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亮,这个细瘦而头大如斗的三十刚冒头的高个子,生了一对浑圆而精芒四射的眼珠子,高鼻梁,方下巴,光溜溜的一张象白面馒头的脸,一根胡子也没有,只是两只耳朵,有点象招风耳,耳轮奇大,看来象是一张大脸两边,又生出两个小脸似的。

  两只细臂下面,干瘦的十指,指甲既长又亮,一身蓝长衫,走起路来温文儒雅的样子,谁也看不出,他就是鸡公山飞虎寨的师爷,“神算子”郭亮,当然,更没有人想到,他也有一身绝学武功,真要比比轻功,他不一定会输给“穿云燕”王老十。

  午后不久,“神算子”郭亮独自一人,走出柳如眉的客店,客店中的客人,似是已所余不多,就在郭亮正在马桩上解他的坐骑的时候,柳如眉已走到他跟前。

  “看得出你是从鸡公山来的,不凡有你们辅佐,真是三生有幸,我也替他高兴。”一面把一包东西塞向郭亮的鞍袋,满面含笑。

  “这是什么?”

  “不是金银,如果我送你一包金银,必然显得我庸俗,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它只是一包可口的点心,你们在山寨上一定吃不到这种江南点心,你留着,路上嘴巴淡的时候,随手拿两个填在口中,至少还可以打发时间。”声音是柔柔的,低低的,但却给人一种无法拒绝的,也不愿拒绝的美感。

  于是,郭亮点头承受下来,但他还是随口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关心?”

  “因为你是不凡第一个来到我这店中的朋友,那也就是我柳如眉的朋友。”

  “神算子”郭亮一对大眼珠子,怔怔地望着面前这位娇柔而成熟的女人,心中油然而生出遐思。

  如果这女人是被自己碰到,而不是寨主,那该是多么好的一件事?

  眼前,自己在这小女人的心中,不是寨主的属下,而是她丈夫,一个要出远门的丈夫,她在门前,温柔的叮咛,小心的安慰,与殷殷的话别,那该是多么动人的画画!

  可惜这些俱都不是,而她的表现,只是对寨主,“快刀”张不凡的另一种体贴,另一种不同样的关爱。

  不过,即使如此,“神算子”郭亮仍然有着难以掩饰的愉快感,这种愉快感,是他生活在鸡公山飞虎寨难以想象得到的。

  “神算子”郭亮拧腰跨在马背上,低头笑着,说:“这些好吃的点心,一定很好吃,我留着回山寨的时候,慢慢的吃,多谢你啦!”一抖马缰,那马立刻四蹄翻腾,往镇外冲去。

  “神算子”郭亮人在马上,心中想着寨主“快刀”张不凡,他所安排的计划,如果真的能成功,那么飞虎寨至少也可以召募三百个人,在声势上,就更为壮大,到了那个时候,扼住中原与江南衔接要冲的鸡公山,在武林中就有举足轻重之势。

  且说“快刀”张不凡在“神算子”郭亮离开后不久,也跨上他那匹“乌云盖天”,离开了柳如眉,离开了黄梅镇,往南疾驶而去。

  他没有回君山的崔家堡,更没有去找他的崔小倩,而是经往芦花荡附近的一处碎石岸,他必需要及早的未雨绸缪,作好一切准备。

  “快刀”张不凡深深知道,任何一件小事,如果临时疏忽,必将导致整个计划的失败,而当成功即将来临,收获即将丰收的前一刻,也是事情最为坚苦的阶段,所以他原本可以晚一天再南下,但他还是暂时抛开柳如眉的温暖卧房,而南下芦花荡,因为他也了解,即使再多在柳如眉处耽上一天,这一天也是过的不安心,既然如此,不如早一天离开,也可以多些时间,为大事而多下一番功夫。

  于是,“快刀”张不凡又来到那个碎石岸边,却是他的那艘快船,因为他的赶来过早,而没有停泊在那儿,当然,“快刀”张不凡十分放心,因为他的那艘船上的成员,除了鸡公山飞虎寨四大武士,原都是一方巨霸之外,其余的人员,也都是千中选一的水旱两路的强者,放眼武林,不论水旱两途,想要“吃掉”他的那艘特别设计的快船,恐怕还没有人,能轻易的办得到。

  “快刀”张不凡望望天色,好象距离天黑,还有一段不短的时辰,想起昨日离开柳如眉的那情景,“快刀”张不凡还真的有些心情酸酸的。

  “快刀”张不凡就在马上,顺手取出柳如眉为他准备的吃的,还特地为他准备了一壶酒,挂在他的马鞍上,他一面吃着,一面遥望这一望无际的洞庭湖,这时候,就连一些打鱼船,都很少看到,算算日子,从江陵下来的万寿山庄王老十的船,应该在明日中午,赶往十二道弯。

  想到此,“快刀”张不凡还真的有些开始发慌,但他在心情开始不宁的时候,却又以另一种计谋的设计,来冲淡他有些紧张的心情。

  于是,他笑了。

  只见他调转马头,又急快地奔去,他知道,在十几里外,有几间染货店,是开设在村庄的。

  “快刀”张不凡骑马缓缓地进入那个村庄,他已经来到一间大的染货店前,他向杂货店老板,买了十来盘爆竹,全部装在一只麻袋里,这才嘿嘿笑着又往芦花荡口驰去。

  当“快刀”张不凡的“乌云盖天”,才刚刚冲上那个岸边小坡,他的那艘大船,已在往下落帆,敢情也才刚刚下锚。

  于是,小划子又划向了岸边,而“快刀”张不凡又被接到船上。

  这一晚,“快刀”张不凡就在船上吃船上捕到的鱼虾江鳗,当然,少不了全船又大喝一顿,而这种吃喝,也是为未来的胜利,做为前奏的庆祝。

  这条鸡公山飞虎寨特别设计的快船上,所有的人,全都是论碗喝酒,整块的肉撕着啃,再加上新鲜的鱼虾,每个人都吃得大叫过瘾不止。唯独张不凡与他那飞虎寨的四大武士,却只是吃饱了就停下来,他们显然知道,这时候不宜太过狂欢。

  夜暗中,洞庭湖面上,水平如镜,一弯新月,象个油将耗尽的油灯一般,偶而从云层中,露出一点算是发亮的月色,这时候也算是风平浪静的了。

  而在这艘飞虎寨的大而快的帆船上,前舱中的一张粗木方桌上,周围正坐着“快刀”张不凡与他的四大武士。

  “明日正午,可是咱们祭家伙的好日子,育些事情,咱们可得好好合计合计。”

  “快刀”张不凡一整脸色,又道:“万寿山庄庄主王老十,向以轻功独步武林,所以被人称做‘穿云燕’,我在万寿山庄的时候,从来没有看到他在其他方面有仟么独特的功夫,我想明日双方一接上火,就请李霸与马亮二位,当先对付那王老十,不过要记住,可不能把他伤到要害,他的命可是无价之宝。”

  抬头一看马长江与苟不同二人,说:“万寿山庄的总管甘巴东,那人可是个鬼灵精,武林中称他是‘摧魂掌’,这人一定是紧跟在王老十身边,这个人生得是小鼻子小眼的,一看就会叫人永难忘记,我看就由马长江去对付吧,至于苟不同,就指名找那个叫丁仁杰的挑战,还有一个于金山的人,留着我来修理他。”

  于是,在地形上,“快刀”张不凡又做了明确的指示后,这才从衣袋中取出一个独目眼罩,往自己头上一戴,正好把一只左眼罩的密不透光,尚且几乎把半个脸罩住。

  “你们看我这副模样,象不象个海盗?”

  李霸首先笑道:“象!不但象,而且也不容易叫人看清你是谁。”

  “明天,我就混在咱们那些手下之中,你们可知道,万寿山庄这次来的人,可全是万寿山庄的精华,一个个都具有武功底子,不论是水上陆上,也都是百中选一的人,为了早点解决这些绊脚石,咱们就不能不痛下杀手。”

  看着四大武土齐齐点头微笑,“快刀”张不凡一种满足感,不由地挂到了脸上,他笑的很开心,虽然,他没有开怀大笑,但却叫人一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就知道是一种毫不保留而又极为令人振奋的笑。

  往往,这种令人振奋的笑,也具有一种安慰感,为将者,能统领上千人马,如果具有这种笑,就能无形中提高士气,而“快刀”张不凡就以这种笑,感染了他的手下人,乐意为他效命。

  这一夜,洞庭湖面上显得特别的静,静的有些出奇,因为当夜阑人静,全船的人全都沉沉睡去的时候,“快刀”张不凡一个人伫立在船头的后锚辘盘旁,遥望着岸上,岸上却是灰蒙蒙的一片死寂。

  而他,武林中的一个杀手,统领着整个飞虎寨,数百人的生命,全掌握在他一个人的手中,为了生存,他必需要不停的奋斗,甚至有时候还要强取,不过,他所强取的对象,并非一些大户之类,而是些称霸一方的强梁,因为只有他们那些强梁,才有足以为他张不凡强夺的理由,也才有足以让他张不凡觊觎的心。

  而最让“快刀”张不凡有这种谋夺之心的,莫过于他的父母死因,是那么的离奇,机智绝顶的张不凡,也无法知道他的父母,是怎么被人谋害的?

  于是,他开始蜕变,由一个非常善良而又达观的人,一变而为冷面的杀手,因为他看穿这个世界上,尽多欺世盗名的小人,如果要对付这种小人,就必需要采取非常手段,而“快刀”张不凡的手段,都是以小人中之小人,来对付小人,在他来说,应该是有效的,也是实际的。

  而张不凡所要对付的对象,首先就是君山崔家堡与江陵的万寿山庄。

  站在船头上,“快刀”张不凡想的很多,但他所要做的,也是他走向他所设计的最终目标,就是以他鸡公山的有限人力,发挥到淋漓尽至,他要每一个成员,都要付出最忠心的力量,把飞虎寨的威名,宏扬于当今武林中,把谋害他父母的元凶,毫不留情的揪出来。

  “快刀”张不凡也想到了信阳州的“飞龙”刘大年,只是每当“快刀”张不凡一想到“飞龙”,心中就燃起一股无名之火,他是龙,我张不凡是虫,他刘大年行云流水于天空,我张不凡则爬匐于十丈尘寰,大家不同种,捻和不到一块儿,如果真的逼急了,不见得我这条虫,就噬不死你那条飞龙。

  于是,“快刀”张不凡冷冽地一声笑,缓缓踱到前舱门口,当他正准备低头进入船舱的时候,还伸手拍拍站在舱门口附近的守值人员肩头。那是一种鼓励与安慰的一拍,就算是一种领导者对下属的一种慰勉吧!

  不过,每次“快刀”张不凡却能运用得恰到好处,因为,他是一个具有智慧的领导人物。

  天色渐渐的亮了,洞庭湖上晨曦是美丽景色的化身,远处的水面边缘上,淡灰而潇洒的薄幕,掩不住近岸处芦苇与野草的鲜绿,近水与岸上柳枝的碧绿,使人觉着,江南的风光中,即使是一小片杂草,也是美丽的,可爱的。

  不时的,“快刀”张不凡也会看到沿这洞庭湖附近许多小湖泊上,三两人撑着木船,匆匆地划向一个方向,会撩起他点点遐思。

  在他想来,他们也是人,而他们却淡泊名利,宁愿劳苦在湖上一整天,换取一日的温饱,不问世事而与世无争,上天却并不亏待任何人,只要是勤奋,人是不会饿死的,然而,世上就有许多人,巧立名目,欺骗世人,然后巧取豪夺,而视人命如草菅,好象别人活着,就是为他而活。

  如果这世上一旦多了这些野心家,天下岂有太平可言?“快刀”张不凡只要一想到这里,总是会哈哈一笑。

  站在他附近的一个粗壮头目,是“快刀”张不凡指定的传令人,只要船一动,他就会站在“快刀”张不凡的身侧。

  当太阳斜斜的照向鸡公山飞虎寨的这条大船时候,远远望去,船上的人就象一群爬东爬西的老鼠一般,动作是那么的敏捷,从拉帆,起锚,测水,连带的各组头目的吆喝,“快刀”张不凡的这条三桅快船,还真够热闹的。

  不过其中有一句话,对于站在船尾附近掌舵人一边的“快刀”张不凡,最起作用:“锚离地!”

  锚离地,代表船可以动了,“快刀”张不凡跟着一声命令下达:“前桅满帆!”

  就听“快刀”张不凡身侧的粗壮大汉,双手叉腰的叫道:“前桅满帆!”

  也就在快船因前桅帆吃力而调头的时候,船头适时的又叫道:“锚出水!”

  于是“快刀”张不凡面有喜色的又下达命令:“主桅满帆!”

  当然船进入朝向十二道弯的航向时候,“快刀”张不凡的整个三桅上,已是满帆了,从船尾拖拽的水花来看,船速相当的快。

  十二道弯,是这条船的老路,不论怎么样的天候,这条船也会轻易的进入十二道弯,而不惧于迷失航向。

  当张不凡站在船尾掌舵人身旁远望,水线上,隐隐的又见十二道弯的连绵小岛,但如果真要赶到,那还得个把时辰呢!

  于是,他又叫大伙准备提早吃饭,分批尽量休息,自己特别交代身边的传令,在船接近十二道弯的时候,马上去把他叫醒,然后,他把四个飞虎寨的武士,召到前舱。

  “咱们今天的对头,可全是水面上的扎手人物,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反而会被人家吃掉。”

  他微微一顿,又道:“我希望听听,如果你们四个人,曾经在这十二道弯,吃过大亏,那么这次重来,你们可能有些什么准备?”

  于是,飞虎寨的四大武士,一个个皱起双眉,沉默了。

  “快刀”张不凡的这种探问,当然是一种“设身处地”的想法,因为他也永远不小看对手,更不低估敌人。

  “奔雷刀”李霸,一手抓骚着绕腮胡叉子,沉声说:“如果是我,我会加派得力人手,随时准备硬拼。”

  “绝一闪”马亮两只手在大光脑袋上一阵揉搓,接道:“我要吃过一次亏,那就派个更大的船,来他娘的一个反撞,看谁能撞过谁?”

  “血剑”苟不同笑笑,说:“我觉得加派一队弓箭手,埋伏在船舷下面,如果发觉不对,先放一阵强箭,射死对方一波人,然后再砍杀,就轻松得多了。”

  “追云剑”马长江却道:“我以为火攻是个可行的办法,可记得赤壁之战,火烧战船那码子事吧!”

  看着几个人瞪眼看他,马长江有些得意的又道:“你们想,江陵万寿山庄来的船,人员都是水面上的勇者,如果咱们一旦船被烧毁,而被逼入水中,这胜负之数,就难下定论了。”

  于是,“快刀”张不凡笑了,而且笑得还真开心,一面指着面前的四人,说:“怪不得人家都说,三个臭皮匠,合成一个诸葛亮,敢情还真是一点不假。”

  一面他却站了起来,说:“还有一个时辰多一点,咱们就进入十二道弯了,我不再多耽误你们,就照你们自己所想的,各人为各人的对策,去设法以‘反对策’手段,把咱们船上的人,再刻意的妥善安排。”

  当“快刀”张不凡快要走出舱门的时候,突又回头说:“一切的防备,全在未接火之前,所可能发生的,但在两船纠缠到一起的时候,就不能有任何一个人耽误冲杀过去的行动,这一点四位在人员分配上,可要捏拿准。”

  “快刀”张不凡出去了,而飞虎寨的四大武士,却也不敢久留,急急的走出舱外,各人召到一名头目,把心中所构想的,一清二楚的,交代绐四个头目去办。

  于是,鸡公山飞虎寨的这艘快船上,每个人又开始忙碌起来。

  而最明显的,是船上使用的大小木捅,均装满了水,当然,也分派了专人,准备救火,另外,每个人也都取出一面盾牌,准备防箭雨射上身来,而船头上的那只两丈长钢锥,也一而再的试验,当然是灵光的叫人满意。

  船上的一切,均依四大武士的安排,弄得相当令“快刀”张不凡满意。

  不过,“快刀”张不凡对于这些个准备,只是看做一种正面的,应当准备的事项,而在他的心中,却还有另外一项令人啼笑皆非的准备。

  当“快刀”张不凡的这艘船,缓缓驶入洞庭湖的十二道弯时候,张不凡一声令下,所有的人立刻又换上君山崔家堡的人所穿的衣服,只是主桅上的那面大蓝旗,仍然卷着挂在上面。

  于是,“快刀”张不凡立刻叫人把十几串长长的鞭炮,挂在全船上,他神秘的把手伸得高高的,辨认了一下风向,然后他才把“奔雷刀”李霸叫到跟前,说:“船里面,我给你特别准备了一套衣裳,大概只有你穿上才合身,快去换来让我看看。”

  “奔雷刀”李霸还真是一怔,立即走入舱中,找到“快刀”张不凡携上船的一个布包。

  “奔雷刀”李霸有些惊喜,原来是一件锦袍,上面绿底锈金色缎面上,一条腾云的飞龙,除了这个锦袍外,还有一件披肩绣花风帽。

  于是,“奔雷刀”李霸笑了:“寨主是要我假扮崔大胡子,可真的难为我了。”哈哈笑着,走出舱门。

  舱面上的所有的人,眼睛一亮,谁都在心中想,俗话说的一点不假,人要衣裳,佛要金装,从李霸这身穿着,既使不象个王爷,也象个大臣。

  “打从现在起,你就是崔大胡子,举手投足间,可要表现出你崔家堡堡主的威严。”

  张不凡笑说。“寨主,恕我冒犯一句,如果我真是崔大胡子,我绝不会要你这么一个女婿。”

  “快刀”张不凡还真的一怔,急问:“为什么?”

  “自己应该知道自己女儿那副德行!”

  张不凡笑了,所有听到的人,也都笑了。

  紧张的气氛中,适时的来一段笑话,总是会让精神松弛一下的,当然,这是有助于士气的。

  “快刀”张不凡一直把他的快船,驶入十二道弯的第五道弯,那儿的水道水势较急,水道也较窄,但主要的,还是因为在第四水道地方,风向有助于“快刀”张不凡的计谋。

  因为第五水道窄,水势也有了较快的流动,当快船冲入第四水道的时候,去势必然劲急,而使王老十的船无法有急闪躲的可能。

  抬头看看天色,日头就快要摆正了。

  “望的看到有船来没有?”张不凡在问。

  “嘹望的,看看远处有船来没有?”站在张不凡身边的那个头目,高声向主桅斗箱中的嘹望手在问。

  适时的,就听斗箱中的嘹望手叫道:“有船来了!有船来了!是三桅巨船,船头很高。”

  “挂的什么旗?”

  “一面红旗呀!”

  于是,“快刀”张不凡叫道:“拉开旗帜,各人把刀藏好,拉帆手,随时收帆,准备救火,记住,不要忘了盾牌。”

  “快刀”张不凡露出一个愉快的笑,一面叫道:“迎上去干啦!”

  于是,这艘水上的恶魔调头了,当“快刀”张不凡的大船,刚刚才进入第四水道的时候,也正是万寿山庄的船,从第三水道进入第四水道的时候。

  “快刀”张不凡随手在舵轴心上面,摸了一把脏油,往脸上一涂,一只黑布眼罩,把左眼朦了起来,人也混入船员中间。

  而假扮“夺魂刀”崔大胡子的李霸,早已站在船头的高处,对远运驶来的万寿山庄大船,高声大叫,两手直挥,完全是老朋友见面亲热的表情。

  两船的航向,也都是各按左红右绿的驶法,只是,王老十的船在刚刚落帆的时候,突然间,“快刀”张不凡的船上,鞭炮齐放,好不热闹,甚且船上还人人在欢呼。

  于是,万寿山庄的大船上,很多人都爬向船边观看,但是,他们都看不清楚,因为一阵阵鞭炮冒出的黑烟,把船与船间的视线,阻隔起来。

  “穿云燕”王老十先惊后喜,因为他亲眼看到崔大胡子同他打招呼,他更领略到对方对自己的欢迎,是那么的热烈,只可惜自己没有准备这些,而只是一味的以小人之心,备这备那的。

  也就在王老十正在“妙”想天开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叫:“不好!”

  紧接着,就听“碰!”的一声大震,一阵“劈劈啪啪”的碎裂声。

  “放箭!”王老十第一个反应,是只觉的应放箭。

  但船在一阵碰撞声中,船身有些斜,有些人几乎站不住脚而斜向一侧。

  “飕飕飕”,一连射过几只带着火硝的飞箭,也才一落上“快刀”张不凡的船,不是被盾牌挡住,就是及时被人用水浇灭。

  于是,两只三桅大船连在一起了,还真应了一句俏皮话,一根草绳上,栓两只蚂蚱,谁也别想逃走。

  不能逃的结果,就是只有一途可循,那就是拼!

  “快刀”张不凡就混在手下人中,冲向王老十的大船上,而飞虎寨上的四大武士,却来个挑肥拣瘦,各找对象,然后捉对厮杀。

  “快刀”张不凡在一阵冲杀之后,对方死在他那“子母青锋”短刃下的,已有十多个。

  于是,他一闪而到了正在砍杀的于金山面前。

  而于金山也早已看到这个冲杀过来的黑马,因为,只要是他去过的地方,万寿山庄的人,必然跟着倒下,而他,也正要冲过去“砍”了这头猛虎。

  也才只那么劈砍了几下子,刀光的刃芒,总是中途一闪而熄,使得于金山有着捉襟见肘的尴尬感觉,这个独眼龙,他会是谁?

  也就在他这一念之间,就听一声哈哈笑,笑声是那么的热悉,但他在这节骨眼上,就是无法想出这人是谁?

  当然,他更不会想到是他恨之入骨的“快刀”张不凡,因为张不凡根本不可能来到船上,他不是很怕水吗?

  也就在笑声刚落,于金山的前胸,一连被“快刀”张不凡的“子母青锋”短刃,深深的划开一条尺半长的血糟,随着于金山撒刀而倒下去的身子,“快刀”张不凡如影随形的一弯腰,只见他与于金山上仰的脸,已成了面对面,就见“快刀”张不凡疾伸左手,移开眼罩,两眼笑眯眯的,看向惊骇莫名的于金山。

  “原来你是……是……啊!”

  “快刀”张不凡的短刃,及时的插入于金山的心窝,也只有那个部位,才能阻止于金山再说下去。

  及时的,“快刀”张不凡又把眼罩蒙上。

  当“快刀”张不凡再度冲杀过去的时候,战斗已近于尾声,因为金铁交鸣之声,已渐渐的稀落了。

  侧目一看这条王老十的座船,还真够气派的,只可惜就要沉入水中,成为洞庭龙王的行宫了。

  他也看到甘巴东与丁仁杰二人,俱都死在苟不同与马长江二人的剑下,倒是“穿云燕”王老十,手底下还真有两下子,只见他挥舞着手中一把宝剑,看似极胖的身躯,却能在那甲板上,纵跳自如,闪躲有方,时而挥剑击退逼近的李霸与马亮二人。

  整个的战斗,也只有王老十一人在拚命,而所有“快刀”张不凡这方面的人,却围着三人观战,当然,“快刀”张不凡也是观战者之一,尤其他这时候,是站在死去的于金山尸体旁。

  而“快刀”张不凡也不时的低头望望于金山的那张扭曲,瞪着惊异眨白的眼珠子,看到于金山张的一个大而合不拢的嘴巴,“快刀”张不凡拿那一只右眼,往于金山那满是问号的脸,扮了个鬼脸,心想:你小子多活了几天,已经是够便宜你啦!

  就在这时候,突听“奔雷刀”李霸高声喝道:“老马!时候也差不多了,送这老小子上路,也好早点向韦少爷那儿交差了事!”

  他话声一落,“绝一闪”马亮,象个突然弹蹦的猿猴一般,一闪而跃到“穿云燕”王老十的面前,大砍刀幻起一股窒人的冷芒,正就配合他那一跳,一束刃芒,已划过王老十的左臂,而同时间,“奔雷刀”李霸的大砍刀,配着侧面一挥,硬生生把王老十一把利剑拖住,使之无法抽回去阻挡马亮之一击。

  于是,在马亮大砍刀垂下收回的时候,刀刃又带过“穿云燕”王老十的大腿,立即,两股血糟交替向外冒血。

  突然之间,“穿云燕”王老十大吼一声,右手长剑有如电闪一般,带起一声“咻”!猛然的斜劈向面前的马亮,同时间,双眼暴弹,人已纵起两丈有余,一侧身,往水面纵去,显然,他是要往水中潜去。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见一条身影,直冲而跃向空中,就在一众行人举头观望的时候,半空中,一阵金铁交鸣之声,紧跟着,两条人影,双双落在甲板上。

  众人这才看清楚,那阻住“穿云燕”王老十去路的人,竟然是“追云剑”马长江,其实,也只有“追云剑”马长江,以他的追云剑法,才能阻挡住王老十的退路。

  当“穿云燕”王老十一落在甲板上,立即抛去了手中长剑,深长的发出一声浩叹,萎顿地坐了下去。

  于是,立刻上来三四个大汉,把王老十捆了个结实,紧接着,一声吆喝,所有的人,立刻又把王老十的船上东西,抢了个精光。

  战斗就这么停止了。

  当然,“快刀”张不凡又是大获全胜,至于万寿山庄死的那些人,就算是为洞庭湖中的鱼虾加一顿丰盛的大餐吧!

  当“快刀”张不凡的大船,又在芦花荡口附近的偏僻碎石岸边的水中,下好锚之后,万寿山庄庄主王老十,也被囚入了这艘怪船的船中央密室中,而那个密室,却酷似一个正方形的大铁栅焊接的笼子,而且还可以沉入水中,当然如果有必要的话。

  被囚在铁笼中的“穿云燕”王老十,心中那分懊恼劲,还真叫他欲哭无泪。

  一个贪得无厌的人,也只有在这种突来的无情打击中,才真正体会到,自身原本是上天特别恩宠的人,就因为贪念的无止境,而招致天恶。

  “穿云燕”王老十原本过着人上人的生活,他何曾想到会有今天这种下场?

  万寿山庄的景色,在他的心中起了涟漪,那美丽的桃花园,万寿山庄高大的红砖墙,宏伟的拱门,宫殿式的巨型大厅,美丽的假山,一切的一切,一件件的映现在王老十的脑海中,而世上,有几个能象他王老十一般,拥有这些?

  江陵附近,万寿山庄的船只,不下五十余艘,人员不下三四百人,而这些也都属于他王老十的,以一方霸主而论,他王老十当之无愧。他的妻子,儿女,还有他的女婿,鸡公山飞虎寨的张不凡,这些亲人,如今也都离他远去,而这些人有谁能够知道他王老十,正在这艘神秘的大快船上,承受着淌血之痛与被囚之苦?

  不过,王老十再也想不到,在他所怀念的人中,却有一人知道他的这种下场,当然,他就是“快刀”张不凡,这位导演这幕丑剧的人。

  “穿云燕”王老十在一阵沉思中,似乎想起在搏斗中,曾听那个穿着酷似头领的虬须大汉说是向韦少爷交差,而这个韦少爷又会是谁?

  于是,王老十真的老实了,因为他一定要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在当今武林中,何人是叫韦少爷的。

  “快刀”张不凡的大快船仍在行驶中,但却有人走下舱来,走到王老十的囚笼边。

  王老十也真沉得住气,他连正眼也不看,反而缓缓地闭上双目。

  “现在有眼没眼都不关紧要,只要有耳朵就行。”

  听起来声音很粗,但却正是那个象头头的人,既然是头头,有许多疑问,就必需要问问清楚。

  于是,“穿云燕”王老十突然暴睁双目,闪闪的目芒,逼视着面前这个锦衣大汉。

  当然,他王老十再也不知道,面前这个大黑个子,正就是“奔雷刀”李霸。

  “你可就是那万寿山庄庄主,人称‘穿云燕’的王老十?”

  王老十仅从鼻孔中冷哼一声。

  冷然一笑,李霸低而有力地说:“你如果还想回你那万寿山庄当皇帝,那就好好回我的话,不过我又要提醒你,当今之世,大概只有你的老婆儿女,顶多再加上你那个该死的女婿,不愿意你死,其余的恐怕就找不出几个了。”

  提起了他的老婆孩子,王老十似是软了一半,头也低了下去。

  试想在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不存有私心,任何一个人,都想为自己的后代,建立起永世的荣华富贵,然而,上天的安排,绝难超过三世,此所谓循环与报应,乃天道的轮转,非任何人所能强求,就如同一个不愿死的人,拚命去找寻长生不老药物一样,是永远无法实现的。而王老十既然无法求取长生不老之术,至少也要为后代着想,尤其他才只有一儿,尚未接掌他的事业,他当然是不愿就此死去。

  于是,王老十再一次的抬起头来,也再一次的睁开眼睛,不过,在他的心中,却在怒吼着,我这完全是为了我的家人,否则,哼!

  “不要哼!我问你,我们韦帅沉在这洞庭十二道弯的一船金砖,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懂你在放的什么屁?”

  “你这种口舌之能,是会招致缺眼少耳的,你应该为你的这副福泰相着想,你大庄主认为我说的对不对?”

  “既然要好好谈,就请先松开捆在我身上的绳索!”

  “成!”一面又高声叫道:“来人呀!”

  也不知怎么进来的,王老十只觉眼前黑影遮光,一个壮健高大的汉子,已来到他的身前。

  “把王庄主身上的绳子除掉,弄些刀伤药,把王庄主身上的伤口,包扎起来。”李霸的外相,还真唬的王老十一愣一愣的。

  绳索除掉了,王老十不自觉的,也是本能的上下左右的看了一遍。

  突听李霸笑道:“王庄主,你最好少打逃走的念头,我们这艘船上,机关重重,弄个不好,你会连骨头都寸寸断,就这间囚室言,我就先叫你见识见识。”

  一面只见李霸暴退一步,右手一挥,而王老十的这间囚房,竟会动起来,里面看,四周原是木板,然而在木板的外面,都是一根根粗铁栅笼。

  于是,渐渐的,囚房有下沉之势,然后有水进入囚房,当囚房中开始进水的时候,李霸又把手一摆,囚房又升回原位。

  哈哈一笑,李霸得意地道:“如果你王大庄主不合作,那很好办,我只要叫他们把这囚房沉入水中,你就得去见洞庭的龙王爷,王大庄主,你可要好好琢磨琢磨,人命可只有一条,死掉了再要想投生个人,可就不容易了。”

  一面又轻松地说:“上好药你先歇着,我等等再来,咱们有好多话,是要面对面谈的。”

  于是,李霸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囚栅外面,而王老十却再也无法闭上眼睛,因为,他刚才听大汉说,如果他合作,他还有希望重回万寿山庄。

  合作?怎么个合作法?难道合作打捞韦帅沉在十二道弯的一船金砖?否则,又说什么合作。

  不过这时候王老十虽然仍有打捞韦帅沉在十二道弯的一船金砖,但他已并不太热衷,因为他一心想念的,是他那妻子儿女。人一到了这个时候,什么权贵财富,那都已不重要了,也只有亲情,才使之产生怀念,而这种怀念,乃真正之人性,而那种怀念,也才是发挥人性的原动力。

  王老十也是人,他原本是富甲一方,财富对他来说,是重要的,但那是在他高高在上的呼张喝刘之时,而今,他却不能再把财富放在第一,因为他也深深知道,当一命呜呼的时候,他所有的财富,包括他的亲人,对他来说,都将成为泡影。

  且不说王老十沮丧的跌坐在囚房中,而“快刀”张不凡,这时候正在一个秘密的木板洞中,窥视着王老十的老实相,他一面口中发出“啧啧”声,一面对身边的四大武士说:“你们说说看,我这个人可有多狠的!也多没有良心!人家可是待我如上宾,管吃管住不算,还把个如花似玉的大女儿送给我。”

  他摇着头,又道:“当然,不管送给我的女子是他的义女,或是他亲女,人家总还是表现了诚意,而我这个五脏六腑都快要变成黑的人,凡是人家送的,我可是照单全收,可是回报人家的,却是弄得人家灰头土脸,要死不活的样子,于心嘛!还真有点不忍。”

  “奔雷刀”李霸呵呵笑道:“寨主,你可不要把事情想扭了,这老小子可是自己找的,他招待你,那是想打你的主意,你要不说出太平天国的韦帅,在这洞庭湖十二道弯,沉了一船的金砖,那老小子决不会把他女儿嫁给你,他这叫做,偷鸡不着,蚀把米,这种人是没有人同情的。”

  “快刀”张不凡有些自嘲地笑道:“反正已经把我这老岳丈给囚住,咱们总得使点力,从他身上榨些油水,我张不凡已经是对不住他了,干脆就狠到底,如果有一天他找上鸡公山飞虎寨,我张不凡也只好认了。”

  一面,“快刀”张不凡招呼四大武士坐下来,说:“如今左舷的密室,囚着我的万寿山庄岳丈,看样子右舷的密室,也要把我君山崔家堡的老岳丈请入那间囚室,如果有一天让我那名正言顺的两个老婆,知道我把她们的老爹,是如此的糟踏折腾,保不准一脚把我踹到床下面。”

  望着四大武士呵呵笑,“快刀”张不凡又道:“还好,我又找到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再怎么说,总算掳走我张不凡大半条心,她是不会对我张不凡使坏的。”

  于是,“快刀”张不凡打了个哈哈,这才把计划的新阶段,告诉这四大武士,而他张不凡,又得要挖空心思,准备对付十八日君山崔大胡子的大帆船。

  当暮色降临的时候,“快刀”张不凡的船,已距离洞庭十二道弯四五十里了,不过,这一次对万寿山庄王老十的快船厮杀,虽说是大获全胜,但“快刀”张不凡的船上人员,也还是伤了四五人,不过情况并不严重,没有一个是伤在要害,大概过个一两天,伤口结了痂,也就没事了。

  于是,这天的晚上,当“快刀”张不凡的大船,碇泊在芦花荡口附近的碎石岸水面上的时候,船上的庆功宴,早已搬上了甲板,二十多人,都喝了个痛快,连张不凡,也是论碗猛灌,疯狂地大笑。

  当然,王老十也吃到了肉,喝到了酒,因为,他突然想开了,人处在这种环境中,生气苦恼,那是与事无补的,倒不如有吃就吃,有喝就喝,走一步算一步。从一个小洞中,透进了一些灯光,但在王老十看来,那灯光相当遥远,远得好像天际的星星,因此,他知道天已经黑了。

  也就在他刚刚准备倒头睡下去的时候,突然间,囚房中光亮起来,王老十又看到那个锦衣虬髯大汉,头上发髻上,缠着红布条子,就着囚房的小窗,问:“王庄主!你吃喝的还够吧?”

  “有吃有喝就好,够不够并不重要。”

  “我们长年都是活动在水面上,也没有什么好吃好喝的,粗茶淡饭的,你大庄主可要多多包涵些。”

  “我已经是你们的阶下囚,还他娘的包涵个屁。”

  淡淡一笑,李霸又道:“王庄主发火骂上两句,我自不与你计较,换了我,非但如此,还会跳起脚破口大骂哩!”

  “穿云燕”王老十也知道,他这只燕,成了笼中鸟,如果再在口舌上称能,一旦惹恼了这群王八蛋,只有自己倒楣的。心念及此,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

  突听李霸又道:“我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王庄主说老实话,如果你说的全是实话,而我们听了也很满意,我就敢拍胸脯,保证你这条命,活蹦乱跳,回你的万寿山庄,过你的安逸的日子。”

  “听你的口气,你似乎还当不了家吧!”王老十又再开始动心眼,他要摸清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来路!

  “不错,我是当不了家,做不了主,可是在我们韦少主的面前,我的话还是有分量的。”

  “韦少主?谁是韦少主?”

  “谁是韦少主,有一天你自会明白,如今是我问你答,因为局面是这种情况,而你也只有回答的分,当然你是没有问的权利,这一点,我可要事先提醒你。”

  于是,王老十又变成了老实人,但他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怨恨,娘的!有一天局势倒转过来,我王老十非叫你们王八羔子,知道我是谁!然而,心中想的,永远与事无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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