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雷刀”李霸清粗哑的喉咙,把个毛森森的大脸庞往王老十的胖而红的脸前一凑,问:“告诉我是谁发现这十二道弯中,沉有一船金砖的?”
王老十两手又在他那红脸上一揉蹭,这才缓缓抬头,说:“我可以回答你问的所有问题,就象你刚才说的,我是没有选择余地的,不过我有些不甘心,也许在我觉得太过窝囊的时候,说不定我会一时想不开,一头撞死在这囚室中,所以,我在回答你的问话之前,我要先弄弄清楚,你们究竟是会么来路?又怎么会知道我王老十今天会到这十二道弯来?
还有,就是崔家堡那方面的船呢?”
实际上,在王老十的心中,最主要的还是要问,崔家堡的船为什么不来?否则,以他的万寿山庄快船,加上崔家堡的船,足可以与这幽灵般的船一拼。
哈哈一笑,“奔雷刀”李霸道:“我的王大庄主,我还没有问你呢里你却一连问了我三个问题,也罢,为了以后我问话的时候,讨你的爽快,我就约略的回答你问的三个问题。”
李霸又清清沙哑的喉咙,这才缓缓地说:“我们是一艘半海盗船,你知道什么叫半海盗船吗?”
李霸神秘地一笑,接道:“就是半偷不偷,半抢不抢的一船追魂使者。”
看着王老十一脸迷惘的样子,李霸有些得意,嘿嘿一笑,又道:“干脆!我再说的明白些,我们是一群专门偷那些偷人的人,也专门抢那些抢人的人。”
“可是我王老十并未偷人,更没有抢人,而你们却一而再的找到我头上来。”
李霸童重的一哼,食指暴伸,几乎点到王老十的鼻尖上,咬着牙,说:“你说你没偷没抢,那你一而再的领船到这十二道弯来,干啥?”
王老十一愣,但他却抗辩道:“我们是来捞水中沉船,难道这就是偷?也算抢?”
“捞什么船?可是一船金砖?”
听到金砖,王老十心中“扑”一跳,一种贪心的人应有的反应。
“我老实告诉你大庄主,那是有主儿的,韦帅领着我们这些人,出生入死,转战南北,虽说是败了,可是咱们沉到这十二道弯的一船金砖,是要准备东山再起的时候用的,而我们就是守在这儿的一群韦帅部下。”
“这么说来,你们原来是一群红毛子啊!”
“现在你才想通,可就有些晚了!”
“可是君山崔家堡怎么没有来,三头六面说好了四月十六日大家在洞庭十二道弯会合的,怎么没见他们来?”
“君山崔大胡子那个王八蛋,是个老狐狸,他怕再上当,碰上我们,可能从十二道弯的另一头,想溜进去,不过他再也不会想到,另一边也有我们一艘同样的船守着,如果我算计的不错,不出两天,崔大胡子就会同你在此做邻居。”
“我还是不懂,你们怎么会知道我王老十与崔家堡合作来打捞那一船金砖?”
“也好叫你心里有个数儿,也不知谁的嘴巴露了口风,把韦帅的这艘装载有金砖的沉船给说了出去,害得我常年领着这艘船,苦守在这儿,不过当今之世,真正能有实力来打捞这些金砖的人,大概不出那么三五家,而最具实力的,也就是你那万寿山庄与崔大胡子两家,所以我们早就在你们这两处设下了暗椿,你想,你们的行动我们会不知道吗?”
于是,王老十惊怔了,也沉默了,连自己庄上都有了奸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而在一层木板之隔的另一大舱中,“快刀”张不凡笑着对马长江、马亮与苟不同小声说:“谁说咱们李霸是粗人,他那毛森森的脑袋,可灵光得很呢?”
苟不同一竖大拇指,笑道:“寨主!这叫做强将手下无弱兵!”
于是,四个人相对的笑了,而另一边,“奔雷刀”李霸也在呵呵笑,而且笑的很开心,他大概很满意自己捏造的一篇相当生动的故事,当然他是从王老十脸上充满着痛苦表情中,看出来的。
“奔雷刀”李霸笑过以后,这才沉声问道,“王庄主,你问了三个问题,我却回了你四个答案,这一下你是有得赚的,有赚的人,应谈是满足的人,如今,总该答应我的问题把!”
“你问吧!”
“谁告诉你这十二道弯中沉有金砖?”
“崔大胡子!”
“该死的崔大胡子。”李霸咬牙切齿,但心中却在笑,又问:“刚才你说是三头六面,显然的,除了你与崔大胡子之外,还有另一家,那会是谁?”
“鸡公山飞虎寨的张不凡。”
“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他又凭什么擂上一脚?”
“消息由他亲自传送,有道是,见一面分一半,他既然知道有这码子事,你想会少了他一分吗?”
“噢!那他怎么没有来?”
“一群早鸭子,来也等于没有来!”王老十有些生气。
而李霸却几乎憋不住地笑出来。
于是,他一整脸色,又问:“如今你已是我们的阶下囚,笼中鸟,你想不想见见你的家人再死?”
“我想见,但却还不想死!”
“既然你还不想死,你总得有活命的条件,我问你,你王大庄主的赎命条件是什么?”
“放我走人,从此我不再来这十二道弯捞金砖,杀我的人、毁我的船这笔账,我王老十也不再追究。”
“呸!”李霸脸色一沉,还真象替关公老爷扛大刀的那个黑脸周仓。
只听他一指王老十,喝道:“我只提醒你一句话,老子只那么大砍刀一挥,谁又能找上我们,来为你报仇雪恨的,你到了这个节骨眼,还摆你大庄主的威风,我看你这一身细嫩肉,不掉下两块,你是不甘已。”
王老十一怔,立即又道:“难不成你们还想敲我-笔再放人不成!”
“你以为把你留下来当猪养?”
“穿云燕”王老十心中那份激怒,真是无所复加,但他知道,眼前亏能躲,就尽最的躲,决不能事情没解决,先找一顿苦头吃。
于是,他连连苦笑,问:“你说吧!你们要打算怎样?”
“好!”李霸双手一拍,得意的说:“你大庄主不愧是雄朗一方的人物,可真够干脆的,你干脆,就能争取到我的好感,只要我对你一有好惑,你这条命就算保住了,如果你再答应了我们的条件,我敢在你王大庄主面前拍胸脯保证,谁敢动你一根汗毛,我就拿他的脑瓜子赔你。”
红毛子就是红毛子,与盗匪何异?王老十这时候也只有认了,否则,这群红毛子保不准会拿他王老十的脑瓜子来祭他们的天王上帝。
“好吧!你可以谈谈你们的条件,不过,我王老十说句老实话,如果你们要是狮子大开口,我就只有一死的分了,这一点,你们也得斟酌着办。”
李霸的眼一瞪,沉声说:“我们提出的条件,当然是十分合理,如果在合理的情况下,而遭到你王大庄主以死不从,我们也不会后悔,因为我会在一夜之间,杀进你那皇宫式的大万寿庄去,然后来个鸡犬不留,说不定我还会叫手下来个抱地三尺,你大庄主什么样的东西,多少的宝物,全都一给你搬上船,高兴的话,再加上一把火,烧你一个片瓦不存,然后……”
“好啦!”王老十有些歇斯底里地叫:“你们这些红毛子是怎么失败的,上天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的凶残,遭天遣,尚不知悔改,就算你们再想成事,也必被人们唾弃的。”
“怎么?你怕啦!我还可以告诉你,有一天我这条船上没有菜饭,船上的人下钩钓鱼,又没有饵,你猜我们用什么做饵?”李霸看着王老十迷惘的眼神,又道:“我们杀了一个人,就把他身上的肉,一点一点的挂在钩子上,他娘的,还真管用,那一回钓的鱼,又肥又大,全船吃了七八天还有得剩呢!”
王老十直想作呕,而他原也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死在他手中的人物,也不算少,如今听了面前这个“红毛子”的一篇话,心里也不由发了毛。
“算啦!你也别吓唬我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都已望六旬的年纪了,可不是被吓大的,说吧!你们的条件是什么?”
突听李霸仰天哈哈一笑,说:“来人哪!拿秤来!”
于是囚栅打开一个洞,从洞中爬入三个人,其中一人手中,还真的拿了一杆秤。
囚栅中四个人一站,还真有些挤。
就听李霸在栅外说:“把王天庄主捆起来,公平的用秤秤一下,不能多,也不准少,着看王大庄主是多大的重量,我再说一遍,如果秤不准,小心我把你们的脑袋敲烂。”
于是,三个人七手八脚的,把个王老十捆了个结实,然后两人抬着,一人用秤。
就见那三个大汉,还真是秤了个仔细,秤尾翘一点,秤砣急忙向外放,秤尾低一点,秤砣又急急的往内拉,还真是好一阵折腾,把个“穿云燕”王老十,简直就当成了猪肉一般,秤斤论两起来。
万寿山庄庄主,武林中的一方霸主,那曾受过这种污辱,如果不是拖家带眷,怕祸延子孙,王老十还真想找机会一拼,至少弄他几个垫背的。
他心念及此,还真是好一声长叹,如今可真尝到了“为儿女折腰”的味道。
“启禀将军,重量是八十一斤八两八钱八。”
“有那么重吗?”
“一丝不差!”
“好!松绑!你们都退回去!”
望着王老十一脸的迷惘之色,“奔雷刀”李霸笑道:“大庄主究宽还是养尊处优的,个头没有我高,可是体重却比我重了一斤八两八钱八。”
只见李霸又低低的,但很具有威胁性地说,“你要想求得平安,更求得你那万寿山庄平安,除了准备一万两银子之外,另外再加上黄金八十一斤八两八钱八,王大庄主,要不要我再重复一遍?”
王老十两眼都直了,脸上的红颇色也更加红中透紫,因为在他的额头上,几根青筋,都快被他挤到脸蛋上了。
“你们好狠,这简直就是掳人勒索嘛!”
“谁说我们这是掳人勒索,我们是杀人要银,你不是想捞金砖吗?那就先下点本钱出来吧!”
“反正是你捏住我王老十的脖子,你怎么说,我王老十只有听的分,不过……”
“不过什么?”李霸往前凑。
“我希望价码能少一点,我勒紧裤子往外吐,也得有东西吐才行,如果我是个空架子,你就是把我挤扁也是于事无补。”,
李霸一听,哈哈笑道:“你说怎么个少法?”
“金银各去一半,你们见银后立即放人,如何?”
王老十说完,就等着李霸的表示了。
“我的大庄主,丑话我可要说在前头,咱们是一分钱一分货,你出多少钱,我送多少货,这……你可懂吧!”
“干脆!你大将军就明说吧!”王老十似是豁上了。
“好!真不愧是是名庄之主,那我也就真的直说了,要不然你还会笑我不够诚意呢!”李霸又清理了一下沙哑的喉咙,又道:“是这么的!如果你希望少算些金子,那也成,我就叫人从你这身肥嫩的肉上下刀,割下几块,照秤秤,有多少算多少,流的血重量,也算我的,如果你想少算些银子,那更可以,我就等着找上你那万寿山庄,在你老婆身上割,咱们定论斤计两,银货两清,临了还是那句行话,童叟无欺。”
有生以来,王老十第一次面现煞白,他并非是怕的,而是气的煞白,他有着被愚弄的感觉,差一点没有把集在心口的一股子血腥昧,吐了出来。
“娘的!说了半天,你竟拿我王老十穷开起心来,敢情是只准你大将军漫天叫价,而不准我上当的人就地还钱啊!”王老十气的手在抖颇。
“不二价!”李霸也一瞪眼。
“好吧!我王老十认啦!”
李霸一听,心里一喜,急问:“大庄主你再明确的说一遍,要知道,生意不成仁义在,这笔交易你可要多考虑才是!”
“考虑个屁!我有打折的余地吗?筹码全捏在你手里,而且又是死死的捏住不放,我清楚的很,只有任你们来摆布!”
“别说的那么难听,怎么样?敢情你是答应了?”
“不答应难道等着挨宰?”
其实,王老十也想的对,人死了就算天底下所有的黄金都是你一人的,那又有什么用,酆都城又没有银楼钱庄,再多也没有用,倒不如保住老命,再说,如果自己的命保得住,老婆儿女的命也就保住了,就算将来报此被愚弄的大仇,也需要有命才行啊!
也就在这时候,就听李霸高声叫道:“给庄主收拾个睡铺,先让庄主好好养养神。”
一面又低声对王老十说:“王大庄主,你先歇着,东西一到我船上,你就算再世为人了,到了那个时候,你愿意再活多久,那就随你高兴!”
王老十还真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怒瞪着远去的李霸,那样子还真想咬李霸一口,看看他的肉是酸的,还是咸的。
且不说王老十七窍生烟的躺在囚栅的一张棉被上,再说李现转身进入前面大舱中,只见“快刀”张不凡一手正拿出一只斟满酒的杯子,对李霸说:“行!不愧是我张不凡的一员大将,先喝了这杯酒润润喉。”
“快刀”张不凡笑着,有些洋洋自得地说:“我这个小小的寨主,平日里并末教你们,怎么我那一套全都叫你们学去了。”微一点头,又道:“我也只叫你开价万两银子,你却又另加八十一斤八两八钱的金子,你这不是死敲我老丈人吗?”
李霸放下酒杯,得意的说,“寨主,我看准那老小子拿得出来,看他那种干脆的样子,我还后悔开价太低了呢!”
于是,“快刀”张不凡笑了,当然,飞虎寨四大武士也相继笑了。
不多久,在囚栅中的王老十也笑了,不过他是在梦中笑的,因为他梦见十二道弯的水中,捞出了一船金砖,当然,一个人在梦中能梦到那么多的金砖,当然会笑起来,不过王老十并未笑醒,因为他太疲倦了,同时身上还带着伤痕,再笑也笑不醒。
又是一天过去了,世上多少的人为纷争,并未因一天的过去而平息,相反的,却又带来更多的纷争,如果人们不为求生而制造出许多愚蠢的纷争,那么人与天上的神仙何异?
晨雾很浓,但晨雾中,却有一个骑马的人,看样子是连夜赶路的人。
只见他坐在马背上,往向碎石岸外的洞庭湖面,而适时的,在雾影中,露出了“快刀”张不凡的那艘怪船。
当然,船上的张不凡,也已看到了岸上的人。
他,瘦柳高个,蓝长衫,那不正是他的飞虎寨师爷郭亮,还会是谁?他来的好快,难道他在中途设有联络站?他怎么没有说?当然,他可以不必说。
于是,“快刀”张不凡乘着划子,来到了石岸上。
“禀寨主,我已遣人回去照办寨主所交办的事,我想如今计划进入紧要关头,特提前赶来。”“神算子”郭亮站在马旁说。
“你来的正好。”一面从怀中取出两封信,外带一块玉制而雕刻精细的鼻烟壶,又道:“一封信,你送到君山崔家堡,就说寨中有事,办完了我就赶回崔家堡,怎么说法,你见机行事,另一封信,加上这个鼻烟壶,一定要送到万寿山庄的王老十老婆手上,并将人马备好。记住,你要押着一万两银子,八十一斤八两八钱八的金子回山寨,这可是咱们折腾了好几个月的成果,你要好生的守着。”
“神算子”郭亮哈哈一笑,说.“寨主!你放宽心,这事难不倒我,金银绝少不了一分就是。”
于是,“快刀”张不凡望着郭亮骑马而去,他才又折回大帆船上。
且说“神算子”郭亮,怀中揣着两封信,首先就赶到君山的崔家堡,他才刚刚在崔家堡的堡门下马,眼前人影一闪,崔大小姐轻叫着冲过来。
“哟,是军师你来了,快到大厅上坐。”
“神算子”郭亮一看是寨主的宝贝夫人,立刻苦丧着脸,说:“属下郭亮,参见夫人!”
“好了!不用多礼了!快请大厅上坐。”崔小倩还真的透着高兴。
却是“神算子”郭亮随手入怀,摸出一封信,往崔小倩手中一递,说:“见到夫人,就如同见到堡主,这封信还请夫人转呈崔堡主,山寨事急,属下万万不能耽误,我得马上赶回去!”一面,“神算子”郭亮调转马头,闪身一跃,人已坐在马背上。
崔小倩一看情形,抢前一步,一把拉住丝缰,急急的说:“快告诉我,山寨出了什么事了?不凡他人呢?”
“神算子”郭亮在马上一欠身,又道:“寨主人已回山寨,他特别交代,等山寨上事情一了,马上就来接夫人回山寨,寨主信上也可能说的明白,就是请夫人暂时替他担任一项极为重要的工作。”
“什么工作?”崔小倩神情一紧。
“是三方面合作的事,要崔堡主一定要按三一三剩一的,大家均分。”
“分什么?”崔小情的尖下巴,挺的好高,而眼睛不大,却又睁得溜圆。
“神算子”郭亮心中还真好笑,敢情到现在,面前这个糊涂蛋尚不知寨主在忙些什么。
于是,他立刻小声说:“那是一笔很大的财富,山寨上往后要过好日子,就全仗那批财宝,夫人,你可要在老太爷面前使把劲,出点力,往后我们寨主也会打心眼里感激你的。”
“可是,你总不能不进去吃些东西再走吧!”
“夫人,你想想生如果我们做为属下的,把自己的享乐,摆在办正事的上面,怎么还能算是对山寨忠心,如果在平时,不要说属下一定进堡,甚至还要大吃大喝个三天三夜,也是打心眼里祈求的事。”
“我本来是想同你一起回山寨的,可是不凡却偏偏交代我在此等着分财宝,我只好这就去找我爹了!”
“对!夫人!办正事要紧,要过安逸日子,在后有的是时候,可是如果事情办砸了,山寨上几百人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一面,“神算子”郭亮缓缓的把丝缰从崔小倩手中收回,两手一抱拳,说:“夫人!属下告辞了。”
也不等崔小倩再问什么,“神算子”郭亮一抖丝缰,那马已弹起四蹄,如飞一般离去。
望着郭亮的身影消失不见,崔小倩似是魂儿才入了窍一般,“噢”的一声,一个大旋身,她却是弹起双脚,如飞一般的冲进堡去。
大老远的,就听她已高声尖叫道:“爹!爹!”
崔大胡子一路步走到大厅门口,看着飞奔而来的宝贝女儿,急问:“什么事,看你慌张成那副模样?”
一手抚着心口,崔小倩把张不凡的信,交在崔昆仑的手上,一面说:“是不凡来的信,爹!你快看看,不凡他在信上写的什么?”
一面折回往厅内去,崔大胡子边问:“谁送来的信?人呢?”
贴在崔大胡子身后,崔小俏笑说:“是山寨的军师,叫‘神算子’郭亮。”
突然,崔大胡子转过身来,急问:“他人呢?为什么不进来见我?听说这人很机智,我还真想见见他。”
“山寨有要事,他怕耽误了大事,所以丢下信就走,等事清一了,他会向爹赔罪呢!”
于是,“夺魂刀”崔昆仑坐在他那个太师虎皮大椅子上,摊开张不凡致岳父大人的信,一五一十的把张不凡纸上的字,念了个一字不漏,临了,他哈哈笑起来,而且是笑的还真开心,瘦削嘴巴上的胡子也笑的一抖一抖的。
“他信上说些什么?”崔小倩受了感染,也笑着问。
“他要你做他的代理人,等那东西一到手,由你代他点收。”
“点收什么?”
“金砖!”
“那儿来的金砖?”
“俊丫头,你以为不凡最近忙里忙外,鞍马劳累的穷跑一通,是在闲晃荡?爹告诉你,人家可是全为了山寨上几百人的生活,才那么跑东到西,所以不凡就是不凡,你往后可得多多体谅他一些噢!”
看着女儿那副满足的样子,崔大胡子心中却在打着另一主意,这下可好,自己女儿插上一脚,等到分的时候,少不得多弄他个十箱八箱的,只要女儿不说,张不凡那小子又怎么会知道呢?
“哈,哈,”崔大胡子想笑,就是硬把那股子得意劲,压了下去,望着女儿在读张不凡的信。
“爹明天什么时候起航?”看完信,崔小倩问。
“爹这回是亲自出马,自然要他们多加准备,如果再碰上那批海盗,看我不连本带利的找回来不可了!”
“那我也去!”
“别胡闹了,万一真的碰上那批王八蛋,那可是要真刀真枪的干,你去只有增加我的麻烦。”
“女儿也不是面糖做的,几个小海盗,还不入女儿的眼里呢!”
“可是你比起丁大川石钟二人来,武功又如何?”
看着崔小倩一怔,崔大胡子又道:“连他们都被人家杀了个七零八落,你又能挡得了几招,再说一个女人家,就算学了些防身武功,但总是会受到体能限制,要想同男人对抗,终究还是差那么一些,从古到今,战场上杀杀砍砍的,全是大男人的事儿,你见过几个女的冲锋陷阵的?如果有的话,那也是在唱戏里面才有,唱几出女杀男的戏,逗逗二愣子们的开心。”崔大胡子似是打心眼里开心,又笑道:“真正的正常场面,上天都安排好了,那就是:男人战场厮杀,女人后面哭喊,孩子!就是那么回事!”
于是,崔小倩笑了,她也不再坚持去淌混水了!
当然,“神算子”郭亮这时候也正在马上笑,他是因为那么多的金银即将由自己押运回山寨而笑。
笑虽相同,但含意却有差别。
且说“神算子”郭亮,一出崔家堡门,立即挥鞭疾驰,他必须在第二天午时前,赶到万寿山庄,算算路程,他只曲在路上有吃顿晚饭的时间,他甚至连在柳如眉店里喝杯茶的时间也没有,因为,他心中有两桩事,是必须尽快的办理的,那就是:
从鸡公山下来的二十名骑马儿郎,有待他赶到江陵附近去安排。
另外就是他要单人匹马的进入万寿山庄,凭他的一张嘴,再加上王老十的一封信与一件玉雕鼻烟壶,去换取一万两银子与八十一斤八两八钱八的黄金。
精神可以战胜一切,这句话还真的一些不假,就拿“神算子”郭亮而言,他只要一想到有金有银的等着他去搬,等着他去运,立刻就快意昂然,精神百倍,不要说是两天两夜不睡一觉,就算是两天两夜不吃喝再加上不闭眼,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从江南的绿野上,由虫鸣到鸡叫,好象是快了一点,虽说是雾水罩身,寒意却并不大,“神算子”郭亮除了担心马儿有些吃不消之外,其余的就不会放在他心上,也因此,他会在马儿跑上个百十里地的时候,会缓慢下来,让马儿喘喘气。
当黄梅小镇上的街道上,人儿还没有一个,只有三五只塌着尾巴的老狗,伸着个懒脖子,把个狗头平放在泥地上闭目养神之外,也就是那远处雄鸡偶尔啼唱了。
“神算子”郭亮渐渐又缓了下来,因为他忆及几天前,柳如眉赔送点心一幕,那种倩景,还真叫他这久居高山大寨中的大男人,撩起一股对人生的情愁,也因此而使得他更怀念柳如眉赠点心的一幕,而那包点心,他也只吃了一半,另一半却送给他在云梦的属下。
如今,当他骑马又经过柳如眉的饭店的时侯,店门还没有开,但却仍吸引了他的视线,直到已骑出很远,他才回过头来,心想,柳如眉不知是否已起床了!
在距离江陵以南不过七八里处,有个地方叫青河店,青柯店的水是清的,而且清的可以见底,只是清河的水中,没有大鱼,顶多能有一群不到半尺长的白漂鱼,游上游下的,点缀一下风景而已,原因是青河店的这条青河,并不宽大,而河水也不深,所以连接官道的一段,河底完全铺着平整的青石板,人车全都是在此涉水而过。
其实人马都是经过长途跋涉,能在这段深不过一尺的河水中淌淌水,也间接的让马儿吸两口水,那是相当顺当而又悠闲的事。
沿着这条青河店的两岸上,尽是些古老的柳林有些柳树根部,还一盘盘的长在河水中,更增添了青河的美色。不过,青河店并没有店,所谓店,那只是因为一个传说而才使青河变成了青河店。
相传古老的时候的青河地方,原本景色美过江陵,当江陵尚未有人居住的时候,许多经商的人,都是在这青河店的沿岸居住,后来,因为交通的发达,沿长江的江陵地方,就成了商旅们行船走马的歇脚地方,于是,在一夜之间,这青河店的住户,全搬到了江陵,他们放弃了青河店的家,而在江陵重建家园,而且是世代的住了下来,不过每年,从江陵城会有一批人,携带香烛纸泊,来此青河店,烧香祭拜,有些人还会在老柳树上,去找出上几代在柳树身上所刻的家谱,更在灾棵刻有家谱的老柳树前,跪拜一番以慰先人。
“神算子”郭亮不是江陵人,更不是这青河店的人,而柳树上也没有刻他的家谱,但他却在刚过了这青河店之后,并不直接去江陵,而是一调马头,驰入往东的一条小径,而那条小径,正就是通往一个老松林中的捷径。
“神算子”郭亮的马,也还跑离老松林尚有一箭之地的时侯,就见到老松林中,疾快的冲出一骑。
于是,“神算子”郭亮笑了。
“军师爷这一路可辛苦了”
“人都到齐了吗?”
“回禀军师爷,完全照你的吩咐,四十个带刀手下,全都红巾缠头,马鞍上挂着帆布袋,一人-骑,共分两路,属下带的这二十人,已在此候了一夜,另外范盛带的二十人马,也依照军师爷的指定地点,连夜南下,难道军师爷路上没有碰见他们?”
说话的这人,还真是生得粗壮,庆肤粗黑,满头头发卷曲,双目精芒毕露,一张大口,嘴唇血红,而使得一嘴牙齿也特别的白亮,他就是鸡公山飞虎寨掌管后山钱粮的大头目人称“算盘清”米仓,而已经分途南下的是管理粮仓的二头目范盛。
这二人掌管飞虎寨的银粮,还真是名符其实,因为这两个头目,一个叫米仓,想想看仓库里有米,大伙还会饿到肚皮不成全既然俄不到肚皮,那么再加上一个范盛,念的顺了口,就成了“饭剩”,不但吃饱,而且有剩,想想看,鸡公山飞虎寨的儿郎们,还会有饿到肚皮的。
当然,如果粮仓所剩不多,也不要紧,眼下他们的粮官就要有所表现了。
“神算子”郭亮沉吟了一下,微笑道:“算算时间,他们可能找地方去歇着了,而我是一路飞驰,他们是碰不到我的。”
他抬头又望向林中,发觉飞虎寨的人,人手一缰,就等着上马随他而去。
“算盘精!你如果拖了金银,怎么个走法?”
“大吼一声,领头向南面冲去!”
“应去的路径都熟悉吗?”
“熟的不能再熟了!”
“好!上路!”
于是,“算盘精”米仓,向老松林中一挥手,大叫道:“大伙上路啦!”
他话声一落,当先跟在“神算子”郭亮马后追去。
于是,一阵蹄声大震,二十个精壮大汉,每个人头上均挽着红巾,象一群塞北的饿狼一般,冲出老松林,他们那种气势,在每个人身上所背的在砍刀上看,就知道是一群武林强梁。
奔雷般的声音,使得官道上的行人,大老远的,就急急往一旁闪避,也许有人会说,这是万寿山庄的人,因为他们一直是朝着往万寿山庄的那条路驰去。
万寿山庄的风景依旧,万寿山庄前的万寿坡上,桃花盛开中,已有一部分花瓣,落在树下草地上,但那股子花香,与鲜艳夺目的花色,仍然是那么的迷人,这比起岩石层叠的鸡公山来,那可真是无法比较,如果你要问鸡公山上长什么?那只有两个字:“茅草!”就象这群人脸上的胡楂子一般,满山遍野的茅草。
太急了!也太快了!当然会造成万寿山庄人们的一阵紧张,有些人交相追问,那里冒出来这群穷措大,穿了一身粗布衣衫,头上还缠着红巾,还真象十几年前地方上闹红毛子时候的抢匪。
于是,当“神算子”郭亮大摇大摆的跨过那道高大的拱门时候,很快的,万寿山庄时副总管,成子九,已迎面自那个宫殿式大厅的长廊上,一冲而下,迎面拦住了“神算子”郭亮的去路。
“朋友!你们是干什么的?”成子九伸手一拦。
“我知道你们庄主不在,因为他在我手中,我更知道你当不了家,也做不了主,如果你们还想叫王老十回家,那就快点找出个做得了主的人出来说话。”
哈哈一笑,成子九有些不悦的说:“敢情你是打探出我们庄主出一趟远门的空档,想到我们万寿山庄来索摸点甜头的吧!”
“我没有闲情同你闲扯淡,你可不要把你们庄主的富贵命给送到阴司,到那时候,你可得对王老十的家人去交代.与我们就没有关系了。”
成子九还真的一愣,一转念间,成子九冷笑道:“万寿山庄可不是任人咋呼的地方,我希望你心中有个底儿!”
成子九向“神算子”郭亮身后一看,只见这瘦高个子带来的人,十分有秩序,因为从拱门中望去,并未见有人单独闯进来。
于是,又接道:“阁下既然这么说,那就请先在大厅上稍坐,容我成某人给你通报。”
“神算子”郭亮跟在成子九身后进入这万寿山庄的大厅上,一摇三摆的坐在一张椅子上,这才细细的把这个大厅,看了个仔细。
“神算子”郭亮那股子无名酸味,油然而起自内心中,他娘的,人已拥有这么豪华的住宅,吃的又是山珍海昧,骡马成群,外带数十艘江面帆船,竟然还贪心的要发一批横财,人心不足到如此地步,即使人容,而天也不容,就算成功,也将遭天忌。
望着成子九离去的背影,站在大厅门边的四名壮丁,其中一人,在成子九的交代下,为郭亮端了一杯茶。
“神算子”郭亮并没有喝茶,他却在欣赏这座大厅的一切,心想:如果自己这身蓝布长衫,换成黄龙袍,大厅门口的壮丁,是几名太监,这不正就是皇宫大殿堂吗?他娘的,王老十并非帝王相,此处也非皇宫大内,但这种排场,又何异帝王家?
如果,我郭亮拥有这些,管他什么金砖,就算是一船金钢钻,去他的你们去抢吧!
大厅上,四盏巨型大玻璃宫灯,虽然大白天的没有燃亮,但在外面光线的照耀下,仍然发出醒人的光芒,郭亮似乎看到他的人影也闪耀在铮亮的玻璃中,只是他觉得自己实在不属于这个地方的人,也许他觉得不配。
于是,从侧门处发出一阵急急的碎步声,而把郭亮又引入了现实。
而现实,是要他郭亮来搬金取银的。
于是,他又要扮演成一个强者。
而强者,就该摆出强者的姿态。
当一群人急步走到郭亮附近的时候,郭亮只点头笑笑,而并未站起来。
一个老妇人,她大概就是王老十的老婆。
两个如花的女子,大概就是王老十的两个女儿,而其中一定有个是寨主的老婆,郭亮心中电闪一个念头,寨主还真是艳福不浅,竟然还拥有这么一个如花美女。
但他也想到,大人物就是大人物,一寨之主,就是有他独特的一面,寨主虽然拥有这么美的女子,但他仍然以全寨为重,而没有丢下大伙而独自去享乐。
另外在老太婆右边,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子,一副白净面孔,穿戴的样子,完全是个公子哥儿那种娇生惯养摸样,如果打扮成女的,还真难以令人分辨出雌雄来,显然,他就是王老十的独生子。
“壮士!请说明来意!”
很干脆,干脆得令郭亮一呆。
哈哈一笑,“神算子”也不答话,随手就在怀中掏出王老十的亲笔信,递了过去,顺手还把王老十不离身边的玉雕鼻烟壶也一并交给王夫人。
“不错,这是我丈夫的亲笔信。”一面撕开信封,抽出信纸。
信上寥寥数语,充满无奈。
王夫人开始手在颇抖,左手握的鼻烟壶,几乎被她抖落地上。
“欲见吾平安归去,速交付来人,白银壹万两,黄金八十一斤八两八钱八。钱财损失,尚可再图,性命不保,何处可寻?吾妻谅察!”
白中透红的一张脸,转瞬成了铁青,王老十的一家人,在王夫人的转告下,一个个惊得手足无措,却是一旁的副总管成子九,嘿嘿冷笑道:“这是个骗局,夫人可千万不能上当!”
“神算子”郭亮冷冽地一哼,说:“你是说这信是假的了!这信物也是假的了!”
一面一长身站了起来,又道:“成!我这就折回去,再找王老十要件让你们信得过的信物,我想吗……先弄回王老十的一条左手,大概你们一定会认得出来吧!”他话声一落,人已飘然在大厅的厅门口,眼看就是要向大拱门走去。
“你等等!”是王夫人的话,但听起来相当凄惨。
于是,“神算子”郭亮停下了脚步,但他却并未回过身来走回大厅。
“壮士请回来一谈如何?”
郭亮透着不情愿的,又慢慢踱回来。
他又坐在原来的位子上。
脸上,也仍然是似笑不笑的样子。
“请问我丈夫怎么会落在你们手上?”
“他想到十二道弯去偷捞我们沉在那儿的一船金砖,你想我们会轻易饶过他吗?”
“他带去的一条大船,还有船上的人呢?”
“全都被我们剥了喂鱼了!”
“我丈夫他……”
“他好端端的,能吃能喝,但如果要是我来此地不顺遂的话,那他也会同他的船上其佘人一样下场。”
“你们是……”
“我们是谁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你们的庄主,王老十的一条命。”
郭亮往外看看天色,又道:“时辰还真的不多了,我也不能久留,如果我们规定的时问内,我没有赶回去,王庄主的性命,我也不能担保他平安了。”
“成副总管!找任管事马上来!”
成子九冷哼一声,扭头就往后厅走去。
任管事,当然是拿管万寿山庄王老十银库的先生。
“神算子”郭亮,已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