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一声大叫之后,所有大船上冲过去手持大砍刀的大汉,齐声大叫:“杀!”

  声音是冷凛的,叫人听了心寒的,当然,丁仁杰与于金山二人心里雪亮,要想活命,只有一途可寻,那就是跳水逃走。

  也就在二人不约而同地打着这个念头的时候,他们脚下的这双桅船,已有一半沉向水中,甲板上已经有人在滑溜,而滑溜在水中,却渗杂有鲜红的血。

  鸡公山飞虎寨的四大武士,只是围着于金山与了仁杰二人,就象故事一般的,交替着猛向丁仁杰、于金山二人砍杀,而冲来的二十名飞虎寨的大汉,却手下不留情的,把万寿山庄这艘快船上的人,转眼之间,杀了个精光。

  这真是一件难以令人相信的事,丁仁杰与于金山二人,在这段江面上,少说也活动了二十年,那会想到有此一筋头,叫他二人去载的?

  刀光霍霍中,就听飞虎寨的“奔雷刀”李霸,大喝一声,道:“别再拿这两个驴蛋逗乐子了,送他们上路,尽早回堡中向堡主交差了事。”

  于是。四个人.双刀双剑,早已撩向丁仁杰与于金山二人的身上,还真是出乎于丁二人意料之外,想不到对方并不是吹牛,敢情刚才一阵砍杀,还真是在逗他二人玩的,如今才只这么招呼声刚落,二人已身上各有血光崩现。

  一打手势,一声暴喝,加上一个飞纵,于金山与了仁杰二人,已双双投入急流之中。

  一场战斗下来,“快刀”张不凡的人可说是大获全胜,所有的人,连一根汗毛都没有被对方剐掉,而这些人,似乎是有志一同,稀里哗啦的,就把个快要沉下去的船,搜索了一遍,甚至锅碗瓢勺,都被他们掳过来。

  而张不凡,双手叉腰,仰着一张大黑脸,欣赏着他的手下,就在他的眼皮下面,你争我夺,不觉露齿而笑。

  当这艘三桅快船,驶离开这十二弯道的出口时候,“快刀”张不凡特叫过一个大头目,说:“记住,把扒下来的万寿山庄船上人的衣裳,快点就着江水洗干净,那面旗子,也要好好保存起来,过两天这些都还用得着的。”

  那个大头目自是唯唯诺诺。

  当这艘三桅快船在原来的泊地下好锚的时候,他们甚至也把身上穿的洞庭君山崔家堡的衣裳,也换下来,当然,那面崔家堡的旗子,也被扯了下来。

  于是,当小划子把“快刀”张不凡送上岸,看着他们的寨主,潇洒地又骑上那匹“乌云盖天”宝马,扬尘而去的时候,每个人心中都在暗叫,跟着张寨主混,还真是跟对人了。

  人心中有了恶念,上天就会有所厌弃,而生凤雷以示惩,只是上天对于“快刀”张不凡来说,似乎这“快刀”张不凡已无可救药。甚至到了懒得再理他的地步,随他去造孽,任他去使坏,反正账总是要清算的。

  也就在“快刀”张不凡催马指向洞庭君山的崔家堡时候,半路上迎头一声劈雷,那股子闪电,还真是就在“快刀”张不凡的眼前几丈远,他骑的“乌云盖天”宝马,还吃惊的前蹄上扬,嘶啸啸一声长鸣。

  但“快刀”张不凡心里有数,他死不了,也没有那个神鬼敢把惹他张不凡,没听人家常说:好人怕鬼,鬼怕恶人。而他张不凡,却是恶人中的恶人,不要说是鬼,就算是阎老五的王驾亲征,小鬼判官一齐来,他张不凡也会大吼一声:“滚开!惹恼我张不凡,烧了你那五阎罗殿!”

  虽然,一阵雷声没有击中这个武林中的害人精,一股闪电,没有烧死这条武林的吃人虫,但那巨大的雨点,却迎头浇了张不凡一身。

  “快刀”张不凡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怒眉竖目地骂了一句:“你娘的鬼天气!”

  “快刀”张不凡似是恼火透顶,这时候他还管什么天,什么地的!

  其实,人之存在于天地之间,头顶天,足立地,顶天立地,才被称做世间;而这世间包含了阴阳二秀,五行之精,此实乃天地之造化,万物之赖以为生,所以说,孤阴不生,独阳不长。

  天既有阴阳,而生万物,如果人们骂天,天不雨,骂风,风不刮,人又何以能生存于天地之间?

  当然,世上有许多骂天骂地之人,而这种人永远不会骂他们自己,因为他们自己重于一切。

  就拿“快刀”张不凡来说,他从来就没有想到骂自己,因为如果他要认真的骂自己,那可能因为他觉得自己为什么了生成三头六臂的?

  冒着大雨,顶着劲风, “快刀”张不凡一身湿透的,纵马直奔到君山崔家堡的大门外。

  而大门外,却见崔大小姐正坐在门楼下的一张高脚凳子上,眼巴巴地望着雨中的远方。

  算是天可怜见,总算叫她把“快刀”张不凡从大雨中盼望回来。

  张不凡还没有翻身下马,崔小倩已经一个箭步,冲向雨中,当张不凡一落下马,正好落在崔小倩的双臂中。

  也管不了有人在门楼下叫唤,更管不了张不凡满身是水,崔小倩—把抱了个结实,就算这时候刮上—阵龙卷凤,也刮不散崔小倩与张不凡的捻糊劲;就算是洞庭龙王发来一股大水,也冲散不这对真凤凰。 

  看着崔小倩那种真情流露,“快刀”张不凡还真有些感动,他立即的反应,是暴伸一只猿臂,把个崔小倩搂得紧紧的,一面拥着走入崔家堡。

  这时候崔家堡大厅上,崔昆仑夫妇二人,正站在那儿望着这对小夫妻,互搂互抱地走进来。

  却是崔夫人,一看二人湿淋淋的样子,急忙叫二人先回房里去换衣裳,一面吩咐下人,煮一锅红糖姜水,外带一锅莲子冰糖粥。

  而崔大胡子也笑道:“贤婿可真是守信,说今天中午过后赶回来,还真是风雨无阴的,及时赶回来,快到后屋换衣裳,咱们还有得商量的。”

  于是,“快刀”张不凡露出一个苦笑,就在崔小倩的搂搂抱抱中,进入崔小倩的闺房中。

  “也真是的,这么大风雨,什么要紧的事,非要冒雨赶回来,看你全身象个落汤鸡,别人好笑,我可好难过!”

  崔小倩一面替“快刀”张不凡换湿衣,一面埋怨着。

  “这都还不是为了你?我怕你等得苦,同时我也想你想的三天吃不下半碗饭,两天喝不下半碗汤的……”

  其实“快刀”张不凡真的没有吃半碗饭,更没有喝半碗汤,他在这几天里头,除了吃肉喝酒之外,当然,他在江陵万寿山的喜筵上,尽吃些山珍海味。

  不过,“快刀”张不凡就算说的是谎言,但听在崔小倩的耳中,还是很令她陶醉的。

  当二人换上了干净衣服,崔小倩一屁股又坐到“快刀”张不凡的怀里,双手嫩臂娇伸,圈在张不凡的脖子上,笑道:“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一步了。”

  “你放一百二十条心,我再也不会丢下你独自一人往外跑了,不过……”

  张不凡慢慢把崔大小姐的手臂搬下来,笑道:“爹还在等我去问话呢!咱俩要谈,晚上有的是时间,可是有一椿事,你得记住!”

  “什么事?”崔大小姐瞪大了眼珠子,就象崔大胡子的模样,只是脸上是光的。

  “你可不能吃大蒜。那股味道我可伯!”“快刀”张不凡一面还用手去捂鼻子。

  “你也放一千二百个心,今晚我绝不再臭你就是。”

  于是,张不凡就在崔小倩的鼻头上,用手指刮了一下,逗的崔小倩格格地笑了起来。

  当“快刀”张不凡还没有走进前面大厅上的时候,突然过面闪出一人,一看之下,原来是崔家堡总管,“江夏铁人”胡克勇。

  只见他一把拉住“快刀”张不凡,悲戚地说:“张姑爷,有件事情,我想有问你一下。”

  其实什么事,张不凡心里早有了底儿,只是表面上现出无奈地道:“我岳父大人还在大厅上等我呢,有事,咱们一会儿再聊。”

  “我只是想向你打听一件事,说完也用不了你姑爷多少时刻。”胡克勇似是很坚持。

  “那就长话短说吧!”

  “我的亲兄弟,人称‘飞刀手’胡克发,不明不白的被人捅死在云梦附近的一条河岸柳林中。”

  “噢!有这等事,是那个狗养的东西,竟敢把胡二叔谋杀在荒郊柳林中!”

  “快刀”张不凡连他自己也不爱惜,照骂不误。

  不过,谁能否认这也算是一种最佳的掩护?

  眼眶中聚满了泪水,“江夏铁人”胡克勇硬是不让泪流出来,恨恨地说:“能够一刀搏杀我兄弟胡克发的人,放眼当今武林,还找不出一二人,如果我的判断不错,他必然是在骤不及防的大意之下,中人偷袭的。”

  “那会是谁?”

  “所以我才向你张姑爷,因为那里距鸡公山最近,张姑爷应不难会猜出,是谁有那份能耐!”

  “你是说让我替你列个名单!”

  “那倒不必,我只是想知道那个地方的蛇头是谁?”

  “这不难,胡大叔你尽管宽心,等我办完这档子事,我就专为胡大叔跑一趟,就算你不追究,我张不凡也不会放过那个王八蛋。”

  “快刀”张不凡唱做俱佳,还真唬的这位“江夏铁人”,死心塌地的既感激又信服。

  拍拍胡克勇的肩头,算是表示一种安慰。而“江夏铁人”胡克勇,也适时的点点头。

  于是,“快刀”张不凡立即返身走向前方大厅。

  大厅上,崔家堡的堡主,“夺魂刀”崔昆仑,早已象热锅上蚂蚁一般,一面律着大胡子,一面踱着四方步,东十步,西九步的,早已不知踱了多少步,好不容易看到“快刀”张不凡走进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抓住张不凡的手臂,就往密室中拖。

  “喂!你怎么这么急,也等他喝完姜汤再走嘛!”崔夫人虽然这么说,但却得不到二人的反应,不由一阵摇头。

  崔大胡子又把张不凡拉到他那间宽大的房间中,一推门,仍是那座紫檀木雕刻的丈多高,八仙福寿高屏风,只是二人走的很急,张不凡差一点没有把那盆万年松,给踢翻倒。

  就在那张碎玉镶花桌面上,二人就着玉面椅子坐下来,还没有喘过气来,就听崔大胡子急急地问:“怎么样?万寿山庄那边,可答应让我加入一份?”

  “快刀”张不凡眯眼一笑,比之他那常保持在脸上的微笑,要更能让人所接受,只见他先清了一下喉咙,抬眼又望望四周。

  于是,崔大胡子立刻又走到窗前,先伸头往外一阵探索,这才回头一笑,说:“外面没人,贤婿只管说。”

  “快刀”张不凡这才低声说:“有小婿把这利害关系,一五一十的剖析给那王老十听,你想他会不同意吗?”

  “这就好!这就好!贤婿你可真行呀!”

  说着,厚厚的大巴掌,一下子拍在张不凡的臂上,如果不是张不凡生得粗壮,这一巴掌,还真叫他够受的。

  只听“快刀”张不凡又道:“算算日子,双方面也该是先碰碰面的时候了,从江陵来的万寿山庄船只,也就在这一半天,会赶到十二道弯那儿去,我看事不宜迟,咱们崔家堡,也该派几个得力的人,率领一艘快船,赶到十二道弯去守候着,要知咱们去十二道弯,那是比江陵来的船可就便捷多了,早去也表示咱们的诚意呀!”

  “好!说的也是,我这就去分派人手,只可惜我那老弟不在君山,否则由他率领一队人马,乘他自己的快船,那就万无一失了。”一面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快刀”张不凡当然在心中也大叫可惜不止,但他口中还是说:“咱们这君山崔家堡中,有的是能干的人,也不需二堡主亲自出马,比方说,总管胡大叔,就能领着咱们的人马前去。”

  一听“快刀”张不凡提起了“江夏铁人”胡克勇,就见“夺魂刀”崔大胡子双眉一皱,目视张不凡说:“贤婿可知道胡总管的兄弟胡克发被人杀害之事?”

  “刚刚才听胡大叔说起,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这件事是实情,凭胡二叔的能耐,又有谁能对他下手得逞的?”

  张不凡气定神闲,好像这码子事,八竿子也打不着,根本与他扯不上分毫关系似的。

  “可是,贤婿你可知道,人有失神,马有失蹄,吃烧饼还会不掉芝麻的?你胡二叔就是在这种失神的情况之下,才被对方弄死的。”

  突见“快刀”张不凡双眉上挑,冷哼一声,又问:“岳父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冷然一笑,崔大胡子说:“胡家兄弟二人的能耐.我比他们自己都清楚,就象死去的胡老二来说吧!他腰眼上插了十二把柳叶飞刀,在当今武林中,还没有—人,能抖手之间,发出四把飞刀的,可是胡老二就能,而且在准头与狠劲上,也全是一流的。可是,胡老二直不楞登的躺在野柳林中,他那腰囊十二把飞刀,却全部还插在他那腰眼上,你想想看,胡老二死的有多冤!”

  “快刀”张不凡微点着头,说:“胡二叔一定死不瞑目了,这个该杀的东西,不要让我碰上。”一面右手握拳,用力击在左手掌上。

  崔大胡子一怔,急说:“这种人贤婿最好别碰上,需知象你这种实心眼而又老诚的人,一旦遇上这种好诈小人,十个你也敌不过一个。”

  “快刀”张不凡不住的冷笑,看在崔大胡子的眼中,还以为他是气的冷笑,这才又安慰地说:“胡老二这码子事,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过,眼前咱们还得快些进行与万寿山庄合作的事,我这就去分派人手,尽快发船前去,不过我……”

  他犹豫地又道:“我觉得这回事,最好还是辛苦一趟贤婿,因为你是双方中间人。由你亲自出马,事情就顺当多了。”

  “快刀”张不凡一听,心中一愣,但他却以微笑,加以掩饰,急摇手道:“岳父大人你不是不知道,小婿一向是最怕水了,不要说是要我上船了,就是我在江边一站,头就晕的辨不出东南西北,我若随船出去,岂不等于去了个活死人。我就是将来少要一份,也不愿去活受罪。”

  哈哈一笑,“夺魂刀”崔大胡子说:“看着你同小倩那股子恩爱劲,我还打算过些时候送你个十条八条船呢!看你这种旱鸭子的模样,我还真得仔细的琢磨琢磨,总不能让你去受活罪。”

  一面却又哈哈大笑的率先走出这间豪华的厢房。

  二人走出房来,立即分道扬镳。

  崔大胡子一直往前厅走去,显然,他是在召集手下得力助手,准备第二天一大早,放船往十二道弯与万寿山庄的来船谈判合作的事。

  而“快刀”张不凡,则轻松至极的,一摇三晃的直往后面睡房走去。

  他实在太累了,当一个人在完成一件完美而又毫元瑕疵的杰作之后,往往就是蒙头大睡一场。

  走进房门,所幸崔大小姐没有在屋中,大概跑到前厅去盯他的梢了。

  “嘿嘿”一声笑,张不凡拉过一订棉被,在身上—盖,两眼一闭,慢慢进入梦乡。

  有人说,人做亏心事,睡觉也会觉着不安宁!

  可是这话对“快刀”张不凡,却引不起一点作用,什么叫做亏心事?什么又叫做良心?狗屁!想当初自己开始学武,当两把“子母青锋”短刃,如两条赤链一般的藏在自己手臂上面的时候,就已开始过着舐血的日子,叫一个干杀手起家的人,去谈良心,岂不是对牛弹琴?也许这就是叫“麻木不仁”吧!

  “快刀”张不凡这一觉睡的既香甜,又久长,因为,从他在睡梦中,不时发出得意的笑声,就知道他睡的多么舒坦自在。

  本来,在“快刀”张不凡梦中微笑的时候,也正好崔小倩象一头二八月的小母狗一般,从前厅磨蹭到“快刀”张不凡的床边。但当她看到丈夫那种熟睡的安逸样子,还真不忍心把他唤醒过来,加以张不凡的笑意,看在这位崔大小姐的眼里,更是甜在心上,心想:他这是在想念着我呀!这世上也只有我,才能让他在梦中也会笑出声来。

  于是,崔大小姐于脆就搬过一把椅子,坐在床前面,右手肘搁向盘在左脚上的右腿膝盖上,右手掌托着右脸颊,眼晴一眨不眨的,也做起梦来。

  “快刀”张不凡做的是得意的梦,是一种自然的反应。

  而崔大小姐却是做的白日梦,人清醒着,只是神已不守舍,而漫无目的的,一头撞进遥远的、虚飘飘的张不凡的怀抱里。

  然而,张不凡却也在这时候,适时的搂住一个玉人儿,只听熟睡中“快刀”张不凡的呓语:“能娶到你这位美人儿,我张不凡真是前世修来的……的……哈哈…嘻……”

  崔大小姐一听,陡然间,一股暖流,从脚底板一冲而上头顶,再也不管你张不凡累不累,困不困,竟然和衣偎在“快刀”张不凡的怀里。

  张不凡正在做他的万寿山庄娇客的美梦,加以人极疲累,所以在美梦中,即使有人在他身边磨蹭,他也做得把眼皮稍动那么一下,更何况他井没有醒。

  “快刀”张不凡在一个大翻身中,一手正巧把投怀的崔大小姐搂了个结实,一面口中呓语连连,道:“天上的仙女我不娶,地上的崔大妈我不要,有你一个……”

  说着,大嘴巴就往怀里玉人脸蛋香去。

  崔大小姐一听,还真是一怔,什么“崔大妈”?

  一手支着床铺,崔大小姐一下子把身子抽回来。

  也许她这一用力猛抽,真的用劲太猛,所以“美梦成空”的张不凡,一下子惊醒过来。

  但他并不扭动身子,也不移动手臂。甚至连眼皮都不睁,而只是在心中盘算,可能自己做梦时候,说了什么秘密的话,才有这种不寻常的动作,发生在崔大小姐的身上。

  就在他电转的一念之间,“快刀”张不凡的大嘴巴“叭叽叭叽”的象吃东西一般,随口又呓语道:“小倩!我的乖乘,可把我想死了,我再也不离……嗯……”

  张不凡翻了个身,又呼呼地睡着了。

  当然,他最后的话,言不由衷,甚至他也没有睡着。

  但话听在崔大小姐的耳朵里,却甜在心里,于是,她轻轻掀起被角,把被子轻柔地盖在张不凡的身上,自己就轻轻的,带着一股无与伦比的甜蜜,满心欢喜的去找他的老娘闲嗑牙去了。

  望着扭摆腰肢,款款莲步走出房门的崔大小姐,“快刀”张不凡仿佛看到崔家堡的一切,从崔大小姐的身上,隐隐的也看到君山崔家的上百条大小风船,“娘的,早晚都是我张不凡的!”

  “快刀”张不凡冷冷地拥被而笑,状至安逸。

  当天晚,崔家堡的大厅上,正是猜拳行令,好不热闹,“夺魂刀”崔大胡子连连举杯,对他的第四船队两个头目,猛灌酒,那种热情劲儿,谁又不愿意为他效命呢?

  原来这崔家堡在江面上有上百条的船只,却在崖大胡子的弟弟,崔百仑的掌理下,共分成四个船队,而第一船队,有大小帆船,均在二十五到三十艘之间,同时船队又由大头目与二头目率领,可说现组织上相当整齐。

  而今,在这洞庭君山附近的湖面上活动的,正是他们崔家堡的第四船队,而负责第四船队的头目,为“神刀手”丁大川与“神拳太岁”石钟二人。

  在“快刀”张不凡的目注下,只见这“神刀手”丁大川细柳高挑的样子,年纪不过四十来岁,却已留起一撮小胡子,双目有神,前额突出,朝天鼻子,看起来好象鼻头多长了一疙瘩肉,有些不太顺眼。

  另一位神拳太岁石钟,却生得浓眉大眼,脸如冬瓜,手大臂粗,象个有力量的人。

  当然,张不凡自也以崔家姑爷的身份,向二人也敬了酒,同时也似有似无的打听一些江面上的动态。

  也就在一群人等,在这崔家大厅上高谈阔论,酒菜更替不断的时候,突然自厅外,冲进一个堡丁,就在酒席前,施礼说:“启禀堡主,鸡公山飞虎寨有快马来到,说有要事,要见张姑爷。”

  “快刀”张不凡立即不悦地说:“传他进来!”

  却见崔大胡子笑道:“贤婿不要找个僻静地方,也好问话,或许是你山寨中的机密大事,也说不定。”

  “快刀”张不凡一笑,表现出一派诚意地:“山寨上会有什么大不了的鸡毛蒜皮事,还要大老远的跑上六七百里来找我,我就不信我那四大武士,大小头目,都是吃闲饭不做事的!” 

  他微微一顿,面露轻检,又道:“在老岳父面前,鸡公山那点毛事,也用不着瞒你老人家。”

  就这么一句话,叫个崔大胡子笑的连连点头,就差没有把他那瘦尖下巴上的粗胡子给抖下来。

  就在这时候,只见一个粗壮大汉,背上插了一把大砍刀,一身劲装,直走到“快刀”张不凡的面前,双手抱拳,对张不凡说:“属下见过寨主!”

  “快刀”张不凡一指坐在正位上的崔大胡子,说:“快见过崔堡主,有什么事,这么急惊风的赶来群山?”

  只见那大汉对崔大胡子一礼,这才说:“信阳州有敌情,四大武士不敢做主,特来请寨主回山寨,共商御敌大计。”

  冷冷一笑,“快刀”张不凡道:“一年多平安无事,想不到王八蛋的还是不死心,又想杀上我飞虎寨。”

  “是谁这么不长眼睛,敢动上飞虎寨的脑筋?”崔大胡子沉声问。

  “就是信阳州的那个‘天龙’刘大年。”

  “噢!会是他?” 

  “岳父大人认识他?”

  “中原第一杀手,武林中有几个会有认识地的!”

  突听坐在一边的崔大小姐,神情紧张地说:“那咱们快走吧!还有什么心情坐在这儿喝酒!”

  “咱们?”“快刀”张不凡笑道:“你是说你要同我一起回鸡公山?我的心肝呀?那种杀杀砍砍的场面,你以为是在办家家酒,逗着好玩呀!告诉你,一场拼斗下来,不知又制造了多少缺胳臂少腿的,更倒霉的,保不准会被送到酆都城去,象那种血淋淋的场面,我还真不知道把你藏在裤腰里,还是塞在地窖里,你想我还会把你带去?”

  呵呵一笑,“夺魂刀”崔大胡子笑道:“不凡这可是为你的安全着想,你还是安心在娘家住着吧!”

  突又听“快刀”张不凡说:“你先回山寨,我赶着明儿早起程,这两天还真够累的,再说我还有体已话要对我的倩妹说呢!”一面还真够大方地一搂身边的崔大小姐。

  到了这个时候,崔大小姐在一苦一甜的互相蹂躏下,早已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于是,“快刀”张不凡快意的笑了,因为,他再一次的安排,又将是一次成功的杰作。

  当席终人散的时候,“快刀”张不凡特别在崔大胡子面前,对即将奉命前往十二道弯的“神刀手”丁大川与“神拳太岁”石钟二人说:“就算我山寨没事,我也无法陪二位一同前往,但愿二位与万寿山庄的人,取得连系,谈好条件,尽快回报堡主,往后要怎么个做法,就与二位无关了。”

  走在回船的路上,“神刀手”,丁大川狐疑不解地问道:“十二道弯,距此也不过六七十里远,等于是在咱们的脚底板下面,怎么咱们就没有听说过那儿有什么值得咱们堡主那么慎重的东西,沉在那儿。”

  “神拳太岁”石钟也道:“这件事怎么叫万寿山庄的人知道的,而且那个山大王,他又是怎么弄到那种玄之又玄的消息?”

  丁大川含笑,说:“算啦!咱们也用不到瞎猜,反正咱走一趟十二道弯,有功吗?少不了咱们的,无功也没什么,打道回君山就是了。”

  当然,“快刀”张不凡为了安抚崔大小姐的“冲动”情绪,这一晚还真的差一点“鞠躬尽瘁”,所以天不亮,即撒鸭子逃离战城,一方面也是因为另一场战斗即将展开,他不能不尽早去作准备。

  当他跨出房门的时候,还回头看着四脚拉叉,爬匐在软床上的崔大小组,如果不是她爹的基业,就她那种睡象,准就会把人给吓跑。

  终于,“快刀”张不凡又从崔家堡的大门,疾驰而去,天还是灰蒙蒙的,但所有看到张姑爷的人,都知道他是往北而去,往北,那是回鸡公山飞虎寨的大道。

  但是,当日上三竿的时候,“快刀”张不凡却从一条小路,拐向他的大船所在地。

  又是—丛丛的芦苇,又是那堆乱石堆砌的石岸。

  当张不凡的“乌云盖天”宝马,才刚刚在石岸边停住的时候,那只小划子早已停靠在那儿等地上船。

  于是,小划子上又下来—个劲装大汉,拉着张不凡的马,就往小坡后面而去。

  而张不凡.这位武林中堪称首屈一指的是智多阴谋杀手,又见他纵身跳上那艘划子,这一回没有任何人再多说一句话,立刻松缆,小划子举桨急划,直往附近锚地上的三帆船驶去。 

  小划于送来了“快刀”张不凡,而小划子也在十来个人的拖拉中,被拖在大船边上。

  鸡公山飞虎寨的四大武士,簇拥着“快刀”张不凡,一迳又来到前面的一间大舱中。

  当“快刀”张不凡尚走在前后两个舱的中间时候,他曾停下来脚步,低头在两舱中间的甲板上,用力的用脚板踩了一阵,随口对年老的“血剑”苟不同说:“这机关大概快要派上用场了,里面的钢丝可要多上牛油,免得到时候不灵光,可就麻烦大啦!”

  “血剑”苟不同笑道:“寨主放心,我每天都下舱去察看一遍,灵光得很呢!”

  大舱中,“快刀”张不凡又在桌面上一阵乱画,但飞虎寨的四大武士,却不停的点头,直到最后,“快刀”张不凡哈哈笑的时候,四大武士也相视大笑起来。

  于是,一声低沉的号角声,三桅大船立刻拉上了帆,四个船头上起锚的大汉,对着一个辘辘打转,儿臂粗的麻绳,一段段的被拉出水面,直到有个爬在船头往下看的人,大叫:“锚离地!”然后而再叫:“锚出水!”这才看到“快刀”张不凡,急速地纵出前舱,几个箭步,已站到掌舵人的后面。

  只见他先是看着天,天上仍然有云,但却不再象昨天那种倾盆大雨的样子。

  然后他才顺着水面,环视一下四周。四周已有三三两两的帆影出现,遥遥的,十二道弯的一系列小岛,在水线上隐约可见。

  看到十二道弯的小岛,“快刀”张不凡的视线,久久不能移去,因为他还想在这尽善尽美的“阴谋”中,寻找出一点或一滴的瑕疵,但他没有找出来。

  于是,他开心地笑了,笑就表示他很满意,一个找不出点滴瑕疵的计谋,焉有不成功的道理?

  云彩似乎是在慢慢变薄,变稀,而使得憋在云上面的太阳光,有了用武之地,天似乎是在放晴了。

  当“快刀”张不凡的“战船”,刚刚驶进十二道弯的时候,巳清楚的判定出,是正午时分了。

  于是,张不凡命令没有工作的人员,吃饱了快去换班,同时也叫主桅斗箱的瞭望人员,注意有挂着一面蓝旗中间镶有一个“崔”字的船。

  “快刀”张不凡的命令,下达的非常轻松,因为,他觉得,成果就在眼前,垂手可得的事。

  如果就真的有所谓“智者干虑必有一失”的定律,那这条定律对“快刀”张不凡就行不通。

  当然,如果以天理报应来说,那就又当别论。因为,出于智力所想不到的,是天道,人的智力所能谋的,为谋人事,但却不能谋天事,这就是所谓的:良医之子死于病,良巫之子死于鬼祟,这就是他们之能谋事,但不能谋天,其最终的一句话,就是“回天乏术”。

  “快刀”张不凡谋事之精,无与伦比,但他却不知道善恶报应是什么,如果这时候有人对他讲说这些,他必然会寒着脸,大叫:老子这也是凭本事,谋赚来的,没他娘的天理报应。

  当大帆船驶进十二道弯的时候,又见大船两舷,各站了五名手持竹竿的壮汉,整齐的面向船头,把几丈长的竹竿平端在身前,而“快刀”张不凡更是目不转睛地注意着舵向,只见他极为小心的指示舵手,稳舵,转向,一直到进入第三弯道的时候,仍未发现有崔家堡的船只,前来这十二道弯,算算时辰,也应该有个影了。

  于是,“快刀”张不凡一声令下,主桅的红旗,开始迎风招展,好大的一个寿字,清晰的镶在红旗的正中央,同时间,船上的人,也都换上了万寿山庄船员们的衣裳,有些衣裳不合身的,都彼此相视而笑了。

  也就在全部一阵轻松的时候,突然主桅斗箱中的瞭望,大叫道:“来啦!来啦!是崔家堡的船来啦!”

  “快刀”张不凡并未有任何太突出的表情,因为这一切的行动,全在他的掌握中,他只是按步就班的行动就可以了。

  “拿把锅灰来!”“快刀”张不凡沉声说。

  突然,站在张不凡身边的一个头目,双手递了一个蒙面巾,笑道:“寨主,你还是请用这个吧!”

  这原是一个讨好的举动,至少张不凡也会说两句好听的话,夸奖他两句。

  事实上,他却真实的碰了一鼻子灰,只听“快刀”张不凡神色一变,抓起面巾,抖手就投入水中,口中却厉喝道:“拿锅灰来!”

  那个献殷勤的头目,大吃一惊,还以为招了寨主的忌讳,急忙跑向船尾,又掏了一大把锅底黑灰。

  就见“快刀”张不凡不但把脸抹的漆黑,甚至他连手脚也都抹上黑锅灰,这一下简直就是变成了个“大老黑”。

  看着面前的大头目,那种苦丧脸,“快刀”张不凡这才咧嘴笑道:“老小子!你是一番好意,不过你可知道,在任何情况中,面对任何敌人,都不能有丝毫大意,你知道什么叫‘煮熟的鸭子又飞了’这句话吗?”

  只见那头目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于是,“快刀”张不凡这才又道:“如果我要戴蒙面头巾,早就备的有了,还用得要你去抓锅灰?你可知道如果敌人一把揭开我的头巾,那我张不凡岂不是要现原形了吗?我这么抹了一脸锅灰,就算被他抓一把,却只有变得更难辨认。”他似是很得意地嘿嘿笑了。

  “塞主真是智勇双全,属下十分佩!”

  于是,张不凡抖动着身子笑啦。

  突然,主桅斗箱上面的人,又大叫道:“崔家堡的船开始驶入十二道弯口了!”

  由十二道弯,到第三弯,中间相隔大约十里远,原本这洞庭十二道弯水道,由北到西南,全长也不过五六十里,有一段却与陆地相连,在这一系列的小岛中,就以中间的五六七道弯处 水道最窄,水势也较急。

  但“快刀”张不凡对付驶来的一条船,根本不需要太往弯中间驶去,所以他一直就在这二三弯水道中打转转。

  当主桅斗箱中的瞭望大汉,再次叫道:“崔家的船已进入第一道弯了!”

  于是,“快刀”张不凡高声说:“打开船头机关,放出钢锥!”

  就听一阵“咔咔”之声,从船头水面上,一根两丈长,而又闪闪发亮的粗而尖的钢锥,伸入船头水下。

  同时.一些没有换穿万寿山庄衣裳的人员,全都躲在甲板下方,手握大砍刀,就等两船一接上头,跳出来厮杀夺船了。

  这是一段令人沉静的时刻,也是一段令张不凡兴奋的时刻,一个优良的导演者,他即将享受他所认为应得的果实,当然,对于加诸对方的一切痛苦,在他这位导演者来说,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自然现象,就象两个下棋的人,损失几个过河卒子,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一般。

  也就在“快刀”张不凡的大船上,一切作战准备就绪的时候,大船也已自第三弯水道中, 调转了船头,笔直的向第二弯道驶去。

  再一次的,“快刀”张不凡发出一声刺耳的笑声,一手暴指刚刚进入第二弯道的双桅快艇。说:“就是那艘船,笔直的冲过去!”

  一艘由第一弯道冲进第二弯道,另一艘则是自三弯道进入第二弯水道,两条船这一碰上面,距离还是在一里开外,但水面上的视界。异于陆地,一里距离,就如同在眼前一般。

  “喂!你们是江陵万寿山庄来的船吗?”

  而张不凡听的清清楚楚,但却只是冷笑。

  “喂!朋友!我们是君山崔家堡来的船,是来同你们万寿山庄的船接个头的!”

  不过这一次“快刀”张不凡已听出那呼叫的声音,一准是“神拳太岁”石钟的声音,那个粗壮的大个子,他的声音既粗又亮,在张不凡的印象中,也最深刻。

  也就在这叫声刚落的时候,突又听他大叫道:“喂!靠左边行驶呀!靠左面呀!”

  另一个更急的声音,张不凡猜想,那必是“神刀手”丁大川的惊急叫声。

  “喂!你们懂不懂行船的规矩呀!快往左驶呀!”

  也许是情况演变的太过危急。

  也许是这丁大川在急智中,所采的应变方法。

  只见他立刻高声叫道“下锚!调头!”

  他那里命令才下,就听“哗啦”一声,崔家堡的船还真的疾快无比的,把个铁锚抛入水下。

  同时间,双桅帆也落了下来,很显然的,是想把自己的船,先处在安全状态中。

  而了大川也想到,反正是大家要接头,谈合作的事,总是要把船先下锚,才能谈论,如今既有这种危机,而对方却是个驾船的二百五,楞头青,等一会见,双方碰上面,看我“神刀手”丁某人不损你个无地自容才怪呢?

  也就在丁大川这么一念之间,他的双桅快船已摆向下流,而下流,正是张不凡大船船头的方向。

  丁大川的锚已用上了力,双桅船也刚刚稳定下来,斗然间,丁大川脸都煞白了。因为他站在湖中间看的真切,那个挂着万寿山庄旗帜的三桅快船,不但没有转变航向,而且调过船头,直向自己船中间撞来。

  最叫了大川叫苦不送的,是自已的船已下锚,要想转个方向都不可能,换句话说,也只有眼睁睁地冒着自己被撞的份了。

  也就在丁大川叫苦连连的时候,突又听一旁的“神拳太岁”石钟,暴指快要撞到的三桅大船,叫骂道:“王八蛋们是成心要咱们沉船的,大头目,你看!”

  丁大川往石钟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高声骂道:“他娘的咱们上当啦!”

  只见他一个大翻身,对全部的十多人叫道:“大伙抄家伙,准备厮杀!”

  于是,在一阵慌乱中,所有崔家堡的这条双桅帆船上面,全部拔刀在手,准备厮杀。

  也就在这紧张的时候,就听一阵剥落一般的“劈劈啪”大响,三枪大帆船有如一个独角怪兽一般,既稳又狠,而且奇准无比地插入丁大川所驾的双桅快船的正中央。

  也许是冲力太猛太大的关系,丁大川的双桅船竟然被掀起数尺高,而倾向一边。

  就见丁大川船上持刀准备拼杀的十多人,有一半被震倒在甲板上。

  就在一阵剧烈震动之后,两条船全部静止下来。

  于是,喊杀之声大震,金铁交鸣,加上喝骂,还真令人心惊肉跳。

  这种双方厮杀,完全充满了原始性,因为,每个人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也因此,双方已没有后退的余步,更没有讨价还价的商量余地,因为,除了挥动手中钢刀,砍向对方之外,每个人的嘴巴,都是咬牙切齿。

  当然,只有一人是发自内心的微笑,他就是“快刀”张不凡。

  他还是双手互换在两臂弯中,悠闲地站在那儿欣赏他所导演的一场全武行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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