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刀”张不凡面对着桌对面的俏寡妇,实际上并没有发觉酒菜真的有什么不对劲,要不然,他绝不会大口的喝酒,大块的挟菜。
三大杯酒下肚,“快刀”张不凡打开了话匣子。
“我这趟抹回头,可不是来指望着你向我报恩的,咱们话还是说清楚,我吃饭给饭钱,住店给店钱,咱们可是两下不欠帐!”
“可是我们却欠了你一笔还不清的人情债!”
“这下你可说对了,我这一辈子,还就是做了这么一件‘见得人’的好事,你就别把它搁在心上,而我才能在悠闲的时候,琢磨这档子‘小’事,图个自我解嘲。”
女老板,这位文君新寡的俏娘子,却浅浅一笑,一面对小二说:“替我拿双筷子酒杯来!”
小二还真快,扭个身,已把筷杯齐放到老板娘面前桌上,殷勤的还为老板熄斟上酒。
“你去歇着,这儿有我侍候客官爷就够了!”
“快刀”张不凡面无表情,只是心头“咚”的一声。
望着小二走进后屋,老板娘伸出葱般的细腻玉手,举杯对“快刀”张不凡笑道:“如果我再提那档子事儿,那就有些不识相,说不定会打断客官爷的酒兴,这一杯只算是我柳如眉对你表示欢迎之意。”
说罢,浅浅地一抿。
“快刀”张不凡那种表情,还真叫人有些捉摸不定。
一手举着杯,双目精光一闪,张不凡淡然一笑,说:“眼下就算你再不识相,我也不会马上拍屁股走人,倒是我想在你这儿借住个一两天,方便吗?”
两边嘴角一翘,柳如眉浅浅一笑,双目如火炬般,望向“快刀”张不凡,道:“一两天,一两月,甚至一两年,客官爷只要乐意,住多久我都欢迎。”
“难道你忘了,我曾说过的话?”
“可是你说自己是‘恶人中的恶人’这句话?”
“难道你不怕?”
“如果你真的是恶人中的恶人,那你必然有着满腹泛滥的才华,也许你是愤世疾俗,或者你是未遇伯乐,只要你心中那面人性的灵台明灯,没有熄灭,你仍然能成为人中之龙的。”
猛力的把酒杯住桌上一放,张不凡仰天哈哈大笑,他几乎把眼泪都笑出来。
望着怔在对面的柳如眉,“快刀”张不凡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怪样子,说:“你是说有一天,我还能变成人中之龙?算了吧!我自己心里有数,我是不折不扣的‘武林一条虫’。”
他微微一顿,又压低声音,说:“老板娘!你可听人说过吗,‘能大能小是条龙,不大不小是条虫。’在当今武林中,我就是不大又不小的人物,不过,这也没有什么,我觉得只要能把我这条虫,叨拾得有声有色,我也就心中舒坦了。”
老板娘柳如眉,只是浅笑着,望向“快刀”张不凡,她似乎根本没有听他在唠叨些什么,不时的还用丝巾,往鬓角上一抹,似乎在静态中,撩起一股微波一般,那种动作,是相当诱人的。
对于柳如眉的娇笑媚眼,“快刀”张不凡只有不断地说话,说话就能引导他,冲破面前的尴尬场面。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丈夫一定也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他一定带绐你不少的快乐。”
“客官爷,这一点我还得求求你,别再提他了,我如今正在尽力忘掉过去,忘掉痛苦。”
“过去是忘不掉的,痛苦更是如芒刺在背,就算有一天,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但当你夜阑人静,长跪佛前,击钵送经的时候,你仍然会因过去的痛苦,而吹绉一池春水,无法自己。”
“要你这么说,那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错了!”“快刀”张不凡又喝了一杯酒。
酒力使他有了酒胆,当然,有酒胆的时候,是免不了会胡说八道的。
眯着一双原本慑人的眼睛,“快刀”张不凡淡然地说:“任何一个人,绝不能轻言死字,就算天国真的笙乐处处,仙女成群,而不见发愁的人,但那终归是一种想象,你要问这世间谁见过天国,天国是个什么样子,我敢说没有人会说得出来,真要有人对你大吹法螺,最聪明的办法,就是回敬他一巴掌,团为他在拿你当驴蛋骗你!”
端坐在张不凡对面的柳如眉,依然是风情万种的痴望着“快刀”张不凡,也许在她的心中,正揣摩面前这个大男人,是那一种人吧!
只听“快刀”张不凡又道:“人活着就该为自己多打算,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人生悠悠几十年但并不算长的岁月,得之不易,就应该把握住每一时刻,活的自由自在,活的有声有色,你是说吧!”
他有些自我解嘲地一笑,又道:“至于说把自己宝贵的生命,象狗猪的命一般,不值钱的随便糟塌,动不动死了完事,我可是一百个反对,当然,弄个什么永远也摸不着边际的希望,让人拼命的去追求,到头来.人也老了,死了!而那个希望却仍然海市蜃楼般的虚无缥缈在遥遥的远方,这我张不凡也反对,所以我是个讲求现在的人,当然,我的作风上,连我自己都不敢恭维。”
乘着为“快刀”张不凡斟酒,文君新寡的柳如眉,一手按在张不凡那放在桌边上的巨掌,面无表情但却两眼眶吐不出一个宇的眼神中,彩霞一闪而逝,低声说:“你仍然是个我以为的好人,你知道许多别人无法想象的事,你更能洞察人生,如果这种人,真的要走入邪道,那是老天无眼,更是江湖的不幸,一个人总不能明摆着跳火坑吧!”
如若一团鹅毛,飘落在张不凡那搁在桌面上的大手上,而张不凡没有躲,他觉得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只是他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因为他还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下手。要知道“快刀”张不凡做事,一向都是按计划实施,如今柳如眉的动作,表示得超出张不凡想象之外,那是他预定策划中的第二步,而第二步的行动,尚未定案,当然,张不凡有些迟疑了。
柳如眉的动作是自然的,也因为自然,所以她并不觉得过分,当她看到张不凡的犹豫,立刻及时的把手收回来,那情形就好象对一个失意人的一种安慰一样。
“你是个君子,我看得出来,一个坦坦荡荡的正人君人,我是不会看错人的。”柳如眉正色地说。
“如果我真的是个正人君子,也就不会半夜三更跑上你这儿来了,你可千万别拿‘君子之心来度小人之腹’。”
“如果你要是小人,那么你所预谋之人,必然也是小人中的小人,一种不令人有所同情的人,就象你杀的‘翻江龙’那伙人。”
“‘翻江龙’那帮人,述不够格当小人,他们只是一群不识自己为老几的可怜虫。”张不凡一面品尝着刚端上桌的小菜。
热菜冒着烟,吃在张不凡的口中,于是“快刀”张不凡的心也热起来了,因为他觉得,能在这江陵与君山之间的沿江这个小镇上,弄那么一个落脚的小公馆,这往后办起事来,岂不是方便多了?
终于,“快刀”张不凡的第二步计划,算是在他的心中定了案。
定案就要采取行动……
行动的目的,就是争取面前这位文君新寡的柳如眉,投向自己的怀抱。
“谈了半天不着边际的闲话,如今该谈谈你了吧?”
“我!一个丈夫死去不到两月的寡妇,又有什么好谈的?”
“比方说,你将来怎么打算,是再嫁,还是守着这片小饭店,了此一生?”
冷然一笑,柳如眉道:“嫁人与不嫁人,我都还没有想到,那是以后的事。”
“难道你就不问问我是姓甚名谁,家住那里,以何为生,家有几口?”
“我可以问吗?”柳如眉开心地一笑。
“我在等着你问。”
“我什么都不问,只有一桩我倒想知道。”
“想知道什么?”
“你可曾娶过媳妇?”柳如眉话一说出口,两只柳眉下的杏眼,有如春月一般清澈而又满含热火的,逼视着“快刀”张不凡。
哈哈一笑,“快刀”张不凡有些凄然地说:“一个浪荡江湖的杀手,有谁敢把大姑娘往我怀里送?说出来不但我自己难过,恐怕你这听的人,也会为我掉泪,至今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难道你就这么的漂浮在人世间一辈子?也不想摇个枝生些根?”
“快刀”张不凡心中已有了底儿,八成这柳如眉有了心猿意马的绮念了。
于是,张不凡又犯了他的本性,那种乐意把自己伪装起来的本性。
只听他苦涩地一笑,猛然灌了一口酒,说:“做为一名江湖杀手,就算是想找个地方,生根发芽,也是一种精神负担,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今天脱在床前的鞋袜,明早还能不能穿在自己的脚上,早上的饭碗,还不敢说晚上还能不能再端在手上,如果再弄个家,岂不又是一大累赘?”
于是,柳如眉第二次把纤纤玉手伸向“快刀”张不凡,而张不凡,却也还真是“善体人意”,一把就把柳如眉的嫩白柔软的手,握在掌中。
于是,二人的“前哨战”结束了,因为二人都不再开口说话。
不说话就是沉默,手握对方,四目相投,欲言还止,成了“冷战”阶段。
冷战的僵持,并不长久,因为柳如眉缓缓地抽回被握在“快刀”张不凡巨掌中的手时候,深而幽怨地叹了一口气,说:“你在我的心目中,仍然是条龙,是一条腾跃在七彩云端中的龙,一条人龙,是看不上一个小可怜的寡女,我应该自惭形污,怎么还能有高攀你的心呢?”
一面缓缓地站起身来,又道:“需要什么,只管向小二要,我失陪了!”
说罢,双目中泪芒连闪,她好象隔着一层“泪纸”,深长地看了一眼“快刀”张不凡,扭头就走。
张不凡心中好笑,心想:这明明是在“欲擒故纵”,以为我张不凡是个笨蛋。
也就在柳如眉刚刚离开的时候,“快刀”张不凡适时的一把抓了个结实,口中低而含着挑逗的声音,说:“你怎么狠心的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喝闷酒!”
也许是“快刀”张不凡用力过猛,也或者柳如眉借势过急的关系,就见柳如眉轻“啊”一声,整个人已跌在“快刀”张不凡的怀里。
管他张不凡是逆水行舟也好,或者柳如眉顺手推舟也罢,反正两个人是坐到了一张椅子上了。
什么叫文君新寡?
什么又叫一生难娶?
两个人彼此心里还都有数,于是,“周公谨揍黄公复”,一个愿揍,另一个愿挨。
其实,这是他二人的事,干什么事?连店小二都睁两只眼闭四只跟,因为店小二双手捂住眼睛,掂着脚跟,溜回自己的小房中,再也不敢隔着门缝,把“快刀”张不凡与老板娘看“扁”了。
当“快刀”张不凡与柳如眉二人,彼此扶持着,走向柳如眉的雅洁清爽、惹人遐思的卧房时候,“快刀”张不凡并未曾高奏凯歌,而在他的心中,正把自己比做正德“风流皇帝”,而躲在他臂弯里有如小鸟般的梆如眉,自然也就是那位开酒店的李凤姐了。
这一夜,二人还真是直登仙界,一切都是那么顺当,就应了那句老话:水到渠成。
“快刀”张不凡被小寡妇勾住的消息,天才刚冒了那么一点白,鱼肚子还没有整个翻过来的时候,就已传遍了这个小小的黄梅镇,可是奇怪的,是全镇人不但没有一丝责骂,甚至全都还点头认可。
于是,附近的几家人,甚至一听到这码子事,就如同家有喜事一般,还在门前挂了一串鞭炮,燃放起来。
炮声,“劈里啪啦”,把个正在温柔中的“快刀”张不凡轰醒过来,他低头看看半爬在自己身边的柳如眉,发觉她还正睡的好香好甜,他想把她弄醒,却见她更把头往自己的臂弯里钻。
于是,“快刀”张不凡动也不动的耳中细听着镇上传来的鞭炮声,眼睛瞧着怀里的“小猫”柳如眉,心中充满了极为满足的感受。
时间如果能以金钱换取,那怕是一个时辰百两黄金,“快刀”张不凡也会毫无吝惜的予以“抢购”,可惜掌管时间的天神,不屑于一顾人间的何物,所以即使张不凡有太多的黄金,也不能把时间留住。
他虽然留不住时间,但却能把握时光,所以当日落黄梅镇的时候,他才离开温柔乡,离开了善体人意的柳如眉。
他原本就不愿惊动小镇上的任何人,因为这是他与柳如眉两人之间的事,只要他们二人两情相悦,彼此各取所好,谁又能管得着呢?
当“快刀”张不凡在小二的相送下,骑马离去的时候,柳如眉没有出来相送,是因为“快刀”张不凡的一句话,他说:二人这才开始,往后的日子还很长,如果这时候就出来送他一程,他会觉着不安心,相送只是一种外形的依依,他张不凡不要外形的,他要的是柳如眉的心,只要柳如眉能同他心心相印,即使他走到天边,柳如眉也还是在他的身边一样。
白天与柳如眉相拥而眠,睡了一整天,所以“快刀”张不凡这天夜里,还真是精神抖擞,就连他骑的“乌云盖天”宝马,也似乎特别卖劲,一口气驰了三百里,而一夜的奔驰,虽马背微湿,而“快刀”张不凡却仍然是精神饱满,神采奕奕。
也就在张不凡刚刚走入那家崔大胡子心腹开的小店时候,天已经快过午了,“快刀”张不凡人才刚刚登上石阶,就见那个酒糟鼻子金鱼眼的掌柜,由屋里走出来。
“张姑老爷,你这是从哪儿来呀!快进来!”
一面对店中小伙计叫道:“快给张姑老爷端茶,叫灶上弄几样热炒,送两斤酒来。”
“快刀”张不凡只是一个劲地笑,一直到他走入店中,坐下来,手上端着茶杯,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说:“你说说看,象我这个鸡公山上的山大王,放着一张虎皮椅子不坐,却尽在这江陵君山之间,象个流浪汉一般,不是由南到北,就是由北到南,普天下也只有我老岳丈,如果换个人来就算给我张不凡磕上几个响头,叫我一声张大爷,我连眼,都不会眨一下。”
酒糟鼻子一抽,掌柜的笑道:“说的也是,自己人嘛!当然是为自己人了!”
一面为“快刀”张不凡斟上酒,边又问:“这么说,张姑爷这是从江陵来的了?”
“是呀!还带着万寿山庄王老十的亲笔信。”喝着酒,叨着菜,“快刀”张不凡又道:“所以我还真不能在此久留,吃了酒,我就得马上上路,烦你叫伙计快把我那匹马照顾一下。”
“是!是!是!我这就叫人去照顾。”
望着掌柜的背影,“快刀”张不凡这才自饮自斟,因为他实在讨厌店掌柜的那对金鱼眼,尤其知道这掌柜的,原是崔大胡子的一个心腹,在心理上就透着厌恶感,但他也知道,目前这种人是不能得罪的。
就在“快刀”张不凡刚刚吃饱喝足,掌柜的瞅着一对金鱼眼,笑嘻嘻地来到桌前,说:“姑爷,你已经鞍马劳顿,折腾了一夜,铁打的身子骨也会零散,马正在上料,借着这个机会,到客房去眯上一阵子,再上路吧!”
“快刀”张不凡哈哈一笑,说:“不啦!事情没有办完,搁在心里,还真是个疙瘩。”
“既然姑爷还能挺得住,那我就不拦你了,你一路上多保重!”
“快刀”张不凡伸手入怀,却被掌柜的一把按住,急说:“姑爷,你这是做什么?”
“总不能白吃白喝吧?”
“这是什么话,平常就算想把你姑爷请来,你也未必肯赏光,再说我真要收了你的银子,往后君山崔老爷子那儿,我就别想去了。”
打了个哈哈,“快刀”张不凡说:“我发觉当了崔家堡的姑爷,好处还真不少。”
“姑爷!你在说笑了!”
于是,“快刀”张不凡环视了一下四周,四周还真的有不少人在吃喝,就在掌柜的恭送下,张不凡一摇三晃的,迈着八字步,走出这家饭店,那种摆出来的神气劲儿,就好象他是“金鱼眼”店掌柜的祖宗一样。
店门外,“乌云盖天”宝马在不停的甩着尾巴,看样子它也已喘过气来,就等上路了。
坐在马上,“快刀”张不凡笑对站在一旁门掌柜,说:“掌柜的,你眼中有我张不凡,就表示你心中还有崔堡主,没话说,我得找个空,在我那岳父大人面前提一提。”
掌柜的一听,一双金鱼眼猛然又凸出眼眶外,双手连摇,说:“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张不凡想笑,但却没有笑出来,因为他感觉得出来,掌柜的还真想让他张不凡在崔大胡子那儿,替他美言几句。
一上路,张不凡依旧是快马加鞭……
尤其是当他快要到达崔家堡的时候,更是不停的在马屁股上挥鞭,当然,为了造成一种假象,为了促成计划的实现,即使是“乌云盖天”挨上几鞭子,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马身是湿的,而张不凡也喘着大气,一身的灰尘,在往日,他只要一赶到崔家堡,进门之前,必然要扫一下身上的尘灰,而这一次,他却没有,因为他要带着一身尘灰,出现在崔大胡子面前,让崔大胡子看看,他这位鸡公山飞虎寨的寨主,是多么认真的为三家的利益,而晨昏不分,马不停蹄。
也就在“快刀”张不凡刚刚冲进大厅,迎面一声尖叫,灯影中张不凡看得真切,那不正是崔小情还会是谁?
见面还有三分情,更何况是夫妻?
张不凡心中虽然勉强,但表面上却是炽热的。
只见他暴伸猿臂,一把搂住投进怀里的崔小倩,小两口那股子热乎劲,只看得崔大胡子夫妇二人,都快把眼珠子给笑掉。
“打从今天起,你到那儿,我就跟到那儿。”
崔小倩这么一撒娇,“快刀”张不凡还真拿她没辙,就算有一股子无名的厌恶感,也只有摆在心里。
没法子,“快刀”张不凡只有拿眼睛望向崔大胡子。
“够啦!小倩!你也不看看,不凡仆仆风尘,才一进门,你就这么一副模样,也该让他喘口气嘛!”崔大胡子并未开口,崔夫人却已有些看不过去。
突见“夺魂刀”崔昆仑一长身,从椅上站起来,对“快刀”张不凡道:“咱们里面去谈!”人却当先往后面走去。
松开搂抱崔小清的双手,“快刀”张不凡露出个令人莫测高深又怪异的笑,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跟在崔昆仑的身后而去。
又走进那间宽敞而幽静的大厢房。
又坐在那张玉面桌子前。
“快刀”张不凡没有等“夺魂刀”崔昆仑问话,已由怀中摸出一封信,双手递放在崔大胡子面前,一整脸色道:“岳父大人,你可要老实告诉小婿,你老是不是在这档子事中弄鬼,动了手脚?”
崔大胡子的尖下巴一收,黑粗的大胡子一翘,小鼻子差一点没有塌到脸里面,两只豆眼一瞪,连面前的信都忘了拿起来,急问:“贤婿!你在说些什么?”
“就请岳父大人告诉小婿实话,要不然,这趟买卖我看是八成要吹,反正是意外之财,我也不愿再在这中间,象个没娘的孩子一般,拉屎没人擦屁股的往南是臭,往北也是臭的,多没意思,倒不如同我的小倩,思恩爱爱的住在我那飞虎寨,多舒坦自在!”
“别急!别急!你总得慢慢把话说清楚呀!有道是:鼓不打不响,话不说不明。你平平气,说出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快刀”张不凡这才露出不解的脸色,道:“岳父大人,你猜我一到了万寿山庄之后怎么样?”
他干咽了一口唾沫,又清理了一下喉咙。
看样子,他这种装模作样,还真的达到忘我之境。
“我才刚走到万寿山庄的那道大拱门,就见‘穿云燕’王老十那个老小子,一个云里纵跃,远远看去,还真象是一只离巢乳燕一般,笔直的向我扑来,口中还叫道:‘你可来啦!’一把就揪住我的衣领。”
一面还把衣领移给崔大胡子看。
而崔大胡子那有心情看,又急问:“他这是干什么?”
“是呀!当时我也怔怔的问他,要干什么?可是那个王老十一句话也不说,就把我拉到一间厢房里。”
崔大胡子惊怔的望着张不凡,说:“拉到厢房干什么?”
“我被他一阵拖拉,心中早就有了气,当时我就对他说,合作不成仁义在,何必这么穷凶极恶的熊样!
那想到我一进入那间厢房,只见里面两张小床上,血淋淋的躺了两个人,我也是一惊,经我细问之下,才知道是万寿山庄派往洞庭十二道弯的一艘快船两个头目,人家按约定时间赶到十二道弯,却碰上你们君山崔家堡的一艘大船,硬是把万寿山庄的船,连人一起弄下水中,人家就逃出来那么两个头目,这档子事,王老十要我给他个交代,岳父大人,我看还是你去万寿山庄,亲自去给王老十一个明确的交代吧!”
崔大胡子一听,简直就怔了,张口结舌的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快刀”张不凡看着崔大胡子这副模样,心中那份得意,就象是一口咬到王母娘娘的仙桃一般,清凉化气,满身舒坦。
“他娘的,杀人喊救命,给我崔某人来这一套!”
“快刀”张不凡指着桌上的信,说:“他还让小婿带回这封书信,你看他多奸诈,把信粘得好密,就怕我拆开偷看一样,其实我虽没有水上武力,可是我也是股份之一,育什么好瞒我的。”
三把两把拆开书信,崔大胡子急急的一看,只气得三两下把信撕个稀碎。
等张不凡拦阻,一张书信已成了雪片,散落一地。
“信上说些什么,也该叫我看看!”
“他还能说什么,他要咱们赔他的人员财物损失,还一口咬定毁他船的那艘船,是我崔家堡的。”
崔大胡子一顿,对怔在当场的“快刀”张不凡说:“那他对我崔家堡的损失,又有何话说?”
“他根本不承认,一口咬定那必然是我们崔家堡虚造的,伪装的,甚至还说是有预谋,并且口口声声不再同崔家堡合作,甚至连我,他都透着不相信。”
“真气死我了,事情明摆着,反而咬定我们弄鬼,这甜头还没有吃到,我姓崔的先惹上一身骚,他娘的,赶明儿我亲去一趟万寿山庄,大家可得当面把话说清楚。”
“对!去一趟万寿山庄,我陪岳父大人一起去。”
其实,张不凡心中也在盘算,时机还不到你二人见面的时刻,怎么可以呢?
当天晚上,崔家堡连喝酒的人都没有,原因是自崔大胡子起,所有的人,都感觉到有一股无名的怨气。
不过,还是有一个人,仍然是心花怒放,开心的象个跳跃在鱼池塘边的“老等”。我国北方,有些地方的人,称长嘴的吃鱼鹤叫“老等”,大概是因为他有一股子等的傻劲,能站上半个时辰,一动也不动。
在房中的崔大小姐,才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就三两下子把门打开。
“快刀”张不凡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崔大小姐还真是吃了一惊,急忙把张不凡扶在椅子上,爱护倍至的问:“怎么回事,就算天塌下来,由我老爹顶着,犯不着叫你这副落魄的模样,我看了好心痛啊!”
“都是我不好,事情算是我惹的,其实,我还不是想在岳父大人面前表现表现,那想到反而叫他老人家生气?我真是越想越不是味道,可是我偏就是怕水,要不然,我随船走一趟,就不难看出是那方面在弄鬼了。”
崔大小姐淡然一笑,说:“你逃到房里来,就把那些烦人的琐碎事,全留在门外面,你可知道自你走后,我多想你呀!我这个做妻子的,只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张不凡还真有些好奇。
“就是千方百计的要我丈夫高兴,因为只要我丈夫高兴,我这个做女人的,就算是尽了本分。”
“快刀”张不凡还真叫崔大小姐的几句话,差一点感动的掉下眼泪,他心想,别看这崔大小姐生得一副叫人不敢领教的模样,有道是:葛条瓜做礼宴,看着不值吃着值,世间有许多外表美若西施的女人,可是看她们那种以貌做武器,目空一切的熊样,套句俗话,简直就是驴屎蛋外面光,里面装的还不是一包屎渣子!
一念及此,“快刀”张不凡眼中的崔大小姐,又何不象西施再生,贵妃转世?
就听他哈哈一笑,一把就把崔大小姐搂了个结实。
一个是高头大马,粗壮的武夫。
一个是女中丈夫,巍巍然不输于男的。
两个人这一搂抱,还真象王大娘油锅里炸麻花,硬绷绷的扭和在一起,就算这时候真的天塌下来,去他娘的叫他塌吧!
这一夜,崔家堡过的相当平静,除了崔大小姐房里乌烟瘴气以外,崔家堡每一个人都安安静静的尽早歇着,因为崔家堡好象要发兵远征万寿山庄一般。
天还不太亮,“快刀”张不凡已悄悄离开崔大小姐,急急地走到崔大胡子的睡房外。
敲敲房门,就听里面的崔大胡子粗声问:“是谁?”
“岳父大人是我呀!”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就为了那档子窝囊事,我一夜没好睡,所以一大早就来把你老吵醒。”
他微微一顿,又道:“我想了一夜,这件事有蹊跷,咱们还得好好合计合计。”
“好吧!你到前厅等着,我这就起来。”
于是,张不凡的脸上,又露出了他那惯有的得意微笑,所谓,耍猴子,怎么还能恁猴子乱蹦的?
一大早,大厅上还真够冷情的,连每天打扫洗擦的下人,都还没有起来呢。
当“夺魂刀”崔大胡子走进前面大厅的时候,正发觉张不凡在唉声叹气,坐立不安。
“这件事我崔某人不会轻言放手的,贤婿也别着急,若论实力,崔家堡还没有把万寿山庄放在眼里。”
一面在他那张大椅子上一坐,又道:“你说这件事,怎么个合计法子?”
清了一下喉咙,“快刀”张不凡这才低声说:“眼前的形势,是谁在使奸弄鬼,应该不难把他揪出来,暂且,咱们把双方都列为使奸弄诈的人,同时也把双方当成受害人,这样稍加研判,应该可以理出个头绪来的。”
眨巴着绿豆眼,一手抓着腮上大胡子,崔大胡子就等着张不凡说下去。
“首先,咱们把双方都列成玩奸施诈的人,当然就是研判万寿山庄方面,他们既然想同咱们合作捞那玩意儿,却又为何向咱们下手?难道他不知道崔家堡在这洞庭湖面上,有多少实力,更何况那玩意又在这十二道弯的水中,从各方面看,只有合作,才能两得其利,所以我判定他们不会傻蛋到搬砖头砸自己的脚丫子。”
他喘了一口气,又道:“至于说是咱们崔家堡玩的计谋,那更说不过去,他们万寿山庄应该想得到,东西没有出水,咱们岂敢对他们玩诈?所以我说这根本就不可能。”
“对呀!要捞那些东西,全靠他们万寿山庄的指引,我再驴,也不会这时候就动手吧!”崔大胡子愤然地说。
“那么,咱们就把双方都列成受害人,来加以研判,首先双方面都损兵折将,也都被弄沉一艘快船,这又是谁下的手呢?难道洞庭湖出了海盗?”
“快刀”张不凡一面点着头,自言自语地说:“我看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准是出了海盗了。”
“不可能,如果有了海盗,为什么专门打劫我与王老十的船?再说,如果真有海盗,我那长年活动在水面上的兄弟,也会通知我一声的。”
“快刀”张不凡立刻笑道:“洞庭十二道弯,水路险恶,正就是海盗出没的好地方,再说天下巧合的事不胜枚举,咱们两家被抢,也并不足为奇,至于百仑二叔,没有消息传来,也许是海盗善于伪装吧!”
“听你这么说,好象除了海盗之外,就不可能再有其他的因素了?”
“快刀”张不凡道:“小婿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可能。”
“既然双方都是受害人,为今之计,又当如何?”
“合作之事不变,有利三家均分,至于人员船只受损,就算是一种投资,等东西出了水面,双方的损失,就如九牛一毛了。”
也仅只是“东西出水”四个字,就把个崔大胡子冲昏了头,只听他一连声地说:“好好好……只要能把东西弄出水,三一三十一的大家均分,以往的就别提了。”
“快刀”张不凡心中暗笑,你这老小子,还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已有这么大的家业,还不知死心竟然一听到发财,就忘了我是谁了。
突又听崔大胡子说:“贤婿,为今之计,你看怎么办才适当?”
“快刀”张不凡一笑,说:“这种误会可搁不得,愈快愈好,把双方的结打开,再约定日期。”
一面“快刀”张不凡低头沉思,自言自语地说:“这一回不如岳父大人亲自出马,就在十二道弯,与万寿山庄的王老十,二人面对面的谈,然后再谈判一定,立即下手打捞那些东西。”
“那王老十那儿……”
“这好办,只要岳父大人修书一封,还是由我亲自带去,面交王老十。”
“不行!你来回跑了好几趟,也够你累的,我派胡总管去就行了。”
“快刀”张不凡一听,急忙说:“岳父大人,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这是咱们三方面的合作大事,再累,我也要挺着,谁叫我是只旱鸭子呢?”
“既然贤婿这么坚持,我当然举两手同意,不过小倩那儿……”
“还请岳父大人替小倩善加解释,正事要紧呐!”
“成!你先去吃饭,我这就去修书,我也决定,双方在四月十八,十二道弯会面,记住告诉他,双方不见不散。”
“快刀”张不凡还真怕崔小倩粘糊他,三把两把的,就把肚子填饱,下人早已又把他那匹“乌云盖天”宝马,拉到廊下,就等他上马走人了。
也就在“快刀”张不凡一切都准备妥当的时候,“夺魂刀”崔昆仑已手持亲笔信函,走了出来。
坐在马背上,弯腰接过崔大胡子的亲笔信,“快刀”张不凡马上一礼,说:“岳父大人,你老就等小婿的好消息,我大概不出三四天,一定会折回来。”
说罢,两腿一挟跨下宝马,立即奔出崔家堡。
“快刀”张不凡离开崔家堡之后,心情上那股子轻松劲,就象三伏天喝了一碗山泉,从口边一直凉到心口窝,所以张不凡一高兴,在马上哼起梆子戏来:
“六月天哟,啊啊天气热呀!
潘金莲倚门哟,等她的心上人呀!
她左等,她右等,不见那个情郎的面哟!
前看看,右看看,左看看!
唉哟我的亲妈呀!
面前怎么会是你这个哟 矮呀 矮呀!
矮的那么个大冬瓜呀,哎——”
最后那个“哎”,声音是又尖又高。
紧接着,就听他又是哈哈一笑,扬鞭而去。
“快刀”张不凡并没有直接去往江陵的万寿山庄,而是就近来到芦花湾那个偏僻荒凉的石岸边,不过当他立马在石岸上的时候,那艘三桅大船上,早就把小划子划过来。
“快刀”张不凡并未登船,只对小划子上的大汉,一阵嘀咕,只见那大汉垂手而立,状极恭谨而认真。
于是,当“快刀”张不凡纵马离去的时候,那支小划子,也快速的划回大船。
土岗上,“快刀”张不凡立马往回望,洞庭湖名石岸边,他的那艘神秘三桅大风船,已拉满了帆,往湖中驶去。
于是,“快刀”张不凡满嘴的贝齿,有一大半露了出来,因为他笑地合不拢嘴了。
“快刀”张不凡经过崔大胡子心腹人所开的饭店时,也只是在马上同掌柜的,那个金鱼眼酒糟鼻的店掌柜,打了个招呼,他甚至连下马喝口水都没有。
但是,当他来到黄梅小镇的时候,却又是第二天上午的事了。
在他的心中,黄梅小镇算是他的另一个家,再怎么样,也是该留下来歇的。
于是,他一迳来到柳如屑的店门外,不过,值得他安慰的,是柳如眉的小饭店又开张了,能开张,就表示柳如眉的心情好,当然,小镇上的人们,也给予她不少鼓励。
伙计看到“快刀”张不凡走进店来,他没有跑着迎上前去,却反而调头往后面跑。
看到这情形,张不凡不由露齿一笑,也不管店中有几十对眼睛瞪着他瞧,还真够大方的对店中客人点头打招呼,那样子还真有个七八分象店掌柜的模样。
也就在“快刀”张不凡才刚刚走到两厢走廊,柳如眉就象一池荷花那么娇艳的从卧房冲了出来,她没有顺着长廊走向张不凡,而是习惯的,就象没多久以前,“翻江龙”李一匡追她时候,走的那条“之”字小桥,也许那样比较近吧!
卧房中,一切的设备与装饰,都是淡雅的,也许这同柳如眉丈夫去世不久有关吧!
“快刀”张不凡没有脱下外套,他甚至连喝酒都不要,因为他要办一件大事,一件等了很久,也策划了很久的“伟大”事情,至少,他觉得这件事情伟大。
他甚至连柳如眉都不要她留在房中,因为,他要在这时候,拆开崔大胡子致万寿山庄王老十的信,而且他必需要这么做,并且在保密的情形下去做。
于是,他又叫小二取出文房四宝,信封依旧,信纸却必需要换,当然,他张不凡如今也算是半个店主人了,也就用不到再在小二的房间里凑合着写了。
关好了柳如眉的卧房门,房中只有“快刀”张不凡一个人,张不凡真还想笑,因为他也深深觉得,这喧宾夺主的行为,还真叫人有些不好意思。
坐在椅子上,“快刀”张不凡毫不迟疑的把信拆开,只见上面写道:
“万寿山庄王大庄主阁下敬悉:
今有小婿张不凡……”
“快刀”张不凡一声冷笑,不由骂道:“他娘的,怎么全把我张不凡套在信上面。”
于是,张不凡连再往下看的兴致也没有了,又是三把两把,把崔大胡子的信,扯了个粉碎。
当然,他又小心翼翼地写了一封,揣在自己怀里。
当“快刀”张不凡拉开卧房两扇门的时候,他不由一惊,因为他发现柳如眉正一手扶住栏杆,另一手在丢东西,似是在喂那莲花池上的两只大白鹅。
但张不凡心里明白,柳如眉喂鹅是假,等他张不凡的人却是真的。
所以,当张不凡正要步出房门的时候,柳如眉却一转身,双手推向张不凡的前胸,一面低声说:“总得在我房里吃过饭再上路吧!”
于是,“快刀”张不凡又退回房中,就算他有天大的事,柳如眉也不会就这么放他上路的,他心里明白得很。
“反正也该要吃饭了,酒足饭饱,干什么都有劲!”
这是柳如眉说的。
而张不凡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