么
好感。”
    “我这种人,人见人怕,人见人憎,那是很自然的
事。”
    一但现在看来,你又并不象是可憎之人。”
    舒美盈冷冷一笑:“在强敌当前之际,你们却婆妈不
休,我……”
    “你住口!”舒铁戈修地喝止:“你再口没遮挡胡说八
道,我揍你!”
    舒美盈冷冷道:“你不揍我,就是龟儿子!”
    濮阳胜一怔。
    因为她说着这最后一句说话的时候,一双美丽的眼睛
并不是看着她的大哥,而是盯在屋梁上。
          *                             * 
    屋顶上有人!
    舒美盈的说话,原来只是幌子。
    她是在制造机会,掩护舒铁戈出手,对付屋顶上那
人。
    舒铁戈当然出手。
    他出手当然并不是揍舒美盈,而是身形高拨逾丈,直
向屋顶上疾冲。
    濮阳胜暗叹了口气,忖道:“这劳什子屋顶完了。”
          *                           *

    这屋子的结构,本来是很牢固,就算是每天刮三场暴
风雨,它看来也可以支撑三五百年左右。
    但舒铁戈一冲上去,这屋顶真的立刻就完了。
    它穿了一个大洞。
    现在这个大洞,最少可以让三条公牛同时钻出去。
    濮阳胜皱了皱眉,喃喃道:“撞穿一个小洞也就够了,
这样倒象是拆屋子。”
  舒美盈一笑。
    “你心疼?”
    “不,只是有点胃疼。”
    “人家不见了银子,或者是要破财的时候都只会心疼,
你怎会胃疼起来的?”
    “因为我忽然饿了。”
    “要不要弄点吃的?”
    “最好不过。”
    “你想吃什么?”
    濮阳胜苦笑了一下,道:“吃屋顶上那人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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