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江南怪侠”甘风,与朱守仁二人,在收拾了两个从武胜关广来客栈跟踪而来的两个大汉之后,立即快马加鞭,赶向桐柏山刘寨。
在绕向桐柏山山道的时候,朱守仁这才问身旁的甘风,说:“君山崔家堡堡主崔昆仑,据说人称‘夺魂刀’,武功一定了不得,他兄弟崔百仑也机智过人,怎么也会上了‘快刀’张不凡的当?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当,竟然还不知道,实在令人费解。”
甘风哈哈一笑,说:“也许他自信心太强的关系,要知一个自信心强的人,即使是吃上一点儿小亏,为了自己的颜面,也只有忍着,但这一次却实在叫他痛心疾首,忍无可忍,所以我亲眼看他一掌拍碎了一张桌子,愤然地怒叫,不杀张不凡,誓不为人。”
朱守仁一听,立刻勾起了他的好寄心,缓缓地说:“我有些奇怪,‘快刀’张不凡为什么找上君山崔家堡,然后又把我的师弟也搅和进去。”
甘风也诧异地道:“就这一点,我也搞不清楚,一个同他张不凡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人,他为什么要狠下心肠,整人的冤枉?”
朱守仁自言自语地说:“这件事,咱们非得弄弄明白,不过我那个师弟,人是吝啬一点,有点象是刻薄成家的样子,但这是他个人问题,也惹不到他张不凡动上他的脑筋,难道张不凡有什么误会?”
也就在附刚跨过一条小河,二人正要往刘寨的那个山明道上驰去的时候,突然间,迎面林中跳出四五个手持红缨枪的壮汉,一字排开,挡在二人面前。
“二位这是上我们刘寨的吗?”正中的一个壮汉,双手端着红缨枪,不疾不徐地问。
“我二人这是二上刘寨,找的是贵寨主刘大年。”
甘风含笑回答,一面抬头仰望山顶上的寨垛子。
“二位上次来,我们五人没有摊到巡山,所以不认识二位,能否告诉大名,先同二位通报一下?”
“成!”
甘风手指一旁坐在马上的朱守仁,说:“这位是来自江陵万寿山庄的朱大侠,在下是来自君山崔家堡总管甘尽。”
“好!朱爷甘爷,小的告个罪,这就为二位通报去!”
只见他一打手势,五个人一齐向刘寨冲去。
望着五人疾奔而去,甘风一笑,缓缓策马随后往山家上驰去,一面,二人又仔细地现看了刘寨的形势。
只见这刘寨的形势,极为险峻,一边连山,一面悬崖,而一条小河,却绕了这刘弃两面,刘寨的高大寨门,正就在小河正中的上面,但如果要想进入寨门,能必须在过了小河以后,曲折转弯的在林阴山道上行去,而山阴道上的两边,时而有一堆堆的大石头,二人对于这些石头,一直想不出有什么用处。
也就在二人距离寨门一箭之地的时候,就有人叫道:“来了来了,呶!他们快上来了。”
紧接甘风与朱守仁二人的,是一个年约五十来岁庄稼汉打扮的老者,只见他手中拿了个早烟袋,酱紫的烟袋杆头上,一头是净亮的烟袋锅,另一头却是一个琥珀色玛瑙嘴,一根玉米胡子编扭的火绳,一头冒着烟,正挂在一根指头上,笑哈哈地迎着甘朱二人走来。
三个人碰上面,二话没说,先是一阵哈哈大笑。
当然,这种场面的笑意,只能说一半是出自内心的高兴,另一半则是拉近彼此关系的一种手段而已。
刘寨一进那个大寨门,就能一眼看到对面的城垛子,那是因为刘寨因山脊笔直而又平坦,所以刘寨祖人就沿着那条平坦的山脊,搭盖房子,自然地形成了一个街道,可是街道并不见宽,只不过五丈宽,如果就着这条长不过半里为街道数一数,大约也有个四五百户,这对于在平地的市镇来说,是小了一点,但比之柳如眉住的黄梅小镇来,却又大得多了。
一进刘寨大门,紧临寨墙,第一户人家,也是刘寨最大的一户人家,正就是“天龙”刘大年的家。
甘风与朱守仁二人一进入刘大年为家,先是一个大空场子,场子四周,还种了十几裸大槐树,树很高,爬在树上,可以着到寨墙外二十里外,那些平地上翠绿的林堆,瑰丽的锦绣河山,尽入眼底,刘大年小时候就喜欢爬在树上远眺,有时候蹲在上面半夫不愿爬下来。
穿过这个大空场子,正面一排高大瓦房,那就是刘大年的住宅。
三十来岁的刘大气,粗壮的黑红脸庞上,绽露出豪放的笑意,他双手叉腰,象铁塔一般站在台阶上,在他的后瓦,站着一个六旬的老者,老者的手上,也握着一管旱烟袋,一面还“叭叽叭叽”的嚷着。
“二位一路辛苦,快请里面坐!”刘大年抱拳。
甘风与朱守仁立即施礼说:“刘寨主请!”
客堂上,刘大年先对甘朱二位介绍道:“这位是在下家叔,人称‘中原一怪’刘光元的便是,说起来我这位家叔也算是我的师父。”
甘风笑道:“这下子可好,三个‘怪’遇到一块儿了。”一面指着朱守仁又道:“这位朱老,怪就怪在好奇心太重,他是童心未泯,什么样难缠人物,他都要碰上一碰。”
微微一顿,又道,“至于在下,也不知怎的被人称做江南怪侠,这大概是因为我放着太平日子不过,硬是要扛个崔家堡总管名义,来对付那个黑心的‘快刀’张不凡。”
于是,厅上人全都笑了。
在一片和气的商谈中,各人一面喝着茶,一边对鸡公山的近况,加以分析。
只听朱守仁有些优戚地说:“刘寨主可曾知道,鸡公山方面,自从虏获崔家堡与万寿山庄的大批辎重马匹之后,显然己有坐大的趋势,他们原有三百来人,如今已胀到四百多人。”
甘风立刘接道:“所以我们崔家堡与万寿山庄两方面,一致认为,这是个蔓延极快的毒瘤,尽早挖去,以免后患无穷。”
“夫龙”刘大年回头看看“中原一怪”刘光元,只见这刘光元却微闭双目,面含微笑。
于是,刘大年轻咳一声,缓缓说道:“张不凡这小子在同我刘大年比高低,可是他知道我刘某人看不起他,所以他会衔恨说过一句话,他说我刘大年龙非龙,而他张不凡也是虫非虫。”
冷然一笑,“天龙”刘大年又道:“你们可知道这张不几的雄心有多大?他小子还真的以为他不凡呢!”
喝了一口茶,刘大年才又道:“原本他曾单人独骑,到我这刘寨来,希望同我合作,发展成一股巨大的力量,两寨遥相呼应,他控制整个大别山,而我控制全部桐柏山,到了那个时候,雄视武林,唯我独尊,非我与张不凡莫属。”
望着甘风与朱守仁惊异的表情,刘大年淡然一笑,又道:“我姓刘的世代清白,岂肯为寇?当然我不能把刘家的忠孝节义、耕读传家的祖训,断送在我的手中,所以我没有答应,不过,我知道,张不凡的心眼,他不会径易放过我的,而我刘大年也时刻在防着他,不过……不过……”
他似是在沉思一件忖思出来的事,所以又极为慎密地道:“依照张不凡的个性,以及他的雄心而论,他为什么一直不关心他父母被人谋害的这件大事?所以我在想,这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
突听“中原一怪”刘光元冷笑道:“这也没有什么好奇的,这正是他张不凡为什么兴风作浪的原因所在,只是这种阴沉的人,对于他要解决的任何一桩事,从不作无意义的叨唠与表示,但在他的内心里,早已热血沸腾得令他早晚难以安枕。”
朱守仁一拍大腿,赞道:“刘老的话十分有道理,如此加以联想,就知道他想称霸武林的目的,不外是为他的父母死亡,找出真凶来。”
甘风淡然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的孝心可嘉,手段可耻!”
接着甘风自怀中摸出一封信,双手递向“天龙”刘大年,道:“有关破鸡公山飞虎寨的事,万寿山庄王庄主与敝堡主主商议的结果,全写在这封信上,至于日期,还请刘寨主决定,我二人也好立刻起程返回禀报。”
“天龙”刘大年仔细地把信看完,随手交给一旁的刘光元,道:“大叔你看可以吗?”
“中原一怪”刘光元眯着老花眼,把信看了一遍,笑道:“情势确是如此,刘寨太平了快二十年,万一这小子真的坐大,你想想,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到了那时候,他张不凡就不是来同你商量合作,而是空着肚皮,活活把刘寨吞入饿腹。”
于是“天龙”刘大年一咬牙,一拍桌子,怒形于色地说:“既然情势如此,那就尽早解决,今晚二位暂且住在对寨,明日一早,容我同手下人商量以后,咱们决定攻打鸡公山的日子。”
于是,甘风与朱守仁二人,当天就住在刘寨。
夜里,刘寨的寨门关得紧紧的,寨墙上还有人手持红缨枪巡逻,每组三人,绕着寨墙转,每半个时辰,还有打更的由寨门往寨里,敲着个小铜锣报更。除此以外,刘寨是静的,静得连谁家破个碗的声音,都会传得很远。
但在刘大年的客堂上,甘风与朱守仁二人,又被请了出来。
只听刘大年沉而有力地说:“我们刘寨已决定好了,距今再有十二天,就是八月中秋,咱们就在这天夜里,给美丽的月亮加些颜色。”
环视了各人一眼,又道,“刘寨决定起兵两百,于中秋节夜晚,摸上鸡公山,只是这前哨战,还得你们一堡一庄的人,施把劲,用些力。”
一面把头伸向甘风,又道:“我的意思,是你们把鸡公山的人马,尽量地拖出鸡公山,最好你们先来他个前山放火,然后把火势加到遍山大火,叫那些王八蛋们的埋伏,全化为灰烬,切切记住,你们一看到鸡公山的后寨起火,那就是我们刘寨的人已经杀到飞虎寨的老巢,到了那时候,大家再相互呼应,一鼓作气,把个鸡公山,烧成个火焰山,‘快刀’张不凡再凶残,也得任我们割了。”
“好!这也正是我们堡主的意思。”甘风一面望向朱守仁,发现朱守仁也在点头。
于是,甘风起身抱拳道:“说句实在话,我是个不愿寄人篱下的人,心里一直急着把这码子事办完,快些辞掉崔家堡总管的职务,如今既然刘寨主这么决定,我想还是连夜回转君山,朱老也赶决回去告王庄主,尽早准备。”
“对!我也正是这个想法。”朱守仁附和着。
“天龙”刘大年看一看他的叔父刘光元,却听刘光元突道:“如果二位不累,那能办正事要紧,刘寨也不强留了。”
一边往外送,朱守仁若有所悟地,回头对刘大年说:“刘寨主,有件小事,我在此顺便一提。”
“朱老请讲!”刘大年跟上一步。
“武胜关新开了一家广来客栈,那是张不凡的,生意还真不错,但那家店中,自上到下,全都是飞虎寨的人,刘寨主可要防着点。”
刘天龙哈哈一笑,道:“一等我的人马,到了武胜关,必须先烧了那片广来客栈,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甘风一听笑道:“刘寨主好象对这‘火攻’,特别有一手,是不是火星君转世?”
刘大年仰天打个哈哈,说:“人称我是‘天龙’,我这条龙,正就是一条火龙。”
于是,在刘家寨的人带路下,甘风与宋守仁二人,又策马往回程走去。
回程的山路,桐柏山的高镇上,时而会发现三五双野狠出现甚至还有个五七双猿,跟着二人的马后走上一大段路。
甘风一看这种情形,总会骂上一句:“畜性!”
朱守仁却笑道:“它们比张不凡可要光明磊落多了!”
“说的也是!”甘风随口又是那句口头语。
也就在东方泛白的时候,二人又进了武胜关,但他们并未往广来客栈去,早饭,随便哪家饭铺都能填饱肚子。
本来,甘风与朱守仁二人,吃过饭就要上路,但二人似是要捉弄一下广来客栈那批飞虎寨的人,于是,二人一商量,立刻骑马缓缓朝广来客栈前面驶去。
马蹄声,大清早敲打在碎石地上,尤其石板铺的街道上,发出极为清脆而令人心悸的响声,大老远的,就听得清清楚楚。
二人哈哈笑着,在马上四下看,还特别在广来客栈前指手划脚一番。
于是,这一次小二不再象上次那么的不理会二人了。
只见他一冲就来到二人面前。
好大的个儿,甘风心里在想。
“二位客官,你们……你们……”
朱守仁哈哈一笑,说:“吃过你们广来客栈的菜,至今口中还留有香味,小二哥,我们决定中午还要来你们客店中大吃一顿,这一回我们二人是纯吃菜,就着你们店里最拿手的,给我二人来个十来样,一准正午我们上门。”
一面哈哈笑着,调头往武胜关外走去。
后面,那个高大的店伙计张口结舌,一肚子的问号,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但在他的惊愣中,还是叫他反应出一句话来,只听他扬声对数丈外的甘风与朱守仁二人叫道:“二位客官,正午时候,小店欢迎二位大驾光临。”
驰出武胜关,朱守仁还在拨弄着他那支怪手杖的时候,甘风已经忍受不住地笑道:“正午时分的那几道菜,谁吃谁例霉,哈……”
也就在二人驰出武胜关还不到十几里地,突然之间,从二人的后面,一连四五个骑马人,奔雷一殷的追了上来。
朱守仁连看都没有回头看,只轻描淡写地说:“甘老弟!准备开打吧!这地段可是张不凡的势力,我可得把话先说清楚,下手要利落,放倒了人,咱们可得快马加鞭,不能有一点停留,直到过云梦。”
甘风笑道,“这个我懂得。”
突听朱守仁道:“咱们现在快马加鞭,让后面那群王八蛋再追上一阵子。”
说罢当先纵马疾驶,而甘风也衔尾急驶。
于是,后面追的五匹人马,也连走挥鞭,呼喊之声不绝,显然他们是在猛追二人不舍。
这一阵追赶,少说也有十数里,突然,朱守仁对甘风道:“看到没有,前面那一大片松林,还真是个杀狼的好地方。”
当然,甘风也笑了。
笑声,随着马啼声,一溜烟地消失在一大片老松林中,而且转眼不见。
跟着朱守仁钻入老松林,着着朱守仁那种弹跳的动作,甘风心中还真佩服,姜总是老的辣。
有道是,穷寇莫追,逢林莫进。
然而从武胜关广来客栈来的五人,却不管这些,他的不但穷追不舍,而且一到松林,竟毫不犹疑地一冲而入,看他们那种放马林中狂追的样子,显然他们对子这个松林的里面情形,知之甚详。
就在松林的正中央,有一裸古老的松树,有一半的树根,盘握在地面上,周围空出好大一块平坦地。
五人一下子冲到这大松树里。
“各位这么穷追不舍,为啥子?”宋守仁问。
而甘风却坐在树技上一晃一晃的,象个没事人。
“有件事情,想问问清楚?”
说话的朱守仁认识,他是广来客栈的掌柜,当然必是个大头目之流。
“问啥!”朱守仁冷然说。
“小店有两个人,昨日前往信阳州,到现在尚来回来,不知二位遇见没有?”
“啊!你说那两个骑马跟在我二人后面的,一个白净净的,另一个黑漆漆的两个大汉?”
“不错!”
“到了信阳州,我们就没有再看到他们了!”
突然,甘风在树枝上笑道:“等我们又从信阳州出来,发觉那两个大个子全都醉熏黑的,坐在马上一晃一荡的,我看到现在他俩没有回来,八成是掉下山崖了。”
朱守仁也接道:“哎呀!糟了,昨晚咱二人遇上好几批野狼群,弄不好便宜那群畜牲了。”
冷冷一笑,广来客栈的掌柜说:“二位为何一听有人马追来,立刻就快马加鞭地逃走,是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心虚才逃?”
“逃?”朱守仁一咧嘴。
甘风一正脸色,道:“我们为什么逃?”
“那是做了亏心事的正常反应,骗不了我王中的一双眼。”
“这倒奇怪了,一条大路,各走各的,我们想快想慢,难道这非得要你同意?”
冷冷一笑,王中又道:“既然二位没有做下亏心事,那就请跟在下回转武胜关,等我那两个手下折回来,二位再上路,至于在我店中的一应吃住,完全免费。”
朱守仁这时候,才开门见山地喝道:“王大掌柜的,咱们谁在做亏心事,谁心里应该明白,我问你,好端端的,你为什么派上那两个大汉跟踪我们?”
于是,王中笑啦!
只见他扭头对身边的四人笑道:“听到没有,眼下又是大功一件,把他二人弄上山寨,军师一高兴,咱们能够乐上一阵子的。”
甘风也笑……
当然,朱守仁更是大笑……
“上!”王中当先挥刀扑向对面的朱守仁。
于是,朱守仁手中的那很怪手杖,在他一闪之间,竟然变成了两把锋利的尖刀。
那是两把既尖又长的尖刀,其尖处有如针尖一般细,一股暗芒而发光的冷焰,在他的挥舞中一闪闪的有如一根镶满钻石的手杖。
原来他的这根怪手杖,两端正藏着两把尺半长的双刃尖刀,一种锋利无比的刀,刀把却也各有尺半那么长,看上去原本象乌木手杖,但却成了两只刀把。
就见这两把有如蛟龙嘴上尖须的刃芒,游走在王中与另一个大汉中间,只那么一闪而过,二人已象中了邪一般,手中大砍刀已落在老松树根上。
大砍刀落地的声音,震惊了另外三人,他们举刀大骂:“该死的东西,竟然下这种黑心毒手,也不打听这是什么地方,兄弟们!上,替王头目报仇!”
其实,恶人只知道别人该死,他的命永远该活着,如果有人招惹了他们,他们这口气,就永远不会咽下去的,当然,他杀人,他放火,别人应该承受,因为他们是名正言顺的恶人,当然要恶事连接了,如果这个道理都没有人知道,岂不叫恶人歹徒笑掉大牙!
不过目前来说,鸡公山飞虎寨的五人可没有笑掉大牙!
但却让树枝上坐着的甘风,几乎笑得从树上翻下来,因为当他抽刀准备摸下来的时候,却见朱守仁那微驼的背,已变成了前驼,胸脯挺得高高的,脚下巧走连环,绕着三个冲过来的大汉迎面撞去。
看上去他好象一头撞向迎面劈来的天砍刀,然而就在三把大砍刀劈下来的瞬间,就见他的两把怪尖刀,就着大理石的刀身一送一贴,两把刀竟神奇地被推向另一把一砍刀上面,“当”的一声,还真叫三个人吃了一惊。
三把大砍刀在劈出之后,正要收招,但却没有朱守仁的两把尖刀收招的快。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眨眼之间,朱守仁的收招游走中,却突然露伸两手,那令人寒心的两把尖得似针的刀,有如飞矢一般,洞穿两个大汉的肋下,另一个大汉在一窒之间,却不防甘风自树枝上飞身而下,一刀把个脑袋劈掉。
甘风一落实地,就听朱守仁道:“我这里画龙,甘老第却来点晴,走吧!过了云梦,咱二人得分道扬镖,不过贤弟可要弄清楚,见到崔堡主,叫他一定要在八月十五日出兵攻打鸡公山,到时候咱们二人杀他个过瘾!”
“对!杀他个过瘾!”
甘风一面应着,拉马翻身跨上。
朱守仁似是杀得不过瘾,就见他收刀弹身,有如落鹰归山一般,人已坐在他的马上。
于是,二人纵马冲出树林。
“快些走吧!老弟咱们快点赶,到云梦喝一杯!”
“说的也是!”
甘风立刻在马屁股上一拍,与朱守仁二骑,直向不到百十里外的云梦而去。
二人这么一阵砍杀,把个广来客店,那家飞虎寨设在武胜关的大客栈,弄得几乎贴出“家有丧事,暂停营业”的告白来,当然那是“神算子”郭亮的事,象这种小事,他还不至于放在心上,但他却不能不把这件事禀告“快刀”张不凡知道。
而“快刀”张不凡,却正在黄梅小镇上同他心目中真正的老婆,柳如眉共效于飞呢!
自从打了那次干净利落的也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胜仗以后,“快刀”张不凡似乎是变了样,尤其是雄心万丈,有时候他还真想找上北京城,同他娘的皇帝老子较量一番,至少把个信阳州的知府,好好修理一顿,让他们知道,鸡公山有个张不凡。
本来,这年头,有许多暴发户都是这样,一旦他们腰里缠上一大把铜钿,就不知他是老几,或是一旦得势,那股子烧死人不偿命的凶劲,谁见了都得让他三分,而退避三舍。
有道是,“外财不富命穷人”,一股对这句话的解释,各有说词,不过一个命里穷的人,偶尔发点财原也无可厚非,但若发上大财,忍不住再来他个得意忘形,走起路来不知是跳还是爬着才威风,那就难免会“因福得祸”。
如今的“快刀”张不凡,就有点这个样子,他把他那个山寨,看成了三国时的蜀国,“神算子”郭亮,可不就是诸葛亮,他那四大武士,差一个就变成了“关张赵马黄”,当然,他这个当代的刘备,比起三国时候的刘备,可要强多了,至少,他不象真刘备那样动不动以泪洗面,说他是感情丰富,例不如说他胆小来的实在些。
“快刀”张不凡有了这种叫人不敢恭维的“小人得志”想法,似乎是触怒了上苍,试想天底下谁能同天斗?当然,除非他不想活或活腻了。
也就在武胜关广来客栈的那档子事发生以后,当天晚上,“神算子”接到喽兵报告,立刻策马到了武胜关。
他在问明一切情形之后,立刻又调度十名人员,到这广来客栈。
当然,生意不能一天停下来,对于失踪的人,却也不能不分头去找。
只是死的人,全都是无影无踪,一时间还真不容易找到,显然,这一再所发生的不幸,带给“神算子”郭亮的,是不祥的预兆。
这种事当然要找“快刀”张不凡商量。
于是“神算子”郭亮来个乔装打扮,策马直驰黄梅镇的柳不眉饭店而去。
秋老虎是让人有些受不了,沿江的这个黄梅镇,这几天奇热先比,热得好象连江上的微风,都变成了热风。
“快刀”张不凡没有窝在柳如眉的睡房,他光着上身,暴露出身上有力的肌肉,拿了一把芭蕉扇子,就赤着一双特大号的“天足”,跨坐在柳如眉的卧房门口走廊上。
柳如眉,披着一件纯丝白色的宽长衫,拖着一双绣花拖鞋,就坐在张不凡的面前,手上也是一把小巧的拆骨扇子,一扇一扇地眯着一对杏仁眼。
荷花池上的两只大白鹅,脑袋瓜塞在翅膀下,一动也不动的就卧在二人前面的廊下面,那样子好象在同柳如眉张不凡二人比较,“看谁的一对最亲热?!”
当然,还是“快刀”张不凡与柳如眉二人表现得最亲热,因为不时的,柳如眉会随手在小茶桌上,为张不凡摘个葡萄,塞在张不凡的嘴里。
而张不凡只要高兴,还伸出一只“天足”,放在柳如眉的大腿上,当然,他的大脚丫子,早经柳如眉洗得干千净净,而一点臭味也没有了。
晚上的闷热,没有减少“快刀”张不凡与柳如眉二人的粘糊劲,天热人又热,于是柳如眉的闺房的火焰高涨,半夜里,二人都是大汗淋漓,直喘大气。
也就在这半夜三更天,四更将要到的时候,大地的闷热,才刚刚被江风吹散,屋子里开始凉快起来,而张不凡与柳如眉二人,快要睡熟的时候,突然,前面店门,有敲门声。
不缓也不急,仅仅只是“澎嘭!嘭!嘭嘭!嘭!”
警觉性极高的“快刀”张不凡,一骨碌爬了起来。
“怎么啦?”他的动作,把柳如眉也惊醒了。
“我的人来了!”
“也许是过路的呢?”
“快刀”张不凡一笑,说:“不会错!一定是我的人。”
也就在这时候,就听小二应道:“谁呀!这么晚了,还在赶路呀!”
“小二,你快开开门!”
“我们这儿没有房间可住呀!”
“我找你们的女掌柜!”声音低低的,但很有力。
“我们女掌拒的也睡了,客官,你天亮再来吧!”
“开门!”
小二吃了一惊,扭头把手中灯一举,只见“快刀”张不凡正在扣衣扣,一边冲着他点头。
“是!张爷!我这就开门。”
小二把手上灯往桌上一放,三脚两步地把大木门打开来。
木门一开,黑影打闪,“神算子”郭亮一闪而入,一面向对面“快刀”张不凡走,一边说:“麻烦小二,快给我的马匹上料,我说完话能走路。”
“快刀”张不凡当即拉开一张凳子坐下,手指着另一张凳子,说:“坐!”
一面,翻过两只茶杯,顺手经起桌上的茶壶,给郭亮倒了一杯,这才又缓缓地说:“有事就说吧!”
于是,“神算子”郭亮把武胜那码子事,详细地对“快刀”张不凡说了一遍,临了还说:“前后七人七骑,我实在不敢骤下言论,说他们是生是死。但是很明显的,事情对咱们是不利的。”
“凭王中的机智,还上了那人的圈套,可以想见这二人绝非泛泛之辈,至于咱们七个人的生死,我看八九不离十的是死了。”
“寨主的意思是……”
“这应该不难研判出来。”
一面自筷子筒中抽出一支筷子,就着桌子边画边说:“前后七个人,那不是什么不惹眼的东西,能收能藏的,而对方的两个人,只是从武胜关经过,他们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押住七个彪形大汉上路,而他们唯一的途径,就是把咱们那七个人杀了。”
“但属下前后派出好几拔人,沿途去找,可是一点痕迹也没有发现。”
“快刀”张不凡冷冽地一笑,说:“如果这两个人是崔大胡子或王老十邀来的帮手,这热闹戏恐伯还在后头呢!”
他微微一顿,又道:“马上调出马亮与‘血剑’苟不同二人,驻守在武胜关,并在沿路设下眼线,一经发现那两个人,格杀勿论。”
然而,“快刀”张不凡的这道命令,却冥冥中划下自己失败的命运,因为他的一切,开始受到上苍的震怒,要不然他怎么会把四大武士一下子分开?
自从上次对付崔家堡与万寿山庄以后,马亮仍然担任鸡公山前后三十里内的巡逻任务,而“血剑”苟不同仍在训练箭弓手。
如今鬼使神差地,被“快刀”张不凡调往武胜关广来客栈吃闲饭,这对鸡公山飞虎寨来说,武力有些分散的感觉,然而“快刀”张不凡绝难想到,甘风与朱守仁二人的任务已经完成,正在崔家堡与万寿山庄调兵遣将呢!
且说“神算子”郭亮正要离开,柳如眉已款款地摆着柳腰,自后面走了出来,在她的手上,正提了一个酒壶与一盘卤菜。
“坐下来吧!事情再急,也不在这一时。”
柳如眉微笑着,把手上的酒与菜放在桌子上。
“坐!坐!如眉说的对,一时间,那两个小子还不会再折回头,你就坐下来喝一杯再走。”
“神算子”郭亮一面往下坐,边说:“我在担心,如果君山的崔家堡,与万寿山庄,把个信阳州的刘大年拉入一伙,咱们就有些腹背受敌,难以应付了。”
“快刀”张不凡冷冷一笑,道:“崔大胡子与王老十如果真走这步棋,看我张不凡不整他个七荤八素才怪。”
于是,“快刀”张不凡一把拉住柳如眉,笑道:“我的这个军师爷,袖里乾坤,高人一等,他可是难得坐在这儿喝一杯的,你就坐下来,陪着我们喝吧!”
冲着“神算子”郭亮一笑,柳如眉道:“你们要谈的,可是山寨上的大事,我坐在这儿一定不方便的。”
“神算子”郭亮一笑,对柳如眉道:“坐下来吧,能有柳姑娘陪坐,郭亮三生有幸。”
柳如眉坐下来了,只是她并不喝酒,只是两个嫩白纤手,端着那个酒壶,为张不凡与郭亮二人,不断地斟酒。
酒的力量,激起“神算子”郭亮的豪倩,他举着坏,一本正经的对“快刀”张不凡说:“容属下说句放肆的话,以寨主眼前来说,醇酒美人,金银财帛,已把寨主的人生,点缀得十全十美,令人羡煞。”
只见他双目红丝微现,望着柳如眉为他斟酒,立刻又接道:“江湖行,原也是一场梦,当有一天梦醒了,再回忆起往事来,除了觉得自己愚蠢之外,只有追悔的烟云,袅绕在自己的四周,直到生命结束。”
“快刀”张不凡没有再说什么,一仰脖子,又喝了一杯酒,双目露出从未有过的苦涩冷芒,那样子比哭还要令人难过。
于是,善可人意的柳如眉,桌下伸手按在“快刀”张不凡的大腿上,而张不凡的大腿,有点凉凉的,腿上的粗毛头让柳如眉觉得有些扎手。
有些伤感,英雄落泪是一种发泄,但张不凡与郭亮二人,却不以英雄自居,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应该是英雄中的英雄,再怎么苦,情势再怎么恶劣,他们也是要打落牙齿和血吞,谁落泪,就是孬种。
于是,一壶酒在柳如眉的倾倒下,很快地喝完了。
柳如眉正要再去提酒,却被“神算子”郭亮给拦了下来了,只听郭亮道:“柳姑娘,不用再张罗了,我这就要上路了,酒喝多了,很容易误事的。”
柳如眉浅笑着望向张不凡,当然,她是要看“快刀”张不凡有什么反应,才能决定是否再去提酒。
突然,“快刀”张不凡猛吸一口气,回头对柳如眉说:“他娘的,我是猴舔蒜坛子,越舔越不是滋味。”
一摆手,又对郭亮道:“你坐坐,我去收拾收拾,咱们得连夜回山寨。”
于是,“神算子”郭亮笑了,但那个笑意里,多少掺染了一些对柳如眉的歉意。
“办正事要紧,我帮你收拾一下。”
一面,柳如眉对郭亮又道:“郭先生,你坐坐,我失陪一下,马上就来。”
“神算子”郭亮站起来,呆呆的,有些羡幕地望着寨主与柳如眉的身影,他没有再坐下去,只是背着手,缓缓地在屋中踱着步。
如果,这是我郭亮的饭店……
如果,柳如眉是自己的妻子……
如果,他不是鸡公山飞虎寨的军师……
“神算子”郭亮的异想,每一项的答案,全是一声“无奈!”
于是他颓然地坐在原来的凳子上。
也就在这时侯,“快刀”张不凡已急匆匆地走到前面来,小二早已把他的“乌云盖天”,拉到门外面。
于是,柳如眉随着二人,走出店外。
她看着“快刀”张不凡上马。
也看着“神算子”郭亮,与张不凡并肩而去。
她忽然心头一阵狂跳,一种不徉的预感从心头油然而起,她很想高声叫,把张不凡再叫她到的身边来,她又无法开口。
当然,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无奈,因为她本人就是一个极为顺从人的人,如果叫她去改变一个人的意志,尤其是改变张不凡的意志,她永远也开不了口,她也知道,她这一生,绝难改变自己这种顺从的德性,因为,她是一个女人,一个娇柔的女人。
黑夜中,柳如眉站在屋檐下的台阶上,望着消失在黑夜中的张不凡与郭亮二人,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深长的浩叹,缓缓地转身踱回店中,又无精打采地,转回自己的房中,她要好好地睡上一觉,希望在梦中,能陪在“快刀”张不凡的身边。
且说“快刀”张不凡与“神算子”郭亮二人,在正午时分已到了云梦。
是该填饱肚皮的时候了。
于是,“神算子”郭亮对“快刀”张不凡说:“找蔡香去,好好先吃一顿再说。”
“快刀”张不凡笑道:“英雄所见略同,那小子上回还请我吃了一顿呢!”
“他是在为他的那条老命修行!”
“咱们也不能尽白吃他的。”
“这好办,到时候看属下的就是!”
“你的鬼名堂,看样子永远也用不完似的!”
于是,二人相对哈哈一笑,策马来到云梦第一客店。
乖乖,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云梦第一客店,坐了个满堂爆!
“二位客官,真对不住,今天是双日,蔡大师傅上灶,在座的客人,还有些在排队等候,如今连个座位也没有了,如果二位愿意等,只有站票了!”
“神算子”郭亮哈哈一笑,说:“烦你告诉蔡师父一声,就说京里‘唬’营的兄弟,来看他了。”
小二一听,还真的一愣,却见另一个小二快步走到郭亮面前,笑道:“你不是京里来的官爷吗?快请里面坐。”
“有座位吗?”
“别人没有,官爷你来,一定会有。”
于是,极快地,二人被这个得过郭亮好处的小二,领进后屋,而后屋却是一间极为干净的小房间.
只听小二对郭亮道:“这间房子,是特地为蔡师傅休息用的,二位只管坐,我这就去叫蔡师傅去。”
一边说着,一边望向“神算子”郭亮,而他的人,却并未抬腿离去。
“神算子”郭亮哈哈一笑,心想,小王八蛋,又在打你家郭爷小钱的主意了。
象是给小孩子零用钱一般,郭亮随手递给小二一块碎银子,摆摆手。
小二一咧嘴,恭维地说:“官爷,你们京中来的人,可真够大方的,就这么随便一赏,就是小的好几天的工钱。”
一面弯腰打躬,退出门去。
当然,他是跑向后面,告诉蔡香,他的京中朋友来看他了。
望着小二走去的背影,“决刀”张不凡在“神算子”郭亮的脸上,好一阵端详。
郭亮一愣,问道:“寨主看什么?”
“我在看,你哪一点象是京中的大老官?”
郭亮哈哈一笑,说:“属下是‘唬’牌的,哪能当真!”
一面,又低声对“快刀”张不凡道:“年头不对了,能把个‘唬’字运用得淋漓尽致,就算你一肚子的大草包,人家也会相信你那肚子里的大草包,是一包仙草,能治百病的仙草。”
于是“快刀”张不凡笑了。
当然,得意至极的“神算子”郭亮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