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杀什么?当然是杀人了。
有人振臂高呼!而一呼百应。
于是,原本浩洁的月光,也失去了光泽。
正所谓:“八月中秋云掩月,气得嫦娥直跳脚,人间原本欢乐土,奈何处处起风波。”
且不说这群朝山进香的人,人手一刀,举着盾牌,一冲而扑向鸡公山。
如今,笔走偏锋,先述说一下刘寨的“天龙”刘大年。
中秋节一大早,刘寨内已集合了两百多人,全都是年轻力壮、生龙活虎模样,这些年轻人,一听说要同鸡公山飞虎寨比个高下,那股子冲动劲,就象猎人手上拉着猛犬,吠吠叫的,就快要把绳子挣断一般。
当然,他们全都姓刘,有如血肉相连亲情。
站在一个讲演台上,“天龙”刘大年高声对台下的众本家,说:“鸡公山飞虎寨的那群强盗,就窝在咱们刘寨不远的地方,那群强盗是狼,是一群味口奇大的狼,三个月前他们连敲带骗,抢了君山崔家堡,还有万寿山庄的王老十,你们知道这两个地方,同飞虎寨的张不凡是个什么关系吗?”
“天龙”刘大年咬着牙齿,道:“那两个地方,全是张不凡那个黑心狼的老岳家。”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一阵哄叫与惊叹。
“天龙”刘大年掌握情势,立刻又道:“他连自己的老岳家都一口吞,你们想想,他会放过咱们刘寨?早晚他都会兴兵来犯。”
又环视了人群一下,“天龙”刘大年“刷”的一声,拔出他那把特大号的七星剑,高声道:“咱们刘寨为了自保,在张不凡那头狼还未坐大的时候,合着崔家堡与万寿山庄的人马,一举抄了那窝狼,往后咱们过日子,也就太平了。”
说罢,当先与他身旁的“中原一怪”刘光元,翻身上马,领着两百个刘寨的年轻壮汉,跨马鱼贯的奔下刘寨。
刘寨的人马,缓缓而进,因为这一带的地形,“天龙”刘大年,与“中原一怪”刘光元二人,熟习得不能再熟习了,就算把他们双眼蒙起来,他们也会凭闻味道,闻回刘寨。
一行人马,刚刚过午不久,“天龙”刘大年就叫大伙在一处山崖下的平坦草地上,下马饱餐,而且说明吃完了,各人找地方蒙头大睡,等他与刘光元二人从武胜关回来。
于是,“天龙”刘大年与“中原一怪”刘光元二人,骑着两匹高头大马,直驰武胜关而去。
武胜关内广来客栈依旧,只是人事全非,因为,如今站在柜台后面的人,不再是自净脸大汉王中,而是一个胖嘟嘟秃着大光头,下巴下面黑呼呼的“绝一闪”马亮。
这位飞虎寨四大武士之一,自从来到这武胜关之后,闲来没事,总是自己来上一盅酒,弄上一盘热炒,客人在厅上吃,他在柜上喝,看样子他的这种日子,还真够惬章的,好象鸡公山飞虎寨的事,同他已没有一点瓜葛一般。
其实,“绝一闪”马亮并非只顾自己享受,别看他象个糊涂蛋,只顾喝酒,两支铜铃眼,可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进店的客人。
于是,他开始心中有了焦虑,难遭那两个放倒七个喽兵的家伙,只是偶尔碰上的过路的人?
八月中秋过午不久,广来客栈还有人在大厅上请客,厅上摆满了酒席,看样子大概才吃了不到一半,门外面蹄音嘎然而止,不多久,走进两个人来。
只见为首的一个,背上插了一把特号宝剑,枣红脸上,厚厚的眼帘下,一双精光暴射的豹眼,让人望而生畏,这人年约三十左右,手长脚大,生的一副好骨架。
在这大汉后面,笑眯眯地跟着一位白髯老者,手上拿着一管旱烟袋,边吸边往店中走。
这二人,正就是从刘寨下来的“天龙”刘大年与“中原一怪”刘光元。
如果说,他二人是来吃饭的,倒不如说他二人来杀人,来得实在些。
二人一进大厅上,发觉生意还真不错,刘大年心想,强盗还会开饭庄子,这倒是一件新鲜事。
没有小二来招呼,更没有空位可坐,于是,站在刘大年身旁的“中原一怪”刘光元,粗着老嗓门,怪叫道:“伙计呢?”
正端着一大碗汤的一个店小二,横眉一瞪眼,说:“你汉有看见吗?一个大厅坐的满满的,早就没有地方了。”
刘光元哈哈一笑,道:“老夫走遍大江南北,还没有碰到过生意上门,还要往外推的,难道开饭庄子还怕客人肚子大不成?”
“老家伙!你在罗嗦个什么劲!想吃广来客栈的大菜,今天恐怕轮不到你二人了!请吧!”
“中原一怪”刘光元笑道:“听你的口气,你们好象不是开饭庄子的,倒象是鸡公山的那窝强盗嘛!”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也特别大声,连大厅上所有吃喝的人,全都一愣。
“你这个者家伙,怎么血口喷人?”
“别装了,我老头子认识你们,呶!坐在柜上的那个,不就是鸡公山飞虎寨的大头目吗?我亲眼看他一下子杀了好多人,错不了的!”
“绝一闪”马亮一听,早巳按耐不住心里的一团火气,他也早已等得有些不耐,两个人,不错,可能就是这两个人。
心念间,“绝一闪”马亮一拍柜台,人已翻到大厅上,在他的手上,正拿了他那把专喝人血的大砍刀。
“看!你们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于是,大厅上的客人转眼之间,一哄而散,再也不敢吃什么团圆酒了。
当然,酒席银子也全免了,“大伙抄家伙!”
一面,“绝一闪”马亮指着老者刘光元与刘大年冷笑道:“马爷在此等你二人好几天了,想不到在这八月十五,让马爷碰上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天龙”刘大年冷冽地问:“你在飞虎寨,是个什么身份?”
“只要你不怕吓着,马爷就告诉你。”
手中大砍刀一横,说:“你听过鸡公山飞虎寨的四大武士吗?”
“噢!原来你就是专门为张不凡那小子造孽杀人的四个凶手之一呀!”
“放你妈的屁!上!”
“绝一闪”马亮一挥手自己当先就挥刀劈向大个子刘大年,另外,四五个持单刀的大汉,把个“中原一怪”刘光元圈在中间。
“天龙”刘大年在闪身躲过马亮的正面劈来的大砍刀同时,七星剑已拔在手中。
原本他是不准备拔剑的,但他听说面前这个大光头,是飞虎寨四大武士之一,自是不敢太过大意。
“绝一闪”马亮的厚背大砍刀,相当威猛,出招手辣,如果随便被他扫中,都将是一块人肉落地。
于是“天龙”刘大年厉啸一声,七星剑洒出一片刃芒,在一阵火花崩现,金铁交鸣中,一股透心的寒光,一闪而划过马亮的前胸,是那么的快,快得马亮无从横刀阻挡。
于是,“绝一闪”马亮发出一声夜枭般凄厉的狂叫,下巴下面的黑毛上,尽为鲜血所掩盖。
但他似是一头受伤的疯狗,竞双手抓紧他那把厚背大砍刀,拼着最后一口气弹纵起一丈有余,在他那大砍刀光华的厢耀下,连人带刀,撞向“天龙”刘大年。
就听“天龙”刘大年一声冷笑,一脚撩起一张长凳子,“呼”的一声,迎向扑击而来的“绝一闪”马亮。
“嘭”的一声大震,那把长凳子,硬被马亮的大砍刀劈成两半散落在地上。
也就在马亮刚一落地,全身一震,“天龙”刘大年已在归剑入鞘。
同时间,“绝一闪”马亮肚破肠流地就倒在他劈碎的木凳子上,双目突出眼外,就算有人为他把眼皮合上,恐怕也无法合得上。
“绝一闪”马亮绝对想不到,杀他的人就是“天龙”刘大年,他之所以死不暝目,是他那最后一招,那是他成名江湖的“绝一闪”绝招,出道以来,还没有人躲得过他这奋力的闪击,他是谁?
当然,“绝一闪”马亮永远也不知道躲过他这一击,还把他来个开肠破肚的人是谁?
如果他知道,他可能就会另打主意!
如果他知道也有这么个悲惨下场,他可能宁愿弄上个三亩薄田,省吃俭用地过一辈子太平日子了。
当强盗,当然只想眼前,想得太多,太远,谁还敢去做杀人放火的强盗。
“天龙”刘大年搏杀了“绝一闪”马亮之后,并来参与“中原一堡”刘光元的搏斗他只是顺手抄起桌上的酒壶,咕嘟嘟地喝了几口,抹抹嘴巴迎向正持刀由后面奔杀而来的七八个大汉。
只见这些大汉,有的是小二打扮,有的是灶上掌锅的,他们手持大刀,象一群争食的狼,一窝蜂般围向“天龙”刘大年。
于是,七星剑再一次地出鞘了。
“天龙”刘大年配合着剑身的龙吟,大吼一声,冲往围向他的几个大汉,但见寒光暴射,冷焰激荡,光束眨隐眨现,带起了无数鲜红的血雨。
倒下去的大汉,一个个怒睁双目,嘴巴闭得紧紧的,有几个没有断气的,一把抓住自己流出的肠子,眦牙咧嘴,直咽大气,就是不哼一声。
最叫人看的心惊的,是一个脸上被劈的大汉,他竞把流到嘴角的鲜血,用舌头又舐到口中吞下肚去。
当然,血是会流尽的,当血变成了血块的时候,大厅上,已没有一点声息,而“中原一怪”刘光元,也抽出一条长凳子,坐在上面,安逸的抽着他的早烟。
原来,围杀他的五个大汉,全都在顶门上向外冒血,惨死在地上,显然全被他的旱烟袋锅,敲破了脑袋,只是每个人被敲破的部位,似乎不差分毫。
于是,原本一个热热闹闹的大饭店,一下子变成了屠宰场,而被杀的,都是人。
“天龙”刘大年似是还未杀过瘾,还每个房间,甚至茅房也查了一遍。
其实刘大年非要这样不可,他们要攻上鸡公山,那是晚上的事,如果这儿漏走一个,那么,这个漏走的人,必然会奔回山寨去报告,到了那时候,胜算就要大打折扣了。
似乎杀了个清洁溜溜,如果这广来客栈不是在武胜关,说不准刘大年会放上一把火,烧他个干净,因为,刘大年自认是一条火龙,更认为自己是火星老爷的干儿子,放把火,那是天经地义的。
终于,刘大年与刘光元叔侄二人,出了武胜关,又找到他那两百骑刘家将,时辰已是日偏西了。
“天龙”刘大年大手一挥,两百刘家儿郎,一手举着盾牌,翻身跨上马背,缓缓地,朝着武胜关而去。
当天色灰朦艨的时候,月亮正在一大片碎云中,暴射他那令人心醉的柔和光芒。
也就是在这时候,远远的,似是有着喊杀之声,细听之下,有如千军万马。
于是,“天龙”刘大年一打手势,两百匹马,静悄悄地被放入一遍野林中。
而刘寨的两百儿郎,在“天龙”刘大年与“中原一怪”刘光元的暗号下,静悄悄的,自鸡公山的背面,摸向飞虎寨,他们原本长年住在高山上,如今攀登这鸡公山,自是驾轻就熟轻而易举的事。
渐渐地,前山喊杀之声,越来越大,月夜里,已有火光冲天而起。
也就在这时候,突然间,在飞虎察通往山上的半途上,又有一群喽兵,竟然相互砍杀起来。
原来这儿是施放滚木擂石的山崖上,反正的喽兵,正是从万寿山庄来的诈降投靠飞虎寨的人,他们都是在三个月前,人还未到鸡公山,就中了奸计而喝下巴豆茶,肚子拉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人。
这时候,正是他们报仇雪恨之时,焉有不拼命之理。
这时候的飞虎寨上,原本“神算子”郭亮,正与“奔雷刀”李霸,“血剑”苟不同,“追云剑”马长江,以及范盛,米仓等人,搬了个人方桌,在大厅前的广场上,一面喝着酒,啃着月饼,一面谈论些风花雪月的欢场糗事,才不过半个时辰,就见空中有了火焰箭。
一开始,“神算子”郭亮还不解地说:“这些坏蛋,过节竟然把火焰箭拿出来凑热闹,这要是敌人真的攻来,那还了得?”
一面对一旁站的喽兵说:“快去,叫他们收敛点,别他娘的热闹过了火!”
也就在那个喽兵刚刚跑出寨门,隐隐地,已有了喊杀声,而且前山起火。
“神算子”郭亮几人一看情形,还真的大吃一惊,心想:寨主明明讲的,九月九日万寿山庄的王老十,与君山崔家堡的崔大胡子,才攻打飞虎寨,如今怎么突然之间不明不白地杀来一批人。
这批人会是谁?
“神算子”郭亮实在弄不清楚,而今山寨上,大伙也才喝完酒不久,好多人他知道,曾去赌去了。
原本大家热闹过这一个八月十五以后,整个山寨,准备动员起来,好好加以演练,到时候就连刘寨算上,也要把他一次解决而吃掉。
如今可好,大伙全在最松懈时期,连招集全寨的人,都恐怕极不容易。
“神算子”郭亮一边策马,与“奔雷刀”李霸、“血剑”苟不同,“追云剑”马长江,飞马急忙从山寨往山下驰,一面沿路大叫:“快抄家伙,弓箭手快掩起来,准备收拾来杀敌人呀!崖上的滚木擂石,好好地准备妥当,这可不是平常演练,敌人真的杀来了!”
还没有走上一半路,“神算子”郭亮已声音沙哑,喊不出声了。
“怎么办!找猜八成寨主中了人家的计了!”“奔雷刀”李霸喘着大气。
当几个人冲到一处悬崖的时候,发觉几个弓箭手,在相互厮杀,而且是不顾死活地拼杀得好不激烈。
训练弓箭毛那是“血剑”苟不同的事。
一勒马缰,“神算子”郭亮面有怒容地看着苟不同。
小眼一紧,山羊胡子一翘,连苟不同也莫名其妙。
“住手!”
在这个时候,苟不同再叫,也叫不住了。
“敌人眼看就要杀上山来了,还自相残杀,再不停手,老子活劈了你们这群驴。”
也就在他这么一叫之后,就听拼斗的人当中,有人高叫道:“苟爷,新加入伙的那群王八蛋,大部分是来诈降的,他们是来卧底的!”
“神算子”郭亮一听,心中大吃一惊,心想,新近加入的一百多人如果一大半是来卧底的,那么在敌人攻来的时候,自己原有的人马,就得要被人拉住脚后跟,里外一相抵消,自己正面迎敌的人,恐怕只有两百多人了,最槽的,还是这些卧底的人,他们等于是自己的内伤。
处在这个时候,几个人连分辨都没法去分辨,如果挥刀杀去,又怕把老人一齐杀死,于是,只好高声说:“飞虎寨的兄弟们!使把劲,把这些来卧底的龟孙子,统统杀光,这头一功,我就记在你们的头上。”
也就在这时候,山前的喊杀声更近了,而且已经有了火光出现,显然,来人开始烧山了。
“神算子”郭亮一挥手, 叫道:“咱们杀上去!”
当即纵马在往山下直冲,刷的一声,一把泛着蓝色寒光的长剑,已拔在手中。
几十人才这么走了不到半里,面前火光照耀下,就见万寿山庄与崔家堡人马,黑鸦鸦的不下千人,象一堆蚂蚁群冲出蚂蚁窝一般,每个人在火光的照亮中,一手举盾,一手握刀,口中不停地大叫。
看了这种情形,“神算子”郭亮心里明白,面前这堆人,已变成猛兽,而猛兽是不顾自己生死的,只要放倒心口中的敌人就成了。
象潮水般的一股洪流,更不是他们几个人能堵得住的,真要硬堵,也许可以杀死他们数十人,但终于还是会被这股洪流冲走的。
看了这情形,就算狠如虎狼的鸡公山三武士,也都寒了心,就算是一巴掌可以捏死几个人,但那末被捏的人,也会把你拖下马来压死的。
于是,“神算子”郭亮立即一挥手,高声叫道:“折回山寨,快折回山寨。”
一边调转马头,当先又往山寨冲去。
沿途,“神算子”郭亮又哑着声,大叫:“大伙快退入山寨,守好栅门,就不怕那批坏蛋了。”
要知道这飞虎寨的地形,背后三面,全是悬崖峭壁,一面长约百米,为巨木搭建的栅栏,而栅栏高在三丈余,上面更是尖尖的,难以下脚,就算用火攻,也还不太容易,何况栅栏上还搭有走道,只要列上一排攻箭手,真是飞鸟也难以飞入。
一路上,“神算子”郭亮招呼各路人马,连那些埋伏的人,也全都跟着往山寨跑。
马上的“神算子”郭亮,就着月光回头看,至少跟在马后上山的,也有一百多人,内心中,多少有了安慰,心想:只要一到山寨,进入栅门,一定下心来,可要好好的想上一条妙计,不叫这群狗东西叫苦连天的滚回去,才怪呢!
眼看着,飞虎寨的大栅门,已经望见了,突然间,轰的一声,只见火光由寨内冲天而起,那股子火苗,“神算子”郭亮等人,这一辈子还是头一次碰上。
当然,叫苦连天的并非是一庄一堡,而是他“神算子”郭亮。
火势越来越大,直把个明月光,烘回到月宫里去了。
当然,那是飞虎寨的大厅,被人给点着了,大厅被点着,沿着大厅两边的房子,也将不保,那么,飞虎寨的老窝,除了两处山洞以外,等于是片瓦不留了。
这是一场突变,使得“神算子”郭亮联想到,从后山能攻入飞虎寨的,除了桐柏山刘寨的人以外,别人是不容易办得到的。因为,他知道,刘寨就住在峭壁上,他们有本事溜入飞虎寨的后面山崖。
当然,“神算子”郭亮也知道,守在武胜关的广来客栈“绝一闪”马亮,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要不然,刘寨的人已经过了武胜关,怎么一点消息也不传来?
于是,“神算子”郭亮在心念闪动中,使他想到了“天龙”刘大年,那个中原第一杀手。
人,一到了这个时候,如果不为自己打算,那才是个蠢货,而“神算子”郭亮绝不愿意自己是个蠢货,即使是个穷光蛋也可以,就是不能当蠢货。
穷光蛋,尚可以苟延活命。
蠢货就只有彻底失败。
山下有大批追兵攻来,而山寨又被人点上火,这又是腹背受敌的局面。
然而,即使腹背受敌也只有硬拼一途,天底下从来没有说山贼会乞命的。
就在一个转角危崖处,“神算子”郭亮下达了他的最后一道命令。
只听他大叫道:“李霸,你们三人率领眼下的一百多名兄弟,冲进栅内,只要看到敌人,尽朝他们要害处下手,我要设法,把其余的兄弟,也招集起来。”
于是,李霸、苟不同、马长江三人,真的变成了蠢货。
因为,当他们率领着一众人等,一冲而入飞虎寨的大本营时候,火光之下,只见遍地尸体。
李霸三入眼全红了,也就在这时候,突然间,喊杀之声震耳欲聋,也不知么样搞的,忽从四面八方,冒出一两百名手持盾牌,抢着大砍刀的青衣壮汉,象一群三天没有吃饭的叫花子一般,围冲而来。
于是,一场混战,就在这飞虎寨的大厅前的广场上展开了。
而那个最激烈的地方,也正是“万人迷”的梆子戏在那搭建戏台的地方。
只是,五月节的时候,“万人迷”唱的是“水浒传”中宋江最露脸时候的戏,而今,飞虎寨正在唱“水浒传”中的众英难大战方蜡,那可正是有好多梁山好汉归天的时候,“万人迷”是不敢唱这出戏,当然,只有中原第一杀手,“天龙”刘大年才敢在这儿唱。
什么叫做人性?
什么叫做兽性?
如果你分辨不出来的话,那么你就看看飞虎寨大厅前面的这些杀杀砍砍的人们,那种满身浴血,血花溅满一脸,只是随手在脸上一抹,不顾一切地又奋勇劈砍的那种吓人模样,还真叫人觉着,这那是人,简直就是两窝咬架的蚂蚁,不把对方咬死,誓不甘休的样子。
山风在火势的扩大中,刮得更加强劲了,噼噼啪啪的墙倒屋塌声,粱柱砸下声,以及火光崩爆发出的“咻咻”声,本来是很惊人的,但这时候谁还有心情去管那些?
而他们所关心的,只是同他对杀对砍,以死相拼的敌人而已。
一上来,“奔雷刀”李霸三人,翻身下马,迎着围上来的人一阵厮杀,还真叫他三人,放倒十来个刘寨的人,然而,当“天龙”刘大年挥剑迎上的时候,三个人再也无法对其他的刘家子弟下手了.一开始,“奔雷刀”李霸三人,就把刘天龙围着砍杀,但刘大年仍然是攻多守少,尤其是“穿云剑”马长江,在遇上刘大年的超重七星剑的横劈之下,竟被震退四五步,手中剑,也齐中被震断。
他在退后的同时,顺手在地上又抄起一把大砍刀,正预备再围杀上去的时候,突然打横里,冒出一个手持烟袋的老者。
“穿云燕”马长江本来以轻功见长,但在这种一片混战中,刀光剑影,逼使他无从施展,处处有敌人,当然处处也有自己人,这时候突然在这些砍杀激烈的人群中,冒出这么一个老者,才三十多岁的马长江,还真是一愣,是不是当地的土地公显灵,要来救他马长江呀!
也就在他这么一愣之间,面前忽然金星一闪,紧接着,双目尽是金星,而这些无穷尽的七彩金星,象众星拱月一般,把他高高拱起……拱起……
于是,马长江象脱离了苦海似的,脸露微笑的倒了下去,他的知觉,随着虚无缥缈的灵魂,就恁由那一遍七彩的金星,把他推送到那不知名的远方,那儿,被人们称做是西天,当然,你说他是入地狱,也不会有人反对。
马长江一倒下去,刘光元看看自己的烟袋锅,笑笑,一闪而又来到“血剑”苟不同的身前。
“看你长了一副令人羡慕的山羊胡子,又是修剪得那么顺眼,论年纪也该五十好几了吧!”
这是什么时候,谁还有心情同他闲话家常?
唯一的答复,就是迎面一剑。
“当!”
刘光元挥出一烟袋,把苟不同的来剑拨在一边,笑道:“这么大年纪,火气还真不小。”
一面绕着苟不同又道:“看样子你大概就是飞虎寨四大武士之一了吧?我问你,还有两个厉害角色呢?难不成一遇上真刀真枪,就退缩了?”
“血剑”苟不同一紧手中剑,大骂道:“等你快咽气的时候,老子再告诉你!”
于是,一柄长剑,在苟不同的手中,活象一个刺猬,光芒四射,冷焰打闪,硬向刘光元的全身上下罩去。
然而,他再也想不到,他所面对的,是成名武林的前辈高人“中原一怪”,所以“血剑”苟不同的剑上刃芒,总是在中途,就象遇到一堵无形的墙,不得不疾抽而回。
也就在一抢猛攻之后,苟不同知道面前这个比自己年纪还要老的老者,来头一定不小。
他究竟是谁?谁能这么轻易地挡住他“血剑”的一抡快攻,而仍能气定神闲地站在他的面前?
突然间,附近不远处,一声凄厉的狂叫声。
那声音好熟悉,使得“血剑”苟不同,不由自主地扭头看去,他真的吓呆了。
只见“奔雷刀”李霸,双手捂面,鲜血自双手指缝中直往外冒,而他的人,却在一路狂奔大叫中,满嘴茅草胡子滴血下,窜入了大厅,那个火势正浓的大厅中,最后,火窟中,传出李霸一声震天的喊叫声,在一阵噼啪爆音中,火堆里目出一股臭烟下,消失不见。
他真正应了那句话,“与飞虎寨共存亡”。
“血剑”苟不同想哭,但他是个武士,眼泪只能倒流,绝不能自眼眶流出来。
但他正要挥剑再杀的时候,突觉顶门上一痛,他这才反应过来,身前还有个要命的老者。
但太晚了,那是一声脆音,象搞核桃壳一般的脆音,只是在这种喊杀震天的人堆里,难以听到吧了。
要知这中原一怪刘光元,手中一根精钢旱烟袋,当年在江胡上,甚为有名,所有被他击毙的入,全都是顶门的那个部位,当年中原武林大会,对手知道他的怪毛病,出手只有那么一个部位,其余地方,他即使有机会下手,也不屑一击,所以他那对手,紧紧地护着顶门,害得他大战了两个多时辰,不分胜负,只好扭头走人。
当“血剑”苟不同倒下去的时候,适时的,自鸡公山正面攻上山来的万寿山庄与崔家堡的人马,也一冲而攻进了飞虎寨的大栅门内。
这是一股含着冤、集着愤的对头冤家杀来了。
只见这股子象蝗虫一般的疯汉,有些早已是满身是血,喉咙嘶哑,见了人,就六亲不认,挥刀就砍。
他们好躲杀红了眼,有时候连刘襄的人,也照砍不误,要不是火光亮,月光明,刘寨的人看得准,说不定还真的又来他个自相残杀。
战争往往是起自毫无道理的!
而战争往往又是被野心分子,用来粉饰自己伟大的一种工具!
但参与战争的人们,只有一个字能代表他们!那就是“忠”字,当然,不论他是为何而战,为谁而战,至少他是挥刀以命相拼,忠于他认为该效忠的人。
不过,如果只是一个“忠”,并不能代表人性,人性本质是善良的,可爱的。
如果象山贼一股地对“张不凡”效忠,那只能算是“愚忠”,而“愚忠”的人,所表现的勇,那也只是匹夫之勇。
所以“忠”要表现在有理性上面,也只有“理性”的忠,才能发挥人性的光辉,这似乎是一条规律,恁谁也撼不动,谁也否定不了的。
且说一路砍杀上鸡公山飞虎寨的万寿山与崔家堡的人马,就在这飞虎寨的前面广场上会合了。
他们汇集在大广场上,人马分成三堆,这些人对于飞虎寨上的火势,没有一个人想到,或愿意出手去救火的。
火势还在延烧,只是火苗撩掠向背面门悬崖上,烧着了有限的几棵老松树,因为崖石上是光秃的。
大场中央,在万寿山庄的朱守仁,崔家堡总管甘风二人的引见下,崔大胡子,崔百仑兄弟,以及万寿山庄庄主王老十,两方面的人马,与信阳州刘寨寨主刘大年碰了面。
三十出头的“天龙”刘大年一副英雄气概,热烈地,坦诚地与崔家兄弟拥抱,当然也与王老十亲热地互道仰慕之意。
火光下,王老十看这“天龙”刘大年,一副人中之龙的相貌,心小暗暗喜欢,暗自咐道:这才是我王老十的女婿。
“噼啪”的爆烈声中,就听崔大胡子说道:“怎么没见张不凡那小子?”
“他会不会逃了?”王老十在问。
只听“天龙”刘大年说:“我们利用绳索,溜进飞虎寨的时候,就没有发现那个‘黑心狼’张不凡,难道你们也没有碰到他。”
于是,三方面人马又开始互相探问,就是没有人看到,就连万寿山庄的成子九也在问那个跑到庄上去载金砖的,也没有人看到。
两个真正的罪魁祸首,却成了漏网之鱼,这对三方面来说,无异于一把利刃,由人握着刀把, 而刃芒却搁在自己的脖子根上一般,就算夜里睡觉,也会得不到安心!
望着偏西的溜圆月亮,王老十对他的师兄朱守仁说:“师兄!咱们两次损失了不少金银,最后一次,还损失了许多马匹,死了那么多人,如今总算把个飞虎寨给破了,咱们就以三方面的合约,咱们搬走损失的金银,马匹,余下的,全由刘寨的取走。”
当然,崔大胡子兄弟也听得清楚,立刻说:“对!我们也只把损失的金银与马匹运走,原来飞虎寨的匹马与金银,依约定,全由刘寨的人运走。”
“天龙”刘大年哈哈一笑,豪气干云道:“金银马匹,刘寨并不看得那么重,只是张不凡这个祸根未除,咱们总得设法把他揪出来才是!”
“对!如今咱们三方面的力量,正捻和在一起,正好收拾那个畜牲。”崔大胡子尖下巴的胡子又在抖动。
突然,“中原一怪”刘光元高声说:“咱们大伙如今是破了飞虎寨,何不立刻兵分三路,沿着山边,一直搜索下去,能够找到飞虎寨的人,一盘问,还怕不知道吗?”
“对!大家快分路去找!”甘风一面说,当先领着二十多个崔家堡的人,搜索下去。
这原本是一次出人意料的偷袭,而且相当成功,只要看飞虎寨的死伤人数,就不难知道。
原本,飞虎寨已有四百多人,其中除了五六十个诈降而来投靠的一庄一堡人之外,至少也有近四百人,如今这么一场斯杀下来,当场就被劈死快两百人,伤了百多人,另外的百来人,八成是踏着美丽的月色,连夜下山,投奔他乡了。
三方面的人,在一阵搜索之后,完整的人没有抓到一个,倒是拖来十几个受伤而又逃不走的。
这十几个人中,全都成了缺胳膊少腿的,口中不停地哎呀!如果要问他什么,看样子还得先要给他们冶伤以后,才能问话。
找了几个腿上受轻仿的,万寿山庄的朱守仁,举着他那只怪手杖,随口问道; “谁要是说了老实话,他这条命就算立了保单了,当然,嘴巴硬得象煮熟的鸭子,那又是跟自己的命过不去,我只要这么一挥手,一准就会把他剁成肉泥。”
突然,他用手中怪手杖,指着一个看来一脸惊悸的汉子,问道:“你说,张不凡那小子藏在哪儿?”
“寨主不在山寨!”
“放屁!你在说谎,八月十五他会游荡到哪儿去?”
突然,他又把拐杖指向一个年纪看来是个小孩子摸样的汉子,追问:“你说,张不凡藏在哪儿?”
那年轻汉予没有开腔,只是摇着头。
朱守仁怪笑道:“看来你们都该死!到了这个地步,你们还在为着张不凡那小子,好!你们想死,我就成全你们吧!”
朱守仁正要挥手,突然其中有人叫道:“我们是不知道张寨主藏在什么地方,我们只是喽兵,各位爷们如果要问,何不把掌管粮仓的范盛范爷或米仓米爷找来一问,什么也都问出来子。”
他这么一说,立刻引起一阵骚动,原来这飞虎寨中,还有仓库,那么,一庄一堡的金银,甚至飞虎寨的银量,也全都在了!
于是,就在那个喽兵的指引下,朱守仁与甘风,以及刘寨的刘光元,三人摸到临右面悬崖下的一个崖穴口上。
只是因为这个穴口附近的住屋,刚刚燃烧完毕,洞穴附近尚在热烘烘的,所以三人无法靠近,只见一个大穴洞口上,一庄大石门,紧紧地关着,显然,穴里面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朱守仁立刻找来三十个万寿山庄的人,叫他们找东西,就近在小溪中提水灌向那个崖穴。
当清水泼向洞穴口的石门上时候,一开始还发生“丝丝”声,显然石门承受了火烧的炽热。
有道是,人多好办事,不多一会儿,崖穴附近已为水所浇湿。
于是,朱守仁当先走近石门,用力推,但却一点也没有把石门晃动,于是他招来十多人,大家齐声施力,在一阵哼叫中,那个石门,却仍是分毫末动。
于是,刘大年,崔家兄弟,王老十等人,也全部走到石门外面。
“天龙”刘大年运起双臂,用力推去,石门也只是晃了一下。
于是,“天龙”刘大年道:“这是一块其坚如玉的整块大平石,只是它被卡在里面,如果想要推动这块大石,必须里面有人,把卡住大石的东西移开,大石就容易推动了。”
“这么说来,里面一定有人了?”朱守仁问。
“应该是有人才对!”刘大年点着头。
崔大胡子一摆手中大刀,叫道:“最好张不凡那畜牲在里面,我好狠狠剁他几块肉下来!”
王老十也冷笑道:“这下子可好,咱们就在这儿捉活的了,我只要衔下那小子两条臂,出出我这口气就成了。”
七嘴八舌的,大伙在这洞口说个没完。
也就在这时候,突然人潮中走进七八个一庄一寨一堡的头目,齐向他们的主人报告,说:“马匹全部集中起来,除了咱们自己的马匹以外,飞虎寨方面的马匹,三百九十八头,骡车二十五辆,还有三十二辆鸡公车.全都在外面山凹的一处马场上,着人守着。”
单就飞虎寨的这些马匹车辆,就是个不小的数字,扣除一堡一庄上次的损失,刘寨方面,少说也有一百多匹骡马与车辆的收获。
当然,还有这石洞中的金银辎重。
“天龙”刘大年并不觉得如何,但刘寨其余的人,就已经高兴地合不拢嘴。
一众人等,现在只是想法,如何来对付这个石门了。
有人提议用铁锤抡,慢慢地总会把他砸破。
也有人提议把开穴的穴门口凿大,让大石门倒下来。
但却只有“天龙”刘大年,对所有的提议,均摇着头,一面,缓缓地对着洞穴,沉而有力地说:“洞里的朋友,我是刘寨的寨主,刘大年,到了这个光景,你就别在里面干耗了,只要你开开穴门,你尽管大摇大摆地走出来,说不定我看你很合作,也许就赏你一匹马,你愿意到哪儿,就到哪儿,穴外面的人,绝不会为难你,因为有我刘大年的一句比石头还硬的话,投在前面,我相信,就连崔家堡与万寿山庄的人,也会看我刘大年的薄面,放你一马的,朋友!出来吧!”
突然,崔大胡子与王老十二人,不约而同地闪身来到“天龙”刘大年的身旁。
“刘老弟!你这么一说,万一里面是张不凡那个畜牲,咱们怎么办?”
刘大年哈哈一笑,说:“我断定里面不会是张不凡,因为张不凡自认为自己不凡,他不会装孬的!”
王老十讪讪地一看崔大胡子,无奈地说:“但愿刘老弟说的一点不差。”
但他仍然手握长剑,虎视眈耽地瞪着那扇石门。
当然,崔大胡子也握着他的大刀,如果是张不凡冲出来,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也就在众人一阵沉默中,就听那扇大石门中,嘎嗒,嘎嗒,有了动的声音。
于是,穴外面一众人等,开始紧张起来,每个人无不聚精会神,双目一眨不眨的,就看穴中是什么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