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快刀”张不凡与“神算子”郭亮二人,正在云梦的第一客店,特设的蔡香休息间,嘻嘻哈哈谈笑风生的时候,突闻一阵碎步声,由远而近,二人彼此一笑,立刻正襟危坐,就等人厨师蔡香的到来。
布帘一掀,蔡香脖子上挂着一件雪白的长围裙,全身上下除了一件短裤外,竟一件衣服也没有多穿,白净净的脚丫子上,套了一双拖鞋,手上串了一件白色汗巾,一面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头撞了进来。
当他看清“快刀”张不凡与“神算子”郭亮的时候,心中还真的大吃一惊,冲着郭亮的一身打扮,蔡香惊愕地问:“到现在我还在糊涂,你是不是被杀的那个虎营兄弟!”
“蔡大师傅,这年头,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认为是真,他就是真,你以为是假,那他也真不了。何苦一定要弄个明明白白的?要知道,人应该偶尔来一下‘难得的糊涂’,这样才能睡得安稳,吃得也顺口,当然,活得也就自在了。”
“神算子”郭亮这么一说,蔡香直点头,他想,反正认识了你们这帮杀人不眨眼的山贼,不装糊涂,又能怎么样?
心念间,急冲着“快刀”张不凡抱拳笑道:“张大爷真是我蔡香的‘知味’人,今天光临,二位准备吃些什么?”
“快刀”张不凡扭头对“神算子”郭亮一笑,就听“神算子”郭亮笑道:“反正你的什么菜,都能让人余香三日,随便来上三四样,再弄壶好酒,越快越好,吃了我们就要立刻上路。”
“成!爷们等着,我马上替二位弄来!”
蔡香扭头就走,张不凡与郭亮二人看着蔡香这种模样,相对哑然失笑,二人觉得,天下之大,什么样的怪人全有。
而奔向灶上的蔡香,心中也在嘟囔着:煞星上门,尽早烧香推送出门。
正应了那句老俗话:敬鬼神而远之。
大厨师蔡香的灶上功夫,是一流的,动作之快,自然也是一流的,他并未特别为“快刀”张不凡与“神算子”郭亮二人炒上几盘什么特别好吃的送上桌,他更没有耽误其他客人们的点菜,而是在为别的客人烧菜的时候,多加了那么一些材料,菜烧好了,客人的有了,当然张不凡与郭亮的也有了。
边吃着蔡香的热炒,边喝着酒,“快刀”张不凡笑对“神算子”郭亮道:“依你看,八月节的时候,咱们要不要再把这个老家伙弄上山,再搞上一桌满汉全席?”
“神算子”郭亮笑道:“把蔡香弄上山寨,如今只是一句话而已,但咱们不能不把当前的形势,先摆在前头,等回到山寨以后,把各路的情况,打探清楚,只要风声不紧,各路平静,到时候属下再把这蔡香弄上山,大伙吃着,也就舒坦多了。”
“好!就这么办,说不定到时候我还会把黄梅镇上的我那口子,再接上山寨去。”
说罢,二人哈哈笑了。
“神算子”郭亮是有些羡慕的笑,这种笑,往往是会伤人的,因为羡慕是会把自己联想在妒忌的意念中,所以人的一生,最好少来几回这种羡慕的笑。
而“快刀”张不凡却是得意的笑,而这种笑着实会让自己舒坦,是一种有益身心的笑,但这种得意之极的笑,是充满自私的,有一种自大狂妄的成分在内,所以是一种招人白眼的笑。
不过“神算子”郭亮与“快刀”张不凡二人,早巳成了生死之交,他们已不会计较对方的小毛病,所以也就各“笑”其所好了。
当“快刀”张不凡与“神算子”郭亮二人转回鸡公山飞虎寨的时候。太阳光已萎缩成一片灰色的弱光.勉强地还能让人辨识到路边的花草树木。
“快刀”张不凡连衣服也不换,就在他的那张虎皮金交椅上坐,立刻招来四大武士与后寨头目范盛与米仓。
八个人又移坐在那张两丈长的大木桌旁。
“情况好象对咱们有些不利。”
“快刀”张不凡环视着各人,而每个人,除了郭亮以外,全都瞪着两眼,就等张不凡,他们的寨主说下去:“咱们前天一下子损失了七人七马,其中咱们的头目王中,也不明不白的一去无踪。”
只听他的双手骨节格格响,牙齿虽来发出声来,但从他的两颊上一动一动的样子,就不难让人看到他在咬牙切齿,一副欲找人厮杀的样子。
“最叫人咽不下这口气的,是咱们损失的这七个人,全都栽在咱们的地盘上,敌人却又无声无息的,连个什么模样,都没有弄清楚,如今咱们就算想替他们报仇雪恨,找谁去?”
他似是说到气头上,一手指着面前的几人,低沉地又道:“我不知道你们都是在干什么的,难道我张不凡不在你们面前,你们一个个都变成一摊狗屎不成?”
于是,几十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开始燃烧起心巾的熊熊火焰,大家不而而同的扭搓着双手,每个人的心中火焰,全自双目中冒出了火花与锐芒.当然,这也是一个统驭领导的人激励士气的另一种方法,这时候,甚至于未来,他们谁也不愿意成为孬种,宁愿血流十步,也要象个人物。
“快刀”张不凡适时地又道:“不过这件事,对咱们飞虎寨,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这么一说,大伙全都一愣,死了七人,损失七匹健马,还算是件好事?
突又听“快刀”张不凡道:“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道理。”
看着每个人脸上不解的表情,“快刀”张不凡嘿嘿一笑,又接道:“你们好好想想咱们损失了七人七骑,必然就提高警觉,本来,我还想在八月节的夜里,大伙再热闹上一下子,但他娘的这么一来,我决定把热闹扩大,到时候咱们来他个大演习,折腾个一夜,敌人不来便罢,如果那时侯攻来,必然给他来个迎头痛击,管叫他有来无回。”
“神算子”郭亮道:“寨主所思,就是我等所想,到时候大家齐心协力,杀他个片甲不留。”
于是,“快刀”张不凡看了“绝一闪”马亮一眼,又道:“咱们出的这码子事,老马应该心里有数,你不是负责三十里范围内巡查事宜吗?出了那么大的事,你到哪儿去了?”
“绝一闪”马亮有些讪讪的。
“快刀”张不凡笑笑,又道:“损失王中他们七个,我还不心痛,可不能把我的马亮兄折腾完蛋,那才叫我伤心欲绝呢!”
“绝一闪”马亮一听,心中那份舒坦劲,就甭提了。
舒坦的结果,就是感激,这时候“快刀”张不凡只要随便一句话,就是要他马亮同人拼命,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一冲而上。
这就是“快刀”张不凡的驾驭人的艺术,已到了炉火纯青的至高境界。
就听“快刀”张不凡又道:“马光头!”
张不凡对马亮的昵称,马亮却是精神一振,咧着大嘴巴,一面伸手搔着自己下巴下面的乱胡楂子,就等“快刀”张不凡的吩咐了。
“快刀”张不凡一顿,又道:“王中可是你的手下人,如今他小子八成在阎王店过堂,别指望他再回来了。”
微笑着又道:“咱们总不能把武胜关的一点家当抛弃不要吧!”
“神算子”郭亮立刻接道:“咱们开的那家广来客栈,每天都净赚百来两银子。”
他此话一出,所有的人,当然包括张不凡在内,全都瞪圆了眼珠子。
“他娘的,这么说来,咱们还开了一条财源,如果真是这样,等咱们把刘寨的事,弄弄清楚以后,我就给你们每人弄上一个客栈,开设在鸡公山附近的几个大城镇,让你们全去当老扳去!”
于是,几个人全乐哈起来了,虽然,当掌柜是外行,但就算是光听听,心里也舒坦得不能自己。
就听张不凡又道:“眼前,咱们却不能不加把劲,至于洞庭君山的崔家堡,与江陵的万寿山庄,他们不放在我张不凡的眼里,目前他们就象我张不凡刚揉捏好的糖面人一般,已经成不了什么气候,当然对我飞虎寨,也构不上什么威胁,倒是信阳州的那个刘大年,死守住他的那个山寨,清一色的藏了一窝姓刘的。”
看着大伙,尽拿眼珠子看他,“快刀”张不凡用力摸了一下鼻头上冒的汗水,一面又道:“刘寨就因为全都姓刘,所以他成了一股,我张不凡不敢轻举妄动的真正对头,你们想想,刘大年的那股力量全姓刘,他们一到了冲锋陷阵的时候,必然同仇敌忾,万众一心,随便那个阵上被杀,必然招致大家拼命的决心,很容易激发起他们的复仇心理,这就极容易提高他们的士气,士气一高,虽少也能克多,虽弱也能变强。”
张不凡双目看向马亮,而马亮的光顶门上,亮光光的,好象在冒水。
“所以咱们必须要防着崔家堡与万寿山庄,合着去勾搭那个刘大年,这码子事,可相当要紧,所以马光头就住到广来客栈,没事喝喝酒,闲逛逛,只是有一样,如果发现有同刘大年那小子勾搭的,你就得给我做的漂亮些,可别让人看出来,咱们是在开黑店就成了。”
拐弯抹角的,“快刀”张不凡派了个这种舒服的差事给马亮,当然叫马亮心中透着高兴。
“绝一闪”马亮哈哈一笑,说:“寨主这是派我马亮去当饭店掌柜,成!只要叫我马亮盯住谁同刘大年联络,是死是活,我都会把他弄到寨主面前来的。”
一面站起身来,双手抱拳,道:“属下这是说走就走,约莫着三更天,我就会赶到。”
于是,马亮走了,走得还其够快的。
但他却没有想到,他这么一走,却变成有去无回。
本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该怎么躺下去,那是由不得自己的,至于怎么个死法,直到如今,还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会怎么个“奔向阳关道”,所以天下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死法,就象没牙的九十老翁,喝口凉水被噎死,二十岁年轻小伙子,澡盆里潜水被呛死,还有那夫妻二人共奔“阳关”,男的一下子舒坦死的。
当然,“绝一闪”马亮不会这么个死法,因为,他身强体壮,满口牙齿能啃牛骨头,他也没有老婆,不用发愁会死在娘们的肚皮上。
不过,他的走向“阴”关道,也是他万万想不到的。
且说“绝一闪”马亮连夜纵马驰向武胜关,而飞虎寨的众头目们,在方圆一阵地毯式的搜索以后,终于把王中等七人的尸体找到。
那已经是第三天的事了。
七具尸体,全摆在飞虎寨的大厅前,那个搭过戏台子的地方,一列的用草席盖着。
“快刀”张不凡很细心地看,他似是想发现些什么,只听他自言自语地说:“被人用尖的利器,捅死了四个,只有三个是被人用刀劈死的。”
只是,他想不到,当今武林中,谁会有那么尖的利器来杀人的?
按说,张不几的“子母青锋”短刃,就已经够小型的了,谁会用比他更为尖细的?
于是,一摆手叫人把这些已经发臭的尸体抬到后山去掩埋,自己牙齿咬得格格响,走回大厅。
坐在他那虎皮金交椅上,“快刀”张不凡一拍椅背,喝道:“如今咱们谁都无法再进入崔家堡,或者是万寿山庄,想去打探一下对方的虚实,都没有个适当人选。”
大厅上,没有人说话,连鬼灵精的“神算子”郭亮,都在皱眉苦思。
终于,还是“快刀”张不凡想到一条妙计。
只听他嘿嘿一阵笑,那种得意劲,就好象他已经知道崔家堡与万寿山庄的一切布置,只等他再一次的去给予迎头痛击一般。
他笑,当然是有了应付之道,所以在坐的各人也都流露出祈盼的笑意。
本来这也是任何场合中常有的现象,主子的笑,是表示对事的一种认知,而围绕在主子四周人们的笑,却是以主子的笑为笑,如果主子是“哈哈”大笑,逢迎拍马的人,至少也要“嘿嘿”的应付一下。
如今“快刀”张不凡只是“嘿嘿”笑,所以他身边的人,也只浅笑一下罢了。
“我忽然想起唱梆子戏的那个万人迷来了。”
他这里话才说出口,“神算子”郭亮已笑了起来。
“我明白寨主的意思了。”
“噢!”张不凡收起笑容。
“那万人迷是个大男人,能装扮得象个姑娘儿们,咱们何不也装扮一下,混到崔家堡或万寿山庄去打听军情?”
“快刀”张不凡一指在场诸人,问:“找谁装扮成女的,咱们都是六尺高的大汉,满脸胡楂子,有咱们这样的女人吗?你去把孙二娘找来,也比咱们秀气得多。”
于是,“快刀”张不凡笑对“神算子”郭亮,说:“不过你能猜到女扮男装这码事,就已经证明你这个狗头军师,没有吃冤枉粮。”
环视了在场几人又道:“看样子还是我亲自出马,来得恰当。”
此言一出,首先是“奔雷刀”李霸,先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哑着粗气,问:“寨主要扮成女的?连我李霸也不敢恭维。”
“我不是象‘万人迷’一样,装扮成骚娘们,我要装成个老渔翁,这总可以吧!”
一面比划了个抚髯的架式,又道:“我再到黄梅小镇上,请出我的那个小乖乖,放船在江岸,她当我的女儿,我二人就来他个‘打渔杀家’,也好刺探军情。”
此言一出,连“神算子”郭亮都笑了,大厅上一阵拍巴掌声,直乐得“快刀”张不凡合不拢嘴。
终于,在“神算子”郭亮的人员重新调配下,各人相继离去。
夜,带走了旧的一天。
而新的一天,人间照旧充满了尔虞找诈,风波连连,天上人间,只是一句人们渴求与奢侈话。
因为,鸡公山上飞虎寨的秣马厉兵就说明人们正制造悲剧,那绝不是一场喜剧,三岁小孩子都看得出来。
天亮了,“快刀”张不凡又跨上他的“乌云盖天”,象个天神下凡一般,挺直着他那原本够直的腰杆儿,缓缓驰出飞虎寨,驰出了鸡公山,沿途有不少喽兵,向他致敬,向他欢呼,他却仅只在含有笑意的脸上,嘴角牵动,他甚至连手都懒得抬一下。
因为,在他的心中,正想到:你们这群驴,只有跟着我张不凡,才有不凡的表现,才能够吃香喝辣,如今为了你们这群驴蛋,我张不凡正在“走他乡”呢!
“快刀”张不凡离开了鸡公山,沿途他开始注意官道上的行人,使他实在看不出可疑的人物,更没有令他起疑的事情。
于是,他过云梦,人又到了黄梅小镇。
就在柳如眉的房间里,头一次“快刀”张不凡有了叹息声,因而使得柳如眉有了惊悸之感。
“可是有着解不开的结?”柳如眉试问。
“死结倒是没有,只有我那个贼窝里开始有些流年不利,一下于让人做了我七个人。”
“谁会这么狠心?”
“就是不知道嘛!否则我张不凡也不是省油的灯,我会不找去?”
“如果就这么敌暗我明,往后恐怕还会发生的!”
“快刀”张不凡嘿嘿一笑,道:“有道是,不怕不断,就怕他不干,只要这个暗地里使坏的人,继续的干,早晚我张不凡会拎着他的老鼠尾巴,活活把他剥了。”
一面看着娇小玲珑,充满女人味的柳如眉,“快刀”张不凡伸手把她搂在怀里,边在她的耳根下,磨蹭着说:“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儿?”
柳如眉急忙双手在张不凡怀里一撑,直起身子,一脸惊奇地,问:“你说什么?”
“快刀”张不凡哈哈一笑,说:“当我的女儿呀!”
柳如眉纤纤玉手,指着张不凡的悬胆鼻头尖,笑问道:“你才多大年纪就想当我的老爹?”
哈哈一笑,“快刀”张不凡道:“当然我不是当真的要你做我的女儿,咱们是演戏,演一出‘打渔杀家’,我当萧恩,你装扮成萧恩的女儿桂英,咱们江上打渔去。”
“好哇!不过有一件事,我得先说明白!”
“说吧!”
“白天打渔,咱们扮成父女。”
“那到了夜里呢?”张不凡紧迫一句。
“等到了你收网,我落帆,关起舱门,你就不能再当我的老爹,来占我的便宜。”
“快刀”张不凡一听,那股子乐哈劲儿,差一点没有把怀里的柳如眉搂碎掉。
江上的帆影点点,而江陵附近的大型帆船,更是拥塞在附近的江面上,靠近万寿山庄王老十的地盘内,也有许多帆船,只是各船都没有挂出旗帜,实在让人分不清那条船是万寿山庄王者十的船。
拉着一条帆绳子,一个弯腰驼背,稀疏的白胡子垂胸,手上拿了一支竹管旱烟袋的老者,费力地拉着他那单帆小船,船头上,还放了一个不算好的渔网。
小船的后面,坐着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打扮的女子,只见她吃力地抱着舵柄,露出一脸的痛苦表情,那样子,谁见了都会产生怜香惜玉之感。
如果这一老一少,真的搬到戏台上,凭谁都会说,这出戏,唱的是“打渔杀家”。
也不知道“快刀”张不凡在什么地方学过撒网捕鱼,只见一个鱼网,在他的双手抖弄下,撒出去的网溜圆,外行人看不出来,就算是内行人,也瞧不出这个装扮的自髯老者,是个外行人。
虽然,江面上撒网,正逢着江水上涨,鱼儿沉底,但“快刀”张不凡还是偶尔会捕捉几条一两斤重的肥鱼。
鱼捞上船,柳如眉,这位“快刀”张不凡的暂时女儿,嘻得笑弯了她那柳腰。
于是,在张不凡的协助下,就着船上的锅灶,柳如眉当着张不凡的面,露了一手她的厨上功夫。
新鲜的鱼,加上醇醇的酒,和着江上熙和的阳光,张不凡享受到另一种醉人的情调。
而柳如眉只有打杂的份,她不能再投入张不凡的怀里,因为她是张不凡的女儿,而张不儿也不能对柳如眉搂搂抱抱,那年头,即使他是父亲,也要对女儿保持一定的礼貌,否则,会成何体统?
当然,张不凡到江上,并非是吟诗弄月,或携美作江上游,他有目的,有企图的,而他的企图,就是在打听万寿山庄未来对鸡公山的阴谋。
飘飘荡荡的,柳如眉陪着“快刀”张不凡,在江面上一住三天。
那可是比神仙还要快乐的三天,象那种日子,就算叫他们永远呆下去,他们也会心甘情愿。
也就在第三天过午不久,江面上出现了挂着一面红旗的三桅大快船,从这艘船的装扮与人员的穿着,“快刀”张不凡一眼就看见,那正是万寿山庄王老十的船。
终于露头了,“快刀”张不凡心想,王老十还是王老十,即使是损失了那么多的金银,又死伤了那么些人员,万寿山庄还是象个金字塔,而毫无败象,相反的,只要绕着王老十的大船,往船上看看,船上的景象,更令“快刀”张不凡吃惊,难道他们在三个月前的创痛,就那么快,忘得一干二净不成?
所谓:撒网靠江边,拖捞在江心,但“快刀”张不凡却沿着王者十的大船,一连撒了五六网,当然一条鱼也没有撒到。
没有撒到,对“快刀”张不凡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但却引起王者十大船上的一个人的疑惑。
他,就是王老十从东海八岛新聘没有多久的水戈。
趴在船头上,水戈对“张不凡父女”二人看了个仔细,象是一对父女。
摇摇头,水戈笑啦!
也就在这时侯,大舱中冒出个人头,向水戈高声道:“朱爷请水爷舱里说话。”
于是,水戈一溜烟地溜进中间大舱。
“快刀”张不凡听得真切,只是他不能太靠近,万一王老十也在船上,看到他的女婿成了个老头子,那可就有点“肩后头有个洞”,“妙”透了。
落帆撒网,网网空,而王老十的大船上,一大半的人在忙碌着。
也不过一杯茶的光景,就见拖在大船后面的小划子,一下子被拖到大船边,从船上跳下两个人。
一个年轻力壮,另一个似是驼背老者。
二人一落小划子上,二人同时操浆,直往万寿山庄的近岸处划去。
当划子才离开大船不久,小划子还特别在“快刀”张不凡“父女”二人的船边,一擦而过,划子上驼背老者,还特别对“快刀”张不凡“父女”打了个招呼。
“老乡!运气不错吧!”
张不凡抚髯一笑,压着喉管说:“已经半天末曾网到一条鱼了。”
“只要江水不干,老乡总会网到鱼的!”
“老乡!你们到哪儿呀!”
“快刀”张不凡把握机会,试探地问了一句,就听小划子上的人说:“操练兵马呀!”
“练兵干啥!”
“九月九登高,去抄鸡公山的强盗窝呀!哈……”
小划子远去了……
而“快刀”张不凡也笑了……
当然,柳如眉也陪着笑了。
“他娘的,原来是要等到九月九,登高节那一天,攻我的鸡公山飞虎寨呀!”张不凡冷笑着骂。
“他们真的不怕死,还要去找你麻烦!”
柳如眉话才说完,张不凡哈哈一笑,道:“他们这种麻烦,我倒是很喜欢,你想谁还有把人送的锱重往外推的?我倒希望他们多多益善,我张不凡是来者不拒。”
天大的好消息,被“快刀”张不凡无意间得到。
同时间,二人这江上游,也到了尽兴的时候。
于是,“快刀”张不凡拉上了帆,自己与柳如眉二人,偎着船舵把手,欢天喜地地,驶向黄梅个镇的近岸处。
江上的晚霞是醉人的,是五彩缤纷的,当“快刀”张不凡的单桅小船,披着一船霞光远去的时候,王老十的那艘大船边,朱守仁又把小划子靠了上去。
站在大船中央,朱守仁举着他那支怪手杖,指着张不凡小船去的方向,说:“狗养的,假老头来唬我这真老头,还以为我没有看出来,瞎了狗眼。”
“朱老,既然他是装的,咱们何不把他二入弄上船来,好好地盘问一番,你老怎么把他二人放了?”
冷冷一笑,朱守仁说:“我要是把他二人抓来,叫谁去替咱们传话?”
于是,二人笑了,只听朱守仁抚着白髯,又道:“这个子不是鸡公山飞虎寨的眼线,还在罢了,如果是的,那就有好戏可看了。”
好戏倒是没有可看的,因为江面上只有“快刀”张不凡搂着柳如眉,一边,张不凡在柳如眉的耳边哼着梆子戏:“八月十五哟!那个月正圆呀!
张不凡陪小妹哟!那个江上游玩呀!
小船儿它一晃!两晃!晃的那个小妹哟!哎!……
她心眼儿里烦呀!哎……”
柳如眉笑着,用手捂住了张不凡的嘴巴,说:“谁说我心烦啦!”
“你不承认?”
“本来就没有心烦嘛!”
“好!算我唱错了,我把戏词再改一改总可以吧!”
“你怎么改?”
“好!你听着!”于是“快刀”张不凡又唱道:
“八月十五哟!那个月正圆呀!
柳家妹子陪我哟!那个江上游玩呀!
小船儿它一晃!两晃!晃的我张不凡哟!哎……
我心眼里好舒坦呀!哎……”
柳如眉不依地撒娇说:“怎么轮你就变成舒坦了,轮我就成了烦闷?”
“你想想,有你陪在我身边,我还有个屁的烦闷!”
于是,就在这月色初现之际,“快刀”张不凡与柳如眉二人,双双又回到了黄梅镇。
算算时光,柳如眉对张不凡说:“留下来过了八月节再回山寨去吧!反正离九月九还有一个月呢!”
“快刀”张不凡笑道:“如今无意间得到这个天大的消息我总得赶回山寨,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也好叫他们有个准备。”
微微一顿,张不凡拉起柳如眉的手,又道:“八月节是个团圆节,我尽快赶来,咱们窝在一块啃月饼。”
“你喜欢吃什么样的月饼?我亲手为你做!”
“八宝枣泥的月饼,有那么十个八个的就够了。”
“好!我记着了,到时候我等你来,咱们一块赏月吃月饼。”
当张不凡离开黄梅镇的时候,距离八月节,整整还有五天,不管是来黄梅镇,还是离开黄梅镇,对“快刀”张不凡来说,心情上都是很轻松的,因为他在柳如眉那儿,得到了真正的决乐,真正一个大男人应有的快乐。
他知道,柳如眉献出了她的一切,甚至于生命,因此她对自己付出的太多了,而自己又对她柳如眉,付出些什么?
没有,一点也没有。
往往,当“快刀”张不凡想到此,就会有着歉然的感觉,于是,他也常会联想到,等山寨上的一些俗务告一个段落之后,抽出个三两个月时间,带着柳如眉,去北京去见见世面,至少,也该带她去汉口去见见大世面。
想是这么想,事实上,“快刀”张不凡心里明白,除非自己把飞虎寨拱手让人,否则,即使是想抽出个十天半月的时间,也恐怕不容易。
“快刀”张不凡只要一想及这些,他总会感到一阵心痛,他奇怪,皇帝老子是怎么混的,他长年窝在大城圈圈里面的小城圈圈,一年难见冒出个头来,难道皇帝老子就不怕憋的慌?
当“快刀”张不凡回到鸡公山的飞虎寨时,山寨上只有米仓范盛二人。
于是,他在那张虎皮金交椅上一坐,一面喘着大气,叫道:“范盛!”
“属下侍候寨主!”
“我不需要你侍候,告诉我,到目前为止,咱们飞虎察一共有多少人马?”
范盛立刻自衣袋中,掏出一张清单,本想递给张不凡的,但只见寨主双目紧闭的样子,立刻自己念道:“大小头目在内,一共四百二十三个,马匹四百五十匹。”
“马还比人多!”
米仓立刻上前一步,说:“人多费粮禽,马多容易养!”
暴睁虎目,张不凡问:“为什么?”
米仓还真吓了一跳,哈腰低头禀道:“人要吃饭,骡马只要往山上一赶,鸡公山上有的是嫩草,不需要费心去给他们弄粮食的。”
“快刀”张不凡一笑,又问,“军师到哪里去了?”
“也才离开,大概到处去看看吧?”
“武胜关那边可有消息?”
“听说马亮在那儿,整天磨拳擦掌,就等着找人拼命呢!不过,生意还是不错的。”
于是“快刀”张不凡笑啦!
也就在这时候,“神算子”郭亮哈哈笑着,走进大厅中,从脸上的表情看,好象有了得意的事。
“说说看,有什么得意的?”
“回禀寨主,那帮王八蛋,又在打蔡香的满汉全席的主意,想在八月节热闹一蔷呢!”
“快刀”张不凡道:“要吃什么满汉全席,山寨上的几个伙夫;不是都学了一手吗?就叫他们弄个十样八样的r大伙儿喝喝酒,分个三两个月饼,应应景也就算了。”
一面又对一旁的范盛说:“过节的时候,前一天,打开银库,每人发银一锭,我想有个五两银子,也够他们折腾个两三天的了。” 他话声一落,范盛还没有走出大厅,消息却已传到一了大厅外了。
当然,大伙又是一阵高兴。
“神算子”郭亮一等范盛与米仓二人退出大厅,这才问张不凡,道:“寨主可曾得到什么消息?”
“快刀”张不凡道:“还真叫我误打冒撞地给撞个正着。”
于是,他把与柳如眉江上游的事,说了一遍,“神算子”郭亮一听,微闭双目,口中喃喃地道:“这个消息的可靠性,应该是不成问题。”
一顿之后,又道:“如果他们九月九登高,依寨主看,咱们应该如何对付?”
“九月九距今尚不满一个月,首先各路人马加紧训练,尤其等过了八月十五,更应该加强训练,至于如何对付来犯的崔家堡与万寿山庄人马,依我看咱们给他先来上个奇袭,不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然后就在这鸡公山前,痛击他个片甲不留,叫他们永远也不敢再上鸡公山来。”
“神算子”郭亮道:“寨主这是正面作战,属下准备在过了八月十五以后,挑选百来个精壮一点的,分兵两路,藏匿在崔家堡与万寿山庄两处的附近,等到他们出兵攻来,咱们也给他们来个‘灭门抄家’,拔他们的根基。”
这的确是一着狠棋,可惜老天有眼,而且也明察秋毫,不让张不凡得逞,因为,到了这个时候,连老天爷也怕挨骂,他怕有人会骂老天没眼。
然而,“快刀”张不凡对于“神算子”郭亮的这一招,也大表赞同,拨了一堡一庄的根基,让他们再也不敢轻看他张不凡的飞虎寨。
公事商量已毕,私事这才登场。
只听“快刀”张不凡道:“军师,我这个八月背,不准备在山寨上过了,一切就由你做主吧!”
“整日心情紧张,寨主是该轻松个十天八天的!”
郭亮心中自然明白,如今全飞虎寨加起来,也抵不过一个柳如眉在张不凡心中的地位。
就听“快刀”张不凡道:“一等过了节,我就会快马加鞭地赶回山寨。”
郭亮没有多说,因为寨主决定要走,是无法拦住的。
再说,如果柳如眉是自己的相好,自己也会与张不凡一样,尽量抽空去陪着那个爱人儿。
微笑着,“快刀”张不凡又道:“当然,黄梅镇距离万山庄不过四五十里,我还得抽空去打探更确实的消息。”
站起来,拍拍郭亮的肩头,“快刀”张不凡又笑道:“我走以后,山寨就全看你的了。”
“神算子”郭亮一听,自觉心神一晃荡,他觉得寨主张不凡的这句话有些不太吉利。
不由自主的,“神算子”郭亮拉住“快刀”张不凡的那支搁在他肩上的手。
有点心酸,也有点呜咽的味道。
郭亮暴睁双目,仔细地把“快刀”张不凡一看再看。
“快刀”张不凡有些奇怪,问道:“还有事吗?”
有,当然有?
只是,郭亮无法说出口。
总不能拦住他,不让他上路吧!
当然,郭亮更不能无的放矢的说,此去凶多吉少,少去为妙!
因此,“神算子”郭亮只是轻摇摇头,他希望自己只是一种不该有的反应而已。
当天夜里,“神算子”郭亮真的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在错综复杂的胡思乱想中,只能下一个决定。
那就是,尽一已的力量,把飞虎寨弄成铜墙铁壁一般的坚固,就算是一支飞鸟,也叫它飞不进来。
相反的,“快刀”张下凡这天睡得可相当舒坦。
睡梦中的张不凡,躺在柳如眉的香味迷人睡床上,听着柳如眉在他的耳边,有如吹气一般的哼着小曲,至于山寨的大事,那是白天办的,梦里,是不管白天的事的。
转眼之间,八月节就差那么一天就到了。
黄梅镇上的柳如眉,亲自在厨房,为他的心上人张不凡,烘制着八宝枣泥月饼。
所谓八宝,那是八种上好材料调制的月饼。
青丝、红丝、核桃,莲子加冰糖、枣泥、江米面,加上栗子面,做出来的月饼,是黄中透红,吃起来还有些酥酥的,不油不腻,张不凡一口气能吃七八个。
八月十五的前一天晚上,“快刀”张不凡巳把柳如眉的这种八宝枣泥月饼,吃了个够,直到半夜了,“快刀”张不凡还捧着肚皮,直嚷着胀得慌。
当然,他这是对柳如眉开玩笑,而柳如眉,也正喜欢他这种顽皮样。
因此,两个人还真的再一次制造了人生欢乐的高潮。
“快刀”张不凡人处在温柔乡中,而他的鸡公山飞虎寨,也没有冷场。
因为,八月十四日的一大早,每个人就已领了五两银子,如果是省着花,一家五口能用上个把月没有问题。
只是山寨上,原本是不让人赌博的,但在新加入的几十个喽兵,就有那么几个起头的。
于是,有几处不明的地方,三五人聚在一起,赌了起来,而且是愈赌愈带劲,什么操演?等过了节再演吧!
也就在八月节的当天一大早,一群群敲锣打鼓的人,象是赶庙会一般,有几批人,还有大旗顿头,“咚咚呛呛”的,自云梦的方向,直往鸡公山这边走来。
每一群人,总是在人群中央,拾了一顶轿子,外面看来,那大概抬的就是神象,但轿帘垂下,看不清里面是什么神。
有些人的手上,还举着信香,一副虔诚的样子。
这种装扮,不难让人看着,这些都是一群朝山进香的香客而已。
当太阳就要落山了,这批人才走过鸡公山前的那一排草房前面,而草房中,已走出来两个不参加赌的大汉。
“喂!你们这是上哪儿呀?”
“老乡!俺们朝山进香的!”
“朝山进香?朝哪个山?”
那人用手一指,道:“鸡公山的鸡公庙!”一边还用手指指鸡公山。
“算啦!鸡公山上的那座庙,还没有我的个儿高,你看看,你们却来了这么一大群人,怕不有两三百吧!”
一面指着天,又道:“天都快黑了,山上又是狼又是蛇的,你们不怕呀!”
就听那人笑着,一指天上的月亮,说:“十年一次,月亮又圆,者乡!你说能不去吗?”
一看这情形,那喽兵双手一叉腰,翻脸不认人地喝道:“别在这儿罗嗦了,我老实告诉你们,鸡公山如今是龙潭虎穴,谁进去就别想活着出来。”
“为什么?”
“不为什么?惹火了我就拿刀杀人!”
他这里一吼,茅屋里小头目领着赌的七八个人,全都走了出来,一看突然来了这么多人还真的大屹一惊。
“干什么的?”
“他们要上山去,说是朝山进香的。”
“他娘的,鸡公山上哪有什么神庙,只有一个小土地庙,还没有四周的茅草长得高。”
“大伙回去吧!放着八月十五不在家里过,跑到山里来喝凉风,真是一群神经病!……你……”
他还刚刚骂完,月光下,刀风呼啸而过,八九名原是凶神恶煞一般的喽兵,全在这刀芒中,被劈死在当场。
于是,就有人举臂高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