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上旬的天气,在江南依然是百花齐放的时节,春神的尾巴,仍然与人们同在,一切看来是那么的美好。

  “快刀”张不凡匆匆吃过柳如眉亲手调制的菜肴,也喝了一壶上好的陈年绍兴,精神显得特别愉快。

  “我要办的这码子事,那是千万耽误不得的,如果将来你想同我天长地久的捻和在一块儿,短时间的分开,你可得要忍着点。”

  “我知道,我不会阻挡你去办正事的!”

  “那就好!我这就上路,咱们老规矩,你不必出门送我,就在这屋中等我离去!”浅笑着,柳如眉点点头,一种成熟美,充满了她的脸,甚至她的全身。

  于是,走到门口的张不凡,不甘心的又回到桌前,就在柳如眉的额上亲了一下。

  而柳如眉,有如一头温柔的小猫,她高兴的承受了“快刀”张不凡的一吻。

  就在张不凡满意的正要离开的时候,突然间,店前面一阵“劈劈啪啦”,更有人在咆哮着,很显然的,前面饭堂中,正有人闹事。

  柳如眉与张不凡,二人正在温存,而张不凡的嘴巴,也刚刚离开柳如眉的前额,身子还没有直起来呢,就见那个小二气急败坏的一头撞进柳如眉的房里。

  还真有些尴尬,小二有点说不出话来的味道。

  “前面是怎么回事?”柳如眉开口问愣在那儿的小二。

  “不……不好了!”

  “究竟什么一回事儿?”柳如眉有点急。

  “是‘翻江龙’的姑丈,那个叫于金山的,要为他的侄儿讨公道呢!”

  “快刀”张不凡自吻了柳如眉的前额以后,人一直是弯着腰,脸仍在柳如眉面前一尺不到的距离,他甚至连扭头看小二也都没有,不过,他的两只耳朵轮子,却是一抖一抖的,显然把小二说的每一个宇,全都收入耳中,进入了脑子。

  只听柳如眉急说:“既然是那个姓于的找来,我们还真是惹不起,一个姓于的,当然还好对付,大不了赔些银子,可是那姓于的后面,却是江陵附近万寿山庄的一伙人,那帮人可就不好对付,我看不凡就在我房里暂时歇着,我一个妇道人家,出去赔他个不是,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人又不是我们杀的,大不了接受他的条件。”说着,人已站了起来。

  柳如眉人是站了起来,但却又被张不凡给按坐下来。

  “于金山在你们眼中是瘟神,是恶煞,可是在我张不凡的眼中,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面渣人,我再说的狠一点,如果惹恼了我,就连万寿山庄的王老十,我要叫他三更死,他就活不到四更天。”

  微微一顿,伸出他那巨灵掌,抚摸着柳如眉的粉颈与脸庞,轻柔柔地,又道:“你已经是我张不凡的心中洛神,你想我会叫你到前面抛头露面,同那个该死的于金山尽说好听的?”

  “可是我说过,万寿山庄的势力太大了,我们惹不起。”

  “可是我也说了,就算是他们庄主王老十,我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我可以再告诉你,我张不凡正拿他当糖人一样,揉在我的手掌心呢!”

  突然,又是一阵桌椅板凳的撞击声。

  于是,张不凡直起了身子。

  而当他一转身的时候,人已到了店小二前面二丈开外。

  店小二还真是一惊,这是什么身法,心念间,人也急急往前面追去。

  “快月”张不凡走过那条“之”字桥,一转眼,人已站在前厅上。

  却也真是不凑巧,正有一把断腿椅凳,对准他面门砸来,急急的,带着飕声。

  “快刀”张不凡轻抬左臂,顺势一拨,就听“叭”的一声,一张原已断腿的椅子,就碎在他的面前。椅子碎了,“快刀”张不凡这才看清楚,那个于金山的脸上刀伤还在,只见他大马金刀的坐在店中,满脑怒气难消的样子,而另外却有两个壮汉,正一阵打砸,还真是象两只冲入人群中的野牛一般。

  “于大头目,怎么把十二道弯的那股子怨气,出到这小小的黄梅镇来了!”

  “是你?张姑爷?怎么会是你?”

  张不凡正要开口,却听另一个砸桌椅的壮汉,戟指“快刀”张不凡道:“就是那个王八蛋杀了李爷的,他好狠!一口气杀了十几个,竟然连正眼也不瞧的,就拍屁股走人,于爷!你可不能放过他!”

  “住嘴!”于金山大吼一声,吓得那大汉急忙丢下手中的椅子,再也不敢多说。

  于金山冲“快刀”张不凡一礼,语气也相当平和地,说:“我那个不成材的侄子,连我都不愿把他带在身边,他的作为,我也早有耳闻,却只是想不到,他竟还是犯下杀头之罪,死在你张姑爷的手上。”

  “快刀”张不凡哪有听不出于金山口中说的话,却带有刺儿,显然他对张不凡的杀人,有着恨意。

  其实这也难怪,“快刀”张不凡与万寿山庄的交情,也只是最近才攀上,论双方的感情,当然是谈不到,再说,衡情论势,于金山在万寿山庄王老十面前的地位,并不比张不凡差到那里,因此在于金山的口气中,并未真正把个“快刀”张不凡放在眼里。

  “快刀”张不凡当然也知道这些,只是他是个极有心机的人,在他的脑海电转中,也想到这黄梅小镇,距离江陵不过八十里,如果在这小镇上,再把这于金山给送上酆都城,往后可就麻烦大了,自己总不能杀光万寿山庄的所有人吧!

  心念间,他立即有了另一种想法,那就是尽量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搁。

  于是,“快刀”张不凡哈哈一笑,说:“事情被我姓张的碰上了,不管就无法对上天交代,所以我就把事情揽下来了。”

  “你这一说,敢情还是在替天行道了?”

  “如果论当时那种情形,说是替天行道,也不为过。”

  忽的站了起来,于金山戟指“快刀”张不凡道:“我于某人是看在我家庄主的脸面,才称你一声姑爷,你却在于某人面前喘起大气来了,你以为你是谁?”

  “万寿山庄的姑爷呀!”

  “既然是万寿山庄的姑爷,为什么同我的侄儿李一匡争风吃醋,还动刀把我侄儿杀死?”

  “快刀”张不凡笑了,语气又变得极为平静,说:“既然你知道我争风吃醋,杀了你那早该被杀的侄子,那就与这家小店,算是扯不上关系,如果你有万寿山庄大头目的风度,从此不再来黄梅镇,找人家的麻烦,你怎么说?”

  “有道是祸由根起,那个小寡妇是个害人精,我姓于的岂能放过她?”

  哈哈一笑,“快刀”张不凡道:“小寡妇不是害人精,害人精应该是你那侄子‘翻江龙’,就因为他,才害死十多条人命,这与人家小寡妇何干?”

  他在于金山的一怔间,又道:“于大头目,你知道小寡妇的丈夫是怎么死的?”

  于金山更是一怔。

  就听“快刀”张不凡接道:“是被你那宝贝侄儿‘翻江龙’害死的。”

  “胡说,你有什么证明?”

  “还要什么证明?是你侄儿亲口说的,黄梅镇上很多人都听到的。”

  于是,于金山语诘了,但他似是对于“快刀”张不凡己没有—点好感,这可以从他怒瞪的双目中,几乎向外冒火的表情上,看得出来。

  “我真是替庄主大小姐叫屈!”

  “快刀”张不凡心想:就凭你这句话,你姓于的就算死定了。

  表面上,“快刀”张不凡哈哈一笑,因为他要把这姓于的性命,安排在远处的洞庭湖上,这样一来,柳如眉以后的日子,才能过得安稳些。

  于是,他歉然的一笑,说:“于大头目,你可千万要把事情弄弄清楚,话一说出去,可是收不回来的呀!”

  他微微一顿,又道:“我可是路过此地,才碰上的,如今我这就要重上贵庄,你大头目最好不要把庄主的大事弄砸了,如果你真想找我张不凡较量一番,我担保,你绝对会达到目的,只是,必需要等到我与贵庄上的事情办完,我那岳父大人也得到他应得的,咱们再来算这笔账。”

  “嘿嘿嘿”一阵冷笑,于金山咧嘴笑道:“成!就这么说定,咱们都暂时把嘴巴封起来,等庄主那码子事完了,我于某会自动找上你鸡公山去的。”

  “快刀”张不凡差一点笑出声来。

  因为“快刀”张不凡对于于金山这种大言不惭的模样,感到有些滑稽,他还真想安排他登上鸡公山的飞虎寨,去看看是不是比五阎罗殿差到那里,只是,他没有这个耐性等,所以他就象生死判官一样,把于金山安排在洞庭湖的十二道弯。

  当于金山同他那两个跟班,站起身要走的时候,突又听“快刀”张不凡平淡地说:“于大头目就这么走了?”

  一个大旋身,于金山愤然说道:“张姑爷还有什么指教的吗?”

  “快刀”张不凡一咧嘴,笑道:“摔坏人家这么多桌椅,不打算赔了!”

  “我还没有点把火烧他个精光,已经足够客气的了!”

  “快刀”张不凡手指头摸着鼻梁骨,斜着两眼,道:“我发觉真正的英雄人物,是不屑此为的,只有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的下三烂,才拿东西出气。”

  “你在骂我?”

  “反正这英雄与下三烂,二者就看你于大头目的挑拣了,我只是在提醒你。”

  “用不到!”说罢,一挥手又道:“咱们走!”

  “既然你于大头目不赔,我只好要我岳父大人赔了,谁叫你是他的部下呢!”“快刀”张不凡的声音不高,但却字字不漏的进入于金山的耳中。

  于是,于金山真的犹豫了。

  “算你厉害,也算我真的认识了你这位张姑爷。”

  当一锭银子抛入店中的地上时候,于金山愤愤地说:“这五两银子我于某人花的很值得,你知道为什么?”

  “我在听着。”

  “因为我看清了你的底牌,你的庐山真面目。”

  于是,“快刀”张不凡笑了,笑的极为坦然……

  要知任何一种笑,都是人性自然的流露,往往它就表示了一种极为深奥的涵意,所以有些人就把笑当成一种人性艺术的表现,然而有些心腑沉沉的人,却把笑当成了武器,而在人生的战场上,就由于他们会利用笑,而无往不利,所谓的当笑则笑,对于这种人是不起作用的。

  不过,“快刀”张不凡的笑,却经常能发挥得淋漓尽至,无往不利,就以目前来说,他的这种笑,就让于金山有莫测高深之感,因为“快刀”张不凡是一寨之主,是一方的枭雄,他不应该有这种笑的反应,而是应该大怒,至少也应该阴沉的冷笑,可是没有,相反的,却是那么轻松的一笑,就象是两个有几十年交情的老朋友,开着玩笑一般的那么不放在心上。

  然而,于金山那里会知道,在“快刀”张不凡的生死薄上,他已被列入黑名单中。如果不是为了万寿山庄,如果不是为了柳如眉,就算是十个于金山,也早已成了厉鬼,那还能容你这老小于在此咆哮饭堂的,“快刀”张不凡在他那坦然的笑声里,所附带的愤怒,而这种愤怒,是外人所无法知道的。

  已经走出小饭店的于金山,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猛然的又旋过身来,含着讥笑地说:“打从现在起,我侄子的那码子事,咱们谁也不用再挂在嘴边上,直到你张姑爷与庄主的事,告一段落。”

  他神秘地一笑,看着面含微笑的张不凡,又道:“所以你现在又是我于某人心中的贵客,张姑爷,你眼下是要上江陵万寿山庄,正好我于某人的快船,就停靠在这黄梅镇外附近的岸边,怎么样?我于某人亲送你姑爷上山庄,你可愿意大驾光临?”

  “我的于大头目,你不如弄个火坑让我去跳吧!坐船这码子事,我这一辈子也不敢去想,你还是请吧!”

  “哈哈……”

  于金山开心的笑了……

  于是,他身旁的两个跟班的也笑了,直到三人都消失了人影,那笑声还在空中激荡着。

  而于金山三人,对于笑是直觉的,因此他三人对于笑,谈不上什么艺术味道,当然也就不能把笑的灵魂活跃起来,所以他们的笑,却会带给他们杀身之祸。

  当然,这是他三人一时之快所招惹的,而他们本人是懵懂无知的,否则,他三人必笑不出来。

  站在饭店厅堂中的“快刀”张不凡,人并未移动分毫,头也没有转动一下,只是他脸上的笑容,却在慢慢的凝结,就象站在冰天雪地的高山颠峰上一般,面含冷霜,缓缓说:“如眉!这一下你总该相信我是‘坏人中的坏人了吧’!”

  冲进厅中,柳如眉低声的,但却字字坚定的说:“我说过,你在我的心中,永远是个我崇敬的好人。”

  缓缓地低下头,看着柳如眉的双手,搂向自己的粗壮的胸膛,“快刀”张不凡低声在柳如眉耳畔,说:“我欺骗了你,难道你就不恨我?”

  仰起头,柳如眉睁大一双美目,眨着眨着,问:“就因为你是已结过婚的人?”

  微微一笑,那笑意是含有无限的安慰成分在内的,柳如眉一紧双臂,又道:“我是个注重实际的人,所以外表对我并不重要,至于你结没结过婚,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的心中,有没有我柳如眉的地位。”

  缓缓的,柳如眉把脸贴上了张不凡的胸脯上,而“快刀”张不凡的胸脯,正如大海的长浪一般,一起一伏,显然,他听了柳如眉的话,已是热血沸腾,而不能自已。

  于是,“快刀”张不凡一正脸色说:“我也是一个很现实的人,但对于你这位红粉知己,我得说句实心话,这辈子你算是我张不凡的人了。”

  “快刀”张不凡双手在柳如眉两肩一放,又道:“回房去吧!前面由伙计们叨拾就行了。”

  当柳如眉把一张娇艳的粉脸,离开张不凡的胸膛时候,两眼眶的泪水,滴了下来,那是两行可以溶化钢铁的情泪,坚强如“快刀”的张不凡,也几乎受到感染。

  于是,“快刀”张不凡一咬牙,快步走出店去,他要尽快的赶往万寿山庄,去完成他所设计的“伟大”杰作。

  “快刀”张不凡的心是沉重的,沉重的连他胯下的那匹“乌云盖天”都感到有点吃不消,因为自从张不凡一跨上马背,立即挥鞭疾驰,而那种急惊风的劲头,不难想象出他的心事,有多么沉重。

  八十多里的路程,才一个多时辰,竟然让他赶到地头上,那儿正是万寿山庄。

  “快刀”张不凡甚至到了那个大拱门,也没有下马,而是一口气冲到了那个巨大如宫殿的大厅前面,才翻身下马,而他的这种动作,在万寿山庄是少有的。

  就在他一踏上长长的台阶,大厅中的王老十,已急步走了出来。

  “贤婿,你似乎晚了一天才赶回来,路上可是什么事耽误了你的行程?”喘着大气,走入大厅,“快刀”张不凡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是不是崔家堡的崔大胡子承认他在耍阴险坑咱们?”

  “快刀”张不凡这才一整脸色,说:“岳父大人,我张不凡的六条腿真的快要跑断了。当初这消息一入我耳朵,还真叫我热乎上好一阵子,可是我若知道有人在这中间玩弄手段,说什么我也不参加。”

  “怎么回事,你说明白些。”

  “还有什么可说的?我看搞来搞去,受害的可能是我鸡公山的张不凡。”

  “贤婿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张不凡糊里糊涂的就在这君山到江陵,江陵到君山的,来回穷折腾,放着我的飞虎寨不管,如今又听手下对我传信,就是信阳州的‘天龙’刘大年,又在打我飞虎寨主意,岳父大人,你可知道刘大年是谁?”

  “中原第一杀手,我王老十自然知道。”微微一顿,王老十惊异的问:“‘天龙’刘大年同你有什么过节,为什么他要找你麻烦?”

  冷然一笑,“快刀”张不凡说:“我们两个,有那么一段扯不清的关系,也是一种我张不凡不愿说的瓜葛,总而言之一句话,他那条龙,想要吞掉我这条虫罢了。”

  “就算他是龙,我也不会让他那么容易的吞了你这条虫,因为你是我王老十的女婿。”

  看着张不凡端起茶杯,王老十又道:“崔大胡子看了我的书信以后,他怎么说?”

  用力放下茶杯,“快刀”张不凡道:“他什么也没有说,只吵着要来找你拚命!”

  “穿云燕”王老十瞪着如炬双目,满嘴“各自为政”的牙齿咬地格崩晌,说:“他娘的,毁了我的船,还想来我万寿山庄撒野,你说,他崔大胡子‘师出何名’?”

  “快刀”张不凡似是忍着一肚子气,说:“他说你毁了他的船,还杀了他十多名手下,而那个毁他船的,却正是打着你江陵万寿山庄的旗号大船,他甚至还带我去看他们逃回来的两个头目,那还真是各个满身血迹,哼啊唉的在床上翻滚呢!”

  “穿云燕”王老十一听,还真是傻了眼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崔家堡方面,也会有同样的损失。

  就在他一怔之间,“快刀”张不凡伸手入怀,摸出崔大胡子的那封“他动过手脚的”信,双手递给王老十,一面说:“这是崔大胡子的亲笔信,上面写些什么,我是一概不知,不过他却对我甚是衔恨,口口声声说,不该找你王老十合伙,弄得好处还没有得到,却先就损兵折将。”

  “那他对我王考十的损兵折将,又作何解释?”

  “所以啊!我就把咱们这边的损失,一五一十的也告诉崔大胡子,一上来,他还不相信,经我以鸡公山飞虎寨主的身份,与全寨数百人性命保证,再加上我指天发誓,他才相信咱们万寿山庄,也是受害之人。”

  于是,“穿云燕”王老十拆开了那封信,那封“张不凡”的亲笔信。

  一面看,王老十一面点头,当他看完信,原本是要交给张不凡看的,但他在一瞬间,又把信揣入怀中。

  “快刀”张不凡心中骂道:“好小子!原来你还没有把我张不凡看成自己人,你以为是崔大胡子写的,你以为东西一经打捞出来,你们两家先分上一大半,然后再送我张不凡一点甜头,娘的!你不仁,我就给你个不义。”

  但张不凡却急问:“岳父大人,崔大胡子信上写些什么?让我看看!”

  王老十轻描淡写地说:“他只约我在四月十六日,亲自率领大船,准正午时分,赶到十二道弯,还要我带上潜水人员一齐去,与他的大船一会合,立即采取行动。”

  张不凡急道:“就这么快要打捞东西了?”

  “这事愈快愈好,等一天我就多牵挂一天。”

  “快刀”张下凡道:“这么说来,四月十六日距今不过几天了,我还要回一趟山寨,正好我也回去带几个得力人才,等东西到手,也好叫他们押上山寨。”

  一面扳着手指算日子,又道:“恐怕是赶不上了,如果那‘天龙’刘大年找上山寨,我还真不知道何时才能赶得回来呢?”

  哈哈一笑,“穿云燕”王老十说:“不关紧要,到时候我把贤婿的一份,也顺便带回山庄,就等你回来搬,难道你还信不过我这个老岳丈?”

  “快刀”张不凡笑道:“岳父大人说那里话,如今咱们可是一家人,你的我也用得,我的还不也是你的?”

  但张不凡的这句话,在二人的心中,却立刻有了修正。

  王老十心中想,你小子真够天真的,有一天叫你知道,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当然还是我的。

  张不凡的心中,当然与王老十的正好相反,那就是,你所有的,全都落入我手,我的,你一根毛也拔不去。

  彼此这么一顿之间,又听“快刀”张不凡说:“我真是恨呐!”

  王老十一怔,急问:“贤婿你恨什么?”

  “我在想,如果我要是不怕水,有我张不凡给岳父大人保驾,我敢说,那才是天衣无缝的最佳合作。”

  王老十岂有不明白的道理?他保什么驾,说穿了还不是想临场分财,说他娘的怪好听的。心中想的,当然不能从嘴巴里说出来,所以这世上有许多人,他们言不由衷,为的是掩护住自己的狐狸尾巴,所以有些人,一旦遇上那种沉默寡言之人,还真得多加留心。

  当然,世上也有许多放大炮尽说大实话的人,这种人多一半心无城府,是个直筒子,不过这种人大多是可爱的,比之那些阴险的人,可就让人敢于接近多了。

  突又听“快刀”张不凡道:“这一次岳父大人率船亲征,小婿以为,最好要多带人员,尤其是于丁二位头目,他们十二道弯的地势熟,武功也不错,能有他们随行,大概应可安全无恙。”

  “穿云燕”王老十笑道:“这就不用贤婿担心,倒是你什么时候起程回鸡公山?也好叫玲儿随你回山寨。”

  “快刀”张不凡急忙说道:“如果我是回山寨平平安安过日子,岳父大人,你就是不要玲儿跟我去,恐怕也由不得你老了,可是这一次,我是因刘大年才回去的,万一遇上砍砍杀杀,你老想我如何安心?”

  喘了一口气,又道:“再说我一处理过刘大年那码子事以后,还得快马加鞭往洞庭去,总不能放弃我那应得的一份吧!”

  王老十一面点着头,说:“贤婿说的也是,那就先回后面去看看玲儿,什么时候走,你自己琢磨着办吧!”

  “快刀”张不凡还真有些累,一摇三晃的,向后面走去。

  当天夜晚,“穿云燕”王老十就在他那个宫殿式的大厅上,一连摆下三桌酒席,他所谓的人,也都是他的心腹干部,但最主要的,除了于金山丁仁杰两员水上主将之外,总管甘巴东与副总管成子九二人也分别在另外两桌招呼参加的人。

  主桌上除了“穿云燕”王老十之外,尚有“快刀”张不凡,大头目于金山,二头目丁仁杰,以及另外在各船上挑选的健壮而具有武功的壮汉六人,而其余两桌上,也都是从王老十的五十余艘船上挑选的壮汉,一个个俱都是孔武有力的样子。

  酒席上,“快刀”张不凡还不时的举杯向于金山与丁仁杰二人敬酒,于金山除了冷笑的一喝而干外,他连正眼也不看张不凡一眼。

  酒过三巡,菜也上了一半,就在大家都在兴头上的时候,突见“穿云燕”王老十一手举杯,站起来道:“在座各位,可都是我万寿山庄的中坚干部,同我王老十穿一条裤子的人,今天把各位请了来,是有一桩大买卖。”

  他环视了三桌的人,面露喜色的又道:“这件买卖非比等闲,一旦成功,我敢说咱们这下半辈子,就算是倒吊着吃啃,也吃不完,但是,在进行中,却难免要大家使把劲,拼点力出来。”

  微微一顿,又道:“也许大家早已听到咱们万寿山庄,已经损失了十几人,也沉了一条船,可是那是咱们一时大意,疏忽所致,如今我亲率咱们万寿山庄最新的一条大船,前往十二道弯,去会那崔家堡堡主,至于咱们所要做的,等咱们大伙全都上了船,我自会向大家宣布。”

  突听“快刀”张不凡插嘴说:“潜水的人,岳父大人可不能忘了分派啊!”

  哈哈一笑,王老十说:“一切都已齐备,就等明晚启航,大概十六日午时以前,绝对可以赶到。”

  于金山却在这时候,说:“新姑老爷明晚是不是同庄主一起上船呀?”

  “快刀”张不凡急忙摇手,说:“于大头目,你是在开我张不凡玩笑吧!能去不能去,不用我说,我岳父大人比我还清楚。”

  “哈哈……”

  王老十还真的笑了,但他在—阵笑声过后,却对三桌的人说:“来!大家先干了这一杯,等事成之后,咱们仍在这大厅之上,喝它个三天三夜。”

  于是,三桌的人,正好三十个,大伙全都站了起来,举着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就在一阵互相谈话中,“快刀”张不凡起身对王老十一抱拳,说:“岳父大人,小婿已同玲儿讲过,事情紧急,小婿必需连夜上路,等飞虎寨事情一了,小婿必尽快赶来。”

  王老十一怔,问:“你可是要连夜上路,现在就走?”

  “不错,有了那档子事,小婿是归心似箭。”

  于金山突然插嘴说:“姑爷可真是个大忙人,整天跑东到西的,受那风刮日晒之苦,可真够难为的了。”

  “快刀”张不凡又是那平和地—笑,说:“苦命!苦命!”

  “如果姑爷这种日子过的直叫苦,那我们一天也活不下去了。”于金山极尽挖苦之能事。

  “快刀”张不凡一笑,举杯对所有的人说:“在下张不凡,有要事在身,不能多陪各位,特借此水酒,向各位告个罪。”说罢,一饮而尽,也不管其余人的疑问眼光,都向他集中而来。立即对王老十一抱拳,人已向大厅外走。

  就在“快刀”张不凡人已走到大厅门口的时候,突然身后的于金山高声说:“姑爷!你可知从万寿山庄回鸡公山的路吗?那是往东北方走,向南的话,那可要走到黄梅镇了,方向可要弄对哟!”

  所有的人,以为于金山同张不凡在开玩笑,有几个听了之后,竟哈哈笑了起来。

  “快刀”张不凡一个大旋身,也高声道:“大头目,这你就别替我担心,只要没有摸到酆都城,到哪儿都没有多大关系。”语出不吉利,大厅上连王老十都是一怔。

  于是,“快刀”张不凡打了个哈哈,人已消失在黑暗中。

  望着“快刀”张不凡消失在远处,而远处的蹄声已发出有力的踢踏声。

  于金山冷冷一笑,对王老十说:“庄主,属下以为这位姑爷的行迹,应该多加留意才是。”

  “你是怕他在中间弄鬼,我想不会吧!你想想看,他人又不在现场,他又有什么能耐一手遮天?”

  “我是在替大小姐叫屈!”

  王老十哈哈一笑,对全厅上的人说:“能在我王老十面前弄鬼耍奸的人,放眼当今武林,还找不出半个。”

  一面又放低声音,在于金山耳畔,说:“玲儿只是我在他身边放的一个有力眼线,这!你可明白了吧!”

  “那为何不让玲儿跟他一起去呢?”

  王老十愉快地说:“他去同刘大年拼命,死活都还不知道,玲儿去了,岂不叫我操心?再说他刚才出厅的时候,讲了一句很不吉利的话,我看他这一趟回转山寨,必然是凶多吉少。”

  世上那有岳丈咒自己女婿的?此所以“利”字当头,六亲不认,多少人都因一个“利”字而身败名裂。

  当大家听了“穿云燕”王老十的话后,每个人自然心里明白,尤其是于金山,更是高兴,心想:等庄主这码子事一了,看我不把你剁了丢进江中喂王八。

  而王老十更想得妙,只要中原第一杀手放倒了张不凡,那么,张不凡的那一份,也就是他的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打的是如意算盘,但在这世上,所有的人,无时无刻不在敲打如意算盘,但有几个真正如了意的?恐怕真的没有几个,如果说如意算盘的算盘子儿打的还真如意的话,那这个人必然是有头脑的人,而这个人也必然在敲打算盘时,花了一番心血。

  如今,恐怕除了“快刀”张不凡之外,其余人的如意算盘,在拨弄到最后的时候,必然是个“零”字,甚至恐怕还在零的后面,出现负数而赔上老命。

  也才是四更天刚到不久,“快刀”张不凡已到了黄梅镇,当他再一次的,以不速之客,敲开了柳如眉的店门时候,也是柳如眉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安稳的时刻,因为,在“快刀”张不凡刚敲了两三下店门的时候,还是柳如眉把小二叫醒,二人一齐走到前面,把店门打开的。

  一看到“快刀”张不凡来到,柳如眉心中那份实在劲儿,还真比捡到一个大金元宝,要高兴不知多少倍,她心中那股子甜蜜和满足感,比之过去,是没有任何令她高兴的事可比拟的,因为,张不凡并未留在万寿山庄,而是连夜又投入她柳如眉的怀里。由此可见,她柳如眉在“快刀”张不凡的心目中,比之王玲儿,并没有丝毫逊色,相反的,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把“快刀”张不凡招待在自己的睡房,还特别交代小二,叫灶上煮一些莲子冰糖粥与江南有名的枣泥糕。

  “快刀”张不凡人一进到柳如眉的房间,感觉上就有了满足感,而这种满足感,是在崔小倩或王玲儿那里,所找不到的,他好象觉得,自己与这柳如眉,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心理上,并非是自惭形秽,而是柳如眉那种女人的成熟感,使他觉得自己象个大男人,而柳如眉却是个善体丈夫心意的女人。

  一个大男人,如果遇到一个真正让他领会到自己是个堂堂大男人的女人,那么这个女人,必然才真正是上天的杰作,而使她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也唯有这种真正的女人,才会得到幸福,也才能获得满足,因为,她的所有表现,全都是男人所喜爱的。

  当然,柳如眉就是这种女人,因为她认清自己,毕竟是个女人,在这个世界上,女人的才华与美丽,那只能吸引男人于一时,而绝对不能长久的,唯有表现出女人的本色,以柔去克刚,也唯有这样上天所赋的内在柔美,才能把男人打倒,打倒在她的怀里,不论这个男人是如何的凶悍而又杀人不眨眼。

  这也应该属于天道的一种,试想,女人既然运用了上天所赋予的本能,男人是无法逃出去的,因为男人也是上天的杰作。

  而“快刀”张不凡,在领受到柳如眉百般的关怀爱护中,象一头雄狮一般,爬匐在柳如眉软绵绵的床铺上,微闭上双目,正承受着柳如眉的揉摩,舒坦的直喘大气,就因为他一躺到床上,直叫累,所以柳如眉才替他松散松散筋骨,让他先睡上一大觉。

  当然,“快刀”张不凡在柳如眉无言的,亲切的,怜爱的轻轻按摩中,沉沉的睡去,而柳如眉,就象一头驯服的小猫,轻轻地卧在“快刀”张不凡的身侧。

  “快刀”张不凡在阵阵飘入鼻中的香味,一种成熟的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中,昏沉沉的睡了,他是很累,所以睡的很香,很熟,直到日上三竿,他才从柳如眉的床上爬起来。

  “如眉!我不要出房门了,等下在中午时分,有个从鸡公山上下来的人,他头上用一条红巾,挽缠在发髻上,人长的并不壮,细柳高条的有我这么高,三十来岁,大概他会穿一身蓝长衫的衣服,叫小二留点意,只要发觉这么一个人,就快来告诉我,我想还要再睡一下。”

  柳如眉笑道:“你尽管睡,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

  于是,房门被柳如眉轻轻带上。

  柳如眉走到前面店中,而店中已有了客人。

  当然,她也把店中十几个客人,仔细的看了一遣,没有“快刀”张不凡要找的人。她在这时候,才决心自己守在前面,只等这么一个人找上门来。

  “快刀”张不凡在柳如眉不在的时候,并没有睡着,他躺在软床上,睁大了眼睛,望着屋顶,把意志集中在他所设计的谋略上,详细的再加以重覆验证。

  而验证的结果,他并未说出口,但从他的微笑中,就不难想象得到,他是那么的得意与满足。

  于是,“快刀”张不凡往外面看看,天色是近中午了,而他要召唤的人,在他的安排下,也应该要到了。

  当然,安排一个人,能确实按时赶到这黄梅镇,却也是不太容易,首先,他必须要捏拿准各种可能发生的事故,再就他所安排的人,必需是个很机警,而又武功一流的人物,因为,这一安排,是有关成果丰收时,适时要出现的人物,否则,也将是前功尽弃的局面。

  而“快刀”张不凡所安排的人,当然也只有鸡公山飞虎寨的师爷,“神算子”郭亮,胆识与智慧,再加上“神算子”的阴阳八卦巧安排,构成了“快刀”张不凡这次的“伟大”行动,如今,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实现了,所以当“快刀”张不凡自崔家堡出来,而至芦花荡附近的碎石岸,交代各项事务之后,在各种的安排就绪之后,这才松散的去到万寿山庄,算算日子,“神算子”郭亮,应该是今天赶到此地会合的。

  同时他不能在此耽的太久,因为今晚上,万寿山庄的大船,就要顺流而下,直放洞庭的十二道弯,他必须要及时的,早一天登上他那艘特别设计的船,这可是一场硬仗,大意不得的一场硬仗。

  时间愈接近中午,“快刀”张不凡就眉头皱的更紧,心中也在嘀咕,这“神算子”可不要变成了“失算子”。

  正当中午时分,“快刀”张不凡已穿戴整齐,他不能就那么赖在床上不起来,同时,如果郭亮一到,看到他大寨主这般模样,也不太好看。

  就在他刚刚穿好衣裳,蹬上鞋袜时候,柳如眉已象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一般,飘然而走近门来。

  “他来了,你要找的人来了。”

  “那就叫小二领他进来,说话也方便些。”

  “好!我这就叫小二领他进来。”

  柳如眉又飘向前店。

  “快刀”张不凡拉了一把椅子,就着一张紫檀木圆桌,坐了下来,而圆桌上,四样小菜,加上一壶暖酒,早已放在上面。

  “快刀”张不凡微笑着,先自倒了一杯,然后又再倒上另一杯,连筷子都重新经他摆好。

  来了,脚步声进入了“快刀”张不凡的耳中,很熟悉的脚步声,那正是他的“军师爷”,“神算子”郭亮的声音。

  “快刀”张不凡面对门口,看着他这位军师,快步向前,对他施礼。

  而柳如眉,在郭亮进入房中以后,适时的又把门关上,人也同小二一齐走了。

  “你还算来得及时,坐下来!”

  郭亮一笑,说:“寨主把属下召来,那一准说明了,直到目前,咱们所撒的那张网,才准备收口,寨主有事就尽快吩咐吧!”

  “网就快收口了,有件事却要更改一下。”

  “寨主请吩咐!”

  “把骡车,换成马匹或骡子,每匹马上携带帆布袋子。”

  “是不是为了行动方便,快捷?”

  “对!咱们必须要如此,所谓迅雷不及掩耳,叫他们分不清咱们是老几!”

  “至于骡马多少匹,我看江陵与君山各二十匹足够了。至于时间,江陵这边,十七日起,就在万寿山庄附近隐密地守侯着,至于崔家堡方面,那可要等在十九日了。”

  “如何联络?”

  “我全派人的。”

  “属下一切听命。”

  郭亮就要起身,但被“快刀”张不凡留住。

  “来!咱们有好一阵子,没有在—起喝两杯了。”

  郭亮深知这位年轻寨主的脾气,公事一完,变成私事,那就天南地北,风花雪月一齐来。“我已是有家累的人了!”

  “家累?不就是崔家大小姐吗?其实那档子事,还不是我替寨主设计成的,只可惜是一朵喇叭花插在皇帝老子的头冠上,有些不相称而已。”

  “一个老婆,算是什么家累?”

  “那寨主是?”

  “我已经有三个了!三个,才算是‘家累’,累死人了。”

  说着,张不凡自己先就笑了。

  当然,“神算子”郭亮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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