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飞虎寨的端午会餐,满汉全席才不过上了十五六道菜,可是大部分的人,全都双手捧着肚皮,大叫太饱了,吃不下了!
却是“神算子”郭亮离席,对大伙儿说:“看你们这群屎蛋儿,一看到这么好吃的莱,就抢成一团,每个盘子就吃了个精光,我可得告诉你们,还有好几十道菜,一道比一道精采,不要说你们这群屎蛋儿没有见过,就算听,你们也没有听说过。”
他这么一说,只听叹息之声,不绝于耳,也就在这时候,突然由寨门外,冲进一骑快马,直到大厅前才停下来,那种急惊风的样子,还真引起一阵死寂,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就凝结起来。
只见马上的壮汉,滚鞍下马,一直跑到大厅中央的大圆桌前,才双手抱拳高声说:“禀报寨主,山前来了二十来个唱梆子戏的,说是要在山前搭台唱戏,特来回报。”
“快刀”张不凡一拍桌子,破口骂道:“说你们是猪脑袋,真是一点儿不错,他娘的在山前搭戏台,给谁看?给你们几个人看?”
一咧嘴,对大厅上所有的人说:“我知道大伙儿长年在大山里,怪苦闷的,乘着过端午,我给大家弄来个戏班子,好好的热闹两天,有那些人肚皮小的,装不下酒菜的,就滚到外面去帮着搭个戏台子。”
扭头一看,山下面来禀报的喽兵,仍然僵立在一边,不由喝骂道:“猪!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把那‘万人迷’戏班子,领到山寨来?”
他这才刚骂完,就见那喽兵笑着一抱拳,扭头就往外面走去。
也就在他刚刚快要跳下台阶上马的时候,看到最近的一桌上面,好几道菜,没有人动筷子,他也不客气,顺手抄起一只卤子鹅,往怀里一揣,飞身上马而去。
传信的前面走,大厅前已有三十多个大汉,赤着臂膀,扛木板,抬木柱,拉大绳的,一个头目还指挥着把十几个帖蓬,凑合着绑成一个大戏棚子。
有道是,人多好办事,还不过个把时辰,一个戏台子,已在大厅正面四五丈远处,搭建起来。
适时的,飞虎寨外开始响起阵阵“吱吱咛咛”的鸡公车声。不多久,一连六辆鸡公车,鱼贯似的推进了飞虎寨的大厅前的广场上,车后面,正是“万人迷”率领的梆子戏人员。
这些人一来到广场上,还真的大吃一惊,这不正是传说中鸡公山的山贼吗?
只见一个个,既黑又红的茅草般大胜庞上,煞气暴露,好象在等着要撒吃人肉一般,叫人心惊胆颤,这下子,使这些唱梆子戏的人,也相信人们传说的那段谣歌:
“鸡公山!张不凡!
统领人马三千三,
上吃天!下啃地!
能把大江水喝干,
咳咳哟!哎咳哟!
官兵见了也丧胆呀!也丧胆!”
“万人迷”戏班子的人,个个心里有数,这帮山贼,可没有三千三,但是看每个人那种穷凶极恶的样子,好象都是喝人血长大的,如果说他们一个顶十个,还真叫人相信,而张不凡这三百来人,那就是三千三了。
也就在“万人迷”的戏班子,以熟练的动作,往戏台上搬东西的时候,大厅上,“快刀”张不凡高声说:“叫范盛给这些唱戏的,弄些酒菜,先叫他们填填肚子,别把他们饿坏了,还能唱个鸟。”
于是,范盛也够妙的,捡那些没有动过筷子的菜,叫人收拾了几盘,送到戏台子上,还提了一大壶的老酒,白面馒头一大盘。
“万人迷”的戏团人员,一看到这些吃的,立刻围了上来,他们吃着蔡香的手艺,有几个还窃窃私议,准备唱完戏留下来,因为回到家乡,黑面窝窝头也是时有时无,长年不断的只是玉米稀饭,如今人家虽说是当了山贼,可是人家吃的,自己一辈子也难得一见。
不过,说归说,真要叫他们留下来,恐怕还真没有一个,因为一旦被抓,那可是要被砍头的,这年头,好死不如赖活,只有活着,才能看到这花花世界,这可爱的花花世界。
于是,开锣了,锣鼓点打的还真脆响有致,山崖环抱中,真的有响彻云霄之感。
“快刀”张不凡立刻叫米仓与范盛二人,来到桌前,吩咐道:“叫那个会做菜的蔡香,先歇着,别把人家累坏了,还有多少个菜,留着明天再做,要是他高兴,拉把椅子,也叫他来看戏。”
于是,大伙儿各搬椅凳,立刻围到戏台前,正中前面的大厅台阶上,有桌有椅,那是飞虎寨之主“快刀”张不凡,同他那四大武士与“神算子”郭亮的地方,当然,柳如眉是“快刀”张不凡请来的仙女,她坐在正中央。
且说这“万人迷”还真会安排,决定在这两天的戏码里,头一天唱《水浒传》中宋江梁山为王,兴兵攻打祝家庄的故事,那可是宋江最露脸的时候。
前场戏,唱了一段酸不溜唧的西门庆勾引潘金莲,还真把这群粗胚逗得直笑,尤其“万人迷”的那个潘金莲扮相,还真让很多人直叫妙!
而“快刀”张不凡更是笑得直弯腰,因为,他又学会一段“西门庆与潘金莲”互相挑逗的戏词:
叫一声西门大官人,你是听,
筷子一只落了地呀!
你为什么?为什么你低头弯腰捏着奴的脚呀!哎!
西门庆却白道:“你的脚好纤巧哟!”
“奴的脚呀!三天没有泡过水,两天没有洗过脚!
那个裹脚布哟!哎!
比你妈的腰裤带,还要脏呀!哎!”
“快刀”张不凡大笑,柳如眉也掩口笑,当然,大伙儿也都哈哈笑起来。
有几个黑粗的虬髯大汉,还中途插嘴,叫道:“老子不怕脏,脱下来老子枕着头睡。”
于是笑声更粗犷的,震动着整个飞虎寨。
匆匆的,又是一天过去了。
但是飞虎寨的热闹气氛,并未因为五月节的过去而消失,相反的,却更加热闹起来。
因为,“万人迷”的锣鼓点敲的更响,而厨房蔡香的刀声与炒锅声,也更加急骤。
“万人迷”已知道身处龙潭虎穴,只求能全身而退,就属万幸,唱戏的包银再也不敢向人提起来了。
当然,蔡香这位曾任御膳房大厨师的老厨子,也在为他的老命而拼命,他实在没有把握,会全身而返云梦。
这一天的开场戏,“万人迷”贴出的戏码,是“瓦岗寨”,那可是程咬金的山大王,二爷秦叔宝双锏救唐王,徐茂公神机妙算,山寨上最兴旺的时候。
“快刀”张不凡心里当然明白,这是“万人迷”在讨好自己,既然人家有心,自己这个山大王,也不能小气。
于是,在天将黑的时候,戏也落幕了。
而“万人迷”的喉咙也有了沙哑的声音。
当然,满汉全席做下来,也把个蔡香累得手扶锅灶,直喘大气。
“快刀”张不凡叫范盛,打开库银,封了两封也不知是崔大胡子的库银,还是王老十的库银,送到大厅来。
就着刚点上的几盆大油灯,“快刀”张不凡把两包各百两的银子,推到柳如眉面前,说:“等一会儿,你把这两包银子,分别送结那个万人迷与做酒席的蔡香二人。”
“银子是山寨上的,理应由你送给他们,这不也正是你讲信立仁的时候嘛?”
哈哈一笑,“快刀”张不凡说:“我是个山大王,领了一群如虎似狼的凶神恶煞,我们可是只知道打劫抢人,你可曾听过,还有干强盗的掏腰包送人银子的?”
“你不是扛个刀子拦路打劫的那些没出息小强盗,我早就知道,你劫富济贫,而你所劫的是当劫的为富不仁的富人,接济那些当济的贫人,就算你不是一条龙,也是一个不亚于龙的‘巨虫’,所以你该亲自把银子赠给他们。”
“神算子”立即接道:“柳姑娘固然说的不错,但我们寨主的真正心意,是要你柳姑娘知道,寨主对你的心意,是爱与敬的结合,你是不能推辞的。”
柳如眉心里自然知道,原想把做好事的事情,叫张不凡去做,如今经郭亮这么一说,也只好仰头而含情脉脉地望着“快刀”张不凡浅笑。
于是,“万人迷”先被叫到大厅里。
“你们的行当都收拾好了吗?”
“回大王的话,全都收拾妥当了。”
“这两天,也还真把你们二十来个人累得够呛了!”
一面把一包银子推向柳如眉,又对“万人迷”说:“唱得好,又卖劲,应该有赏,柳姑娘送你们纹银一百两,收下银子,赶紧上路,到了外面,可要少提飞虎寨的事!”
“万人迷”还未开口,跟在“万人迷”身后的老者,已当先跪在地上,连连摇手,说:“只要大王能放我们回去小的们已经感激不尽了,那还能敢再收大王的银子?”
却是柳如眉,双手端着银子,走到二人面前,笑说:“张寨主不是什么山大王,他人好得很呢!把银子收下,快下山去吧!”
“万人迷”与老者对望一眼,似是在勾通心意。
于是“万人迷”伸手接过柳如眉递过来的一百两银子。
二人连连叩头,谢赏,领着戏班子,下山而去。
“万人迷”的鸡公车声,尚在耳边响呢,蔡香已被召到大厅上。
当蔡香一眼看到“神算子”郭亮的时候,还真地吓了一大跳,一手指着“神算子”郭亮,说:“你……你……”
郭亮一瞪眼,说:“怎么啦?”
“你没有死!”
“死?”
“是啊!前晚在山前,你不是被他们杀了?”
“别咒我了,前晚我好端端的地在这大厅上,谁会来杀我?见你的大头鬼!”
蔡香又仔细地就着灯亮,说:“难道你同那个被杀的人,会有那么象?”
这时,抢夺蔡香的那个头目,站了出来,笑道:“你是吓糊涂了,拿我们军师爷开起玩笑来!”
于是蔡香真的迷惑了,因为他实在难以相信那么象的人。
柳如眉也拿了一封百两银子,笑道:“蔡师傅,不瞒你说,我也是开饭店的,可是这两天吃了你的菜,我才知道我店里的那两下子,比起你蔡师傅来,可真是天差地,不过再怎么说,咱们总算是同行,我敬佩你的手艺,寨主同各位也很满意,这儿有一封银子,蔡师傅你收下,他们这就会派人送你下山去。”
蔡香一听,几乎一屁股萎坐在地上,几天来的紧张心情,一旦解脱,轻松地直想哭,颤抖着双手一直摇个不停,一面目露感激地说:“姑娘,你人好,心更好,这封银子,我蔡香斗胆,也不敢收下来,再说我也并不缺钱用,如果姑娘真心成全我蔡香,还望能同姑娘一起下山,蔡香就感激不尽了。”
原来这蔡香心中,早已想到,眼前这群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他们会那么好心,奉送自己银子,还派人送自己下山?如果真的那么好,他们也不落草为寇了。
他一念及此,宁愿舍弃银子不要,也要拉着柳如眉一块儿走,否则,派上任何一个横眉竖眼的喽兵,送他下山,万一到了那个山凹地方,手起刀落,脑袋落地,那才叫死的冤枉。
突然,“快刀”张不凡说:“老小子心眼还真灵活,竟然把柳姑娘当成了护身符。”
一面缓缦地走到蔡香面前,轻拍一下蔡香的肩头,笑道:“冲着你是柳姑娘同行的这句话,你已经有了护身符,你可以放心的去吧!”
一面高声叫道:“来人!”
就见那个带蔡香上山的头目,大声应着走向前去。
“好好把蔡师傅送到地头上,别他娘的一抹油嘴就不认人了,说不准咱们八月中秋,还要请蔡师傅上山来呢!”
没有等头目回答,蔡香急忙回道:“到时候寨主只要吩咐一声,蔡香就会连夜上山,为寨主效犬马之劳。”
“成!就这么说定了!银子你只管收下吧!”
“不!寨主,蔡香不缺银子,就把这封银子转送给灶上那几个伙计,这两天我还真大胆的骂了他们好几顿,说实在的,有时候我还真想揍他们一顿,可是我知道,就算他们不回手,就凭他们一个个皮粗肉厚的摸样,痛的还是我自己,不过,他们还真把我蔡香,看成了他们的师傅,我也每个人教了他们两手,往后山寨上有什么欢宴,他们该可以露上两手了。”
哈哈一阵大笑,“快刀”张不凡一指蔡香,说:“老小子你竟然在我这山寨上广结善缘,可真有你的。”
一摆手,那头目领着蔡香,转身下山而去。
以后,听说云梦的大厨师蔡香,曾生了一场大病,大夫说是胆子吓破了。
初七,是个大晴天,鸡公山飞虎寨可没有一个人闲着,整个山寨上,所有的两百匹骡马,全都派上了用场。
“快刀”张不凡刻意地把事情交代一遍,这才陪着柳如眉下山而去,他必须要先走,因为他还得在君山与万寿山庄之间,穿针引线,然后带着他那串硕的成果,回返鸡公山。
也就在“快刀”张不凡与柳如眉一离开鸡公山,鸡公山上的“神算子”郭亮与四大武士,立即把所有的喽兵,大小头目,集合起来,先是把会武功的,召集在一起,分成两批,然后又挑出粗壮高大的喽兵也分成两批。
这些被挑出来的人,分由“奔雷刀”李霸与“绝一闪”马亮二人领一军,“追魂剑”乌长江与“血剑”苟不同二人领一军,其余百余人,由“神算子”郭亮率领,作为接应,只是郭亮的这批人也只是布置在鸡公山与云梦之间的各要道处,范盛米仓二人,集合余下的二十多人,守住飞虎寨。
人马调派完毕,“神算子”郭亮就站在大厅的台阶上,扯着喉咙管叫道:“寨主走的时候,只交代一句话,等这回事一完毕,保准大家都成了小富翁。”他话声一落,就听大厅外的广场上,众喽兵齐声欢呼,
“神算子”郭亮挥着双手,又道:“大家冲杀进去的时候,要是对方不出手拦阻,就不必一定要杀人,只是要记住,地窖里有金,就不要搬银,一定要捡值钱的搬。”
于是,他把人马分成两拨,每拨一百骑,分由四大武士率领,准于八日晨一大早,五更造饭,天亮出发。
江南的雨水,夏季特别充沛,有时候还会一连下上个十天半月的。
初九,洞庭湖的十二道弯,还真下了一场不算小的雨,晚上,还不断的有雷声,乌黑的云,翻滚着往前移动,好象要掉下来一般,就在人们头顶上飘过。
象一群幽灵船一般,十日天还刚刚冒那么一点光,崔家堡的十艘大船,在崔大胡子与崔百仑老兄弟二人的亲自率下,由十二道弯的西口,在浓雾的掩护下,摸进了十二道弯。
崔大胡子抚着半尺多长的胡子,对一旁的兄弟崔百仑说:“真是天助我也,下了一场雨中,还带来这一场大雾,正好掩护咱们,摸进十二道弯。”
“大哥!我总觉得有些地方可疑,过去我怎么没听说过十二道弯里沉了一船金砖。”
“当初我也不信,可是我吃过那帮红毛子的亏以后,我还真的不能不信,是有那么一船金砖沉在十二道弯。”
“如果真的有金砖沉在十二道弯,那帮红毛子余孽,为什么不打捞?”
“听不凡说,那批红毛子余孽,仍不死心,准备再度起事,等到同宫里那个娘儿们拼命的时候,才会把这船金砖捞上来使用的。”
“咱们老乡,曾骡子不死,他们就休想再起事。”
洞庭湖的十二道弯,看样子又要刀兵连天了,因为就在崔家兄弟率领大船十艘,自西口进入以后,从十二道弯的东口,万寿山庄的“穿云燕”王老十,率领着他新由东海八岛请来的曹干与水戈二人,加上万寿山庄的十艘大船,浩浩荡荡地也摸进洞庭湖的大雾里,更摸进了十二道弯的东口。
十艘大船上,平均各加派三十名弓箭手,牛嘴火筒子,也各配两门,火药装满,由一个人扛着,另一人手持火绳,随时点燃,就算不能把对方轰个大洞,至少也会燃他几个人。
“看清楚些,一发现有船,立刻报上来!”
曹干仰着头,对主桅上斗箱中的了望,高声在交代。
“穿云燕”王老十很满意曹干与水戈二人,因为从他们的指挥若定,与行船的技术上看,他觉得这二人还算是水上的一流老手,如今,就等与那艘红毛子的怪船碰上面,才能看出这二人的真实本领了。
晨雾好象更浓了,难道老天爷也愿意看一场水上好戏?那可是极为凄惨的搏杀。
从西口冲进去的崔家堡大船,也是一条条衔尾而进入十二道弯,崔大胡子似乎是志在必得的,特别把他那第一、二、三船队的头目,全都调派在这十艘大船上,他们是,第一船队的大头目“水上漂”王石坚,二头目“江上熊”胡于,第二船队的大头目“洞庭蛟”柳长春,二头目“银枪”起勇,第三船队的大头目“穿山甲”张猛,二头目“铁拳”王中。
当崔家堡的大船,一通过第十道弯的时,就听崔百仑高声叫道:“雾大,视线不良,大伙照子可得放亮些,撑竹篙的,准备发现有船冲来,可得用把劲,把贼船顶开,可别叫撞上咱们的大船。”
一面又对埋伏在他附近的弓箭手,说:“看准了放箭,总得叫那些王八蛋尝到苦头。”
崔百仑这是在打气因为在他听到崔家堡一再的损失之后,他不能不亲自出马,凭他的水上经验,他有信心打赢这一仗。
于是,战争的气氛开始在每一条船上弥漫开来,打气的目的,在提高士气,当然,在战争初动之时,有士气也就是有信心,只要看崔家堡每一条船上,人人磨拳擦掌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已把士气与信心结合在一起,就等着给他们心中的红毛子迎头痛击了。
水道中的雾,并未因阳光高照而消失,相反的,阳光似乎把所有的浓雾都赶进了十二道弯一般,而使得十二道弯看起来,象是地狱,更象一条弯曲的游龙。
也就在崔家堡的船刚刚进入第七道弯的时候,突然,主桅上的了望,高声叫道:“有大船过来了,好象挂的是万寿山庄那面红旗呀!”
同时间,万寿山庄的大船上,也有人叫道:“看到大船一艘,向咱们冲来了!”
这时候,王老十也看到,隐隐地对面来的大船上,有一个大胡子的人,在指东指西的。
“他娘的,还想装扮个崔大胡子来骗人。”
突然,他大叫一声,道:“放箭!”
于是一蓬劲急的箭雨,对着崔家堡的船射去。
“放炮!”
王老十吃过一次亏,上过一次当,所以他决心要来个先发制人。
同时间,主桅斗箱中的了望又高叫道:“崔家堡的船也来到了!就在那艘贼船后面,眼看也冲杀过去了。”
这时的两门牛嘴炮,轰隆一声,对着崔大胡子的大船轰去,一股火花,还真把崔大胡子吓丁一跳。
而崔大胡子也在船上,看到了红胖的王老十,只听他高声骂道:“他娘的,上回装扮成王老十,瞒过你家崔大爷,这一回还想欺骗,看我会放过你!”
一面挥手放箭,一面高叫准备厮杀。
终于,双方在箭雨中一错而过。
这一照面,双方还真有不少人中箭倒下去。
于是,双方就在这十二道弯的第六水道中,开始混战起来,浓雾中,有些也分不清是敌是友,反正只要有船接近,立刻放箭,甚至于崔家堡的船,乱箭射向崔家堡的船,当然王老十的船,与崔大胡的船,俱成了众矢之的,谁碰上都不会放过,因为这两条船,还真的被对方的其余船只,当成了红毛子余孽的船,被乱箭射得抬不起头来。
也就在双方谁也不打算退让中,尽是乱箭“嗖嗖”的在人们头顶上飞,有几条大船,还一头撞上岸边,而岸边都是礁石林立,还真弄一个进退两难。
终于,还是老天体悯这群贪得无厌的人,刮起一阵强风,把十二道弯的浓雾,一扫而光。
于是,往来互相劲射的崔家堡与万寿山庄船只全露出了原形。
双方在这第六道弯中,彼此数数来船,各为十艘。
也就在一场糊涂仗接近尾声的时候,突听崔大胡子站在他那大船中间,高声叫道:“喂!你们都是打从万寿山庄来的船吗?”
另一面,“穿云燕”王老十也在曹干与水戈二人的保驾下,站在船中的最高处,高声回道:“我是江陵万寿山庄的王老十呀!你们可全都是君山崔家堡来的吗?”
崔大胡子一听,心里在嘀咕,女婿张不凡不是说王老十早巳喂了洞庭湖中的鱼了嘛!
心念间,也立刻叫道:“我是崔家堡堡主崔昆仑呀!听人说王庄主不是早被红毛子杀死在洞庭十二道弯,怎么你还好端端的地着?”
“我也听说崔堡主死于十二道弯了!”
“放屁!这个人太可恶了!”
于是,崔大胡子的船,与王老十的船,双双拢靠在一起了,所有船上的人,也都靠在船边,闲话起刚才那股子冲动劲,要不是雾散了,还真不知要有多少人死伤呢?
当然,王老十与崔大胡子二人,正式地碰在一起,先是一阵寒喧,各道崇敬之意,少不得又把上两次吃亏的事略提一下,但“穿云燕”王老十却并不注意过去损失的事,只是催着崔大胡子快说出沉金砖的大船地方,马上好派人打捞。
“王庄主,听说沉金这回事,是你同我女婿先提起,由我的女婿,在中间替双方拉拢,如今双方大船都已来到这十二道弯,沉金在什么地方,也该说出来了吧!”
“穿云燕”王老十一瞪眼,双手又在红脸蛋上一阵揉噘着大气,说:“我说崔堡主,这件事好象有点不对头吧!明明我女婿对我说起,是你崔家堡找我王老十来帮着打捞那一船金砖的,怎么会问起我来了?”
崔大胡子抑天打个哈哈,说:“大家如今已经面对面了,还有什么好瞒的,只要有我崔家堡的船,活动在这八百里的洞庭湖上,就不怕没有我崔某人的份!”
原来他以为王老十想独吞,所以先拿话点明。
但王老十也是个老江湖,闻言哈哈一笑,回道:“我那女婿的话,我是绝对信得过的,他不会骗我王老十的。”
“我的女婿更不会骗我!”崔大胡子顶了一句。
突然,王老十若有所悟地急问:“崔堡主,你女婿是谁?”
自鸣得意的崔大胡子一托尖下巴上的长髯,笑道:“他是鸡公山飞虎寨的寨主,人称‘快刀’张不凡的便是。”
“穿云燕”王老十一听,差一点没有一屁股坐在甲板上,只听他喘着大气,急急叫道:“崔昆仑,咱们长年打雁,如今真的被雁啄瞎了眼!”
“王大庄主,你说什么?”
“咱们都瞎了眼了!”
“你说明白些!”
“老实告诉你,我的女婿也是那个‘快刀’张不凡呀!”
崔大胡子一昕,暴跳如雷的叫道:“王老十,你胡说,我绝对不相信会有这种事!”
“我也不相信,可是这却是事实,不信你可以问我的手下人看看。”
崔大胡子没有问,因为,当他扭头看向站在王老十附近万寿山庄人的时候,每个人都在轻点着头。
于是万寿山庄庄主,“穿云燕”王老十双眼一弹,人已翻起两丈有余,半空中一拧身,人已轻飘飘地落在崔大胡子的船上。
只见他冲着崔大胡子与崔百仑二人一抱拳,然后就席地坐在崔昆仑的大船上。
三个人一坐定,只见王老十说:“如果我猜的不错,咱们全都上了那个山赋的当了。”
微微一顿,王老十又道:“这十二道弯中,根本就没有什么一船金砖。”
“那条红毛子余孽的怪船呢?”
“那一定是鸡公山飞虎寨早就阴谋咱们两家,而设计出的这条怪船。”
崔大胡子一昕,破口大骂,道:“我操他老亲娘,我崔某人对那小子不薄,他为什么恩将仇报?”
“说的也是,我还打算叫他接掌我的船队呢!可惜他不惯船上生活。”
“别胡扯了,我猜他必然通水性,而且还不在你我之下。”崔百仑冒出这么一句。
“如果我猜得不锘,我堡里曾被人勒索一万两银子,九十多斤黄金,必然是他小子的杰作”崔大胡子几乎是喘着大气说出来。
“这可好,我万寿山庄也被人勒索一万两银子,八十多斤黄金。”
崔百仑苦笑道:“这一次咱们上当,员说双方没有人员船只损失,但我敢说,不论你万寿山庄,或我们崔家堡,都将有更大的损失。”
“这话怎么讲?”崔大胡子与王老十同时问。
“这不是很明显,那小子把咱们双方主力都骗到这十二道弯来,两个地方算是在唱空城计,你想他会放过去大抢一顿的机会!”
“哎呀!不好了,快回去呀!”
王老十急又纵上自己的大船,一挥手,高声叫道:“万寿山庄的船,快折回去呀!”
于是,扬帆,调头,急快地鱼贯着,又冲出十二道弯的东口。
当然,崔大胡子也急急地由东口退出十二道弯,因为十二道弯的东口,距离君山崔家堡最近。
然而,当大船快要通过十二道弯的东口时候,却发现两条船,正在十二道弯口上,布下了好几张鱼网,漂浮都还清楚地冒在水面上。
“喂!有网呀!你们怎么可以由这儿过呀!”
王老十一看,急忙问水戈说:“你看怎么办?”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有等他们赶快收网,如果硬过,吃亏的还是咱们!”
一旁的曹干也道:“是啊!万一鱼网缠到咱们的船身,那可就麻烦了,非得派人下水去割才成。”
于是,王老十只好叫万寿山庄的船,等在一边,急急地叫两个渔船快收网。
也就在这时候,后面紧跟而来的崔大胡子,正在暴跳如雷的时候,就见崔百仑一打手势,招呼他身边的柳长春与起勇二人,疾快地放下一条小划子,飞也似地划向撒鱼网的船边去。
也真够快的,只那么一转眼,崔百仑已登上了鱼船。
“原来是崔二爷,你怎么会在大船上的?快来坐!”
崔百仑一看是洞庭湖邻近的鱼船,立刻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十二道弯口上下网?”
“昨晚下了一场雷雨,天不亮就有人传说,十二道弯口上,有大批鱼群出现,所以我们一大早就来下网,可是到现在,还不见鱼群出现,正要收网呢!”
崔百仑笑笑,说:“上当了!收网回去吧!”
就这么一耽搁,就是半个时辰,当十二道弯口上的渔网收起来的时候,日头早已偏西了。
当然,在“快刀”张不凡的安排下,万寿山庄与崔家堡还真的被弄得大伤元气。
且说张不凡与柳如眉二人,在“快刀”张不凡把计划完整的交代给“神算子”郭亮以后,立刻带着柳如眉,赶回黄梅镇。
当二人一到黄梅镇,已经是第二天的过午了。
“快刀”张不凡并未在黄梅镇稍停,立刻策马疾驰,而南下洞庭,他也没有进入崔家堡,因为他怕那个尚未跑断腿的崔小情找他张不凡的麻烦,他更不能有一点闪失地进入崔家堡,因为他必须要为他的“大锅菜”,稍加一些佐料。
于是,“快刀”张不凡立刻由陆上转而来到距离洞庭十二道弯处的一个小渔村,那儿住了十几户人家,全是一色的打渔人家。
“快刀”张不凡只是随便地对一户打渔的说:“有人在洞庭胡十二道弯,打到许多珍贵的鱼,我在市集上看过,还真不少,特来打探一下。”
他此言一出,立刻就有两三人问他,在十二道弯何处?
“快刀”张不凡似乎想了又想,才自言自语的说:“好象是洞庭十二道弯东口吧!”
说罢,他又晃里晃荡地骑着他那匹“乌云盖天”,顺着小径,沿着湖边看。
他知道,这处水线下,就是十二道弯,只等破晓时分,十二道弯就会有连台好戏上演。
他更知道,当这些打鱼郎一听到十二道弯东口发现有大批珍贵的鱼群,包准会天一亮就出发,在十二道弯东口上撒网捕鱼。
当然,在“快刀”张不凡想来,虽说是把他们骗到十二道弯东口捕鱼,但到什么地方捕鱼,全不都是一样?大部分全要靠运气,也许十二道弯的东口,真的窝藏了大批鱼群,也说不定,但至少,他们下了网,也有了希望。
当然,最大的收获,还是“快刀”张不凡达到阻挡大船退出十二道弯的目的。
遥遥的,“快刀”张不凡站在一个小山头上,望着自江陵下来的万寿山庄大船,只是这些大船,在一进入洞庭湖之后,突然之间,好象进入迷魂阵一般,一个个消失在浓雾里。
“快刀”张不凡笑指上天,说:“我的老天爷呀!你可真是灵光,我张不凡心里想的,你全都替我办到了,你这么一场大雾,如果他跟双方来一场糊涂仗,老天爷呀!这笔缺德的,叫双方多寂死的人命账,可不能记在我张不凡的头上,那可是你作的‘天’孽。”
于是,“快刀”张不凡得意已极地骑马下了那个荒山顶上。
且说五月初十在通往君山崔京堡的官道上,有一处相当僻静的小山坡,那儿的苍松翠柏,相当高大,这可能由于距离洞庭湖近的关系,所以树木特别茂盛,在距离正午尚有一个多时辰的时候,林中突然陆陆续续的来了百匹人马,一时间,这些长年难得看到有人进出的树林中,开始人语马嘶,好不热闹。
显然,他们是来自鸡公山飞虎寨的人。
因为,“奔霄刀”李霸,与“绝一闪”马亮二人,正在召集所有的人,慎密的交代着事情。
从外观上看,这些人头上开始缠上红巾,大砍刀就背在背后,每匹马上,还带了一只大帆布袋子,当然,那是准备来收成果所必需的东西。
“奔雷刀”李霸站在大树根上,高声对围在他四周的百来个大汉,说:“大伙总该记得,寨主临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吧!事成之后,每一个人都将变成小富翁,可别忘了咱们是干什么吃的,到时候谁都得要加把钢,使点力,至于到时候,谁该杀,谁该囚,谁守各路口,全都事前说得一清二楚,还有哪个糊涂蛋不清楚的,快点问!”
李霸这么一嚷嚷,半晌没有一个人说话。
当然,谁也不愿意当糊涂蛋。
“奔雷刀”李霸相当满意的把个原本合不拢的大鲤鱼嘴巴,又向后咧开来,黄板牙全露了出来,豹头连点,环眼一瞪,又道:“这么说来,全都明白了!”
一面,大毛手在他那绕腮胡子上抓了两把,一面大叫,说:“上马!”
就在他当先与“绝一闪”马亮冲出树林的时候,口中又叫了一声:“走!”
于是,林中的鸟全都惊上了半天空,那些羽毛不丰而无法振翅腾飞的乳鸟,在母鸟逃走的时候,只有哀哀嚎叫,这情景正就应了那句俗话,你我本是同林鸟,大难一到顾自己。
当“奔雷刀”李霸这伙人,一路冲向崔家堡的时候,还真的声势洁大,在一路尘土飞扬中,还真引起沿路人们的驻足旁观,有些人还在窃窃私论,这批背刀大汉,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他们是干什么的?
当然,他们永远难以想象,在这朗朗乾坤的升平世界上,还真出现了这批强盗,而且,更令人难以想象的,是这批恶煞,竟然会闯入赫赫武林世家的君山崔家堡抢劫。
绕过一个土弯,“奔雷刀”李霸,一打手势,大砍刀已拔在手上,于是马上的飞虎寨大汉,也立即拔刀在手,怒马奔驰中,杀进了崔家堡。
在平常,崔家堡的堡门,有如碉楼一般,总是有个三两人在守着,只因前一天船上调派人手,所以看大门的,只有一人,等到这人发觉苗头不对,立即掩门,也只是才推掩了一扇大木门,迎面寒光打闪,寒芒激荡,李霸的大砍刀,就是在他的眼前就那么撩拨一下,这人已倒卧在血泊中,最难入目的是这人并非死于刀下,而是被随后跟上来的群马踩踏成肉泥而亡。
百来个飞虎寨冲进来的恶煞,一进到崔家堡,立刻一声招呼,分由各头目领着,进行各自的工作。
“奔雷刀”李霸,与“绝一闪”马亮二人,也才刚刚离开马鞍,跳上崔家堡的大厅,迎面一人手持一条镔铁棍,打将过来。
到了这个时候,再说话就有些多余了。
只见来人手持的这根镔铁棍,鸭蛋粗细,丈二长,在他手中,竟舞得虎虎生风。
他就是“江夏铁人”胡克勇。
要知道江夏铁人,也生得虎背熊腰,孔武有力,与“奔雷刀”李霸比起来,也是毫不逊色,自从他的弟弟胡克发被“快刀”张不凡杀死以后,他一直想要离开崔家堡,到云梦去打探,是谁杀了他的兄弟。
只是堡主崔大胡子,一直为洞庭十二道弯的一船金砖事,在忙呼个不停,好不容易,堡主答应他,等这趟返回堡来之后,再派一得力人手,帮他去云梦,却没有想到,会碰上来打劫的。
原本他已憋了一肚子苦水,这时侯已气得一句话,甚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挥动手中铁棍就打。
“绝一闪”马亮一迎上“江夏铁人”胡克勇,立即感到这家伙的武功还真的不俗。
于是,立刻同“奔雷刀”李霸一打招呼,说:“给他三刀,叫他知道淌血掉肉的滋味。”
“奔雷刀”一听,暗中一紧手中大砍刀,劈头就是连环三刀,而刀刀都是在“江夏铁人”胡克勇的面门打闪,寒光激流,令人不敢正面对其刀锋,劲气锐芒,逼使胡克勇只有挥动手中镔铁棍硬挡。
也就在“江夏铁人”胡克勇一窒之间,斗然间,侧面人影一晃,恍惚间,只觉肚皮一凉,等到他再奋力挥动手中铁棍的时候,力道已使不出来,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使他慢慢连抓紧手中铁棍的力道,也消失殆尽。
胡克勇不自觉的低头看,一串血红的肝肺,连着白的肠子,由他的破衣处,滴溜溜的挂起来。
他嗔目欲裂的大吼一声,人就这么倒了下去。
也就在这时候,突然自大厅后面,冲出一个女子,她手持一把长剑,狂叫着杀了出来。
但当她看到了“奔雷刀”李霸和“绝一闪”马亮时候,还真的惊愕在当场。
只听她手指李霸、马亮二人,喘息的问:“你们…你们……”
话未说完,一个箭步冲到刚刚倒下去的“江夏铁人”胡克勇,叫道:“胡总管!胡总管!”
翻开困倦的双目,胡克勇看到面前的大小姐崔小倩,无力而又勉强地抬手指着铁塔一般的李霸。
于是,崔小倩滴下了泪…
一种无可奈何的,而又伤感欲绝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