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且说“快刀”张不凡率领着他这胆大而又快的三桅“怪”船,无往而不胜的又把个“夺魂刀”崔昆仑,也掠到了这艘大船的囚栅内,与万寿山庄庄主“穿云燕”王老十,来个近邻而居,而这时候的万寿山庄庄主,仍在周游列国,与周公并进并出呢!当然他这种沉睡,他是“快刀”张不凡有计划的一种安排,而王老十也处在被人捏的境地,不睡又能怎么样?

  二更天过后,碎石岸上,出现了一个骑马豹人影,雨过天晴,就好象大地洗了一个淋浴一般,就算是夜晚,洞庭湖的四周看起来也十分清晰。

  于是,大船上的守值人员,立刻进入前面大舱中,唤醒了“快刀”张不凡与鸡公山飞虎寨的四大武士。

  打若哈欠,披着衣裳,“快刀”张不凡低声的一面走出大舱,一边说:“我走之后,你们就在这湖面上游荡个一两天,两天后,咱们再在二更时光,来此碰头,要记住,把船伪装起来,下网捞鱼,船面上不要有太多的人露面,必要时把崔大胡子也安排他梦游十二道弯去。”

  于是,“决刀”张不凡登上船边的小划子,又见两个人撑桨,把他疾快地送到岸边。

  一闪身,他已到了那个骑马人的马前。

  立刻,骑马人翻身下了马。

  只见他随手在马鞍袋中,掏出一个纸包,双手递给“快刀”张不凡,说:“柳如眉让我带给你的点心,你先吃吃看,味道很不错!”

  “快刀”张不凡笑笑,接过那包点心,他打开来,先挑了一个八宝枣泥糕,塞在嘴里。

  真香,也酥酥的,香醇甜美,让“快刀”张不凡的思维中,泛起了柳如眉的倩影。

  “娘的!那个成熟的小女人可真会捕捉大男人的心。”

  一面吃着,张不凡还在咕哝着。

  “你也吃一个!”

  “不啦!她也给属下一包,我马鞍袋还有,留着慢慢吃,一下子吃完,还怪可惜的!”

  “快刀”张不凡眼珠子一瞟“神算子”郭亮,说:“你可是也看上了我那个小美人儿?”

  “慌恐!属下只是羡慕寨主福气而已。”

  两个人谈起柳如眉,却把正事给搁在一边。

  也许是张不凡想以这柳如眉,来冲淡他这些天劳累而又紧张的生活吧!

  或者是在这件他二人所精心设计的阴谋,一旦得逞之后,心中不敢太放松,而先拿柳如眉来缓冲一下,二人的心情!

  就如同一个长久饥饿的人,对子面前突然有人送来一大碗饭,对于这碗饭,绝不能来他个狼吞虎咽是一样的道理。

  “神算子”郭亮就深深体会个中三味,而“快刀”张不凡不敢开口问,但他的心,却在狂跳,终究他还是个精力旺盛而又三十不到的年青小伙子。

  “快刀”张不凡一面吃着柳如眉为他做的美点,缓步走到一块大石上坐下,脸望向微现水纹的洞庭湖水,近岸处一列列的芦苇,也随波倾斜向一个方向。

  一面吃着,“快刀”张不凡喘了一口大气说:“阿亮!我突然觉得我很累!直想倒下来睡个十天八天的。”

  “神算子”郭亮笑道:“寨主精力充沛,在属下眼里,寨主是个铁人。”

  “铁人也有生诱的时候。”

  哈哈一笑,“神算子”郭亮道:“我们做为属下的人,应该齐心协力,不让我们心目中的铁人生锈。”

  “有什么方法?”

  “神算子”郭亮又是一声哈哈笑,说:“一万两银子,八十一斤八两八钱八的金块,已为寨主送上了鸡公山的飞虎寨,就等寨主监察。”

  他话声刚落,突然面前人影打闪,衣袂震飘,“快刀”张不凡已一把揪住“神算子”郭亮的衣领,急问:“难道我们真的这么轻易的成功了?你没有骗我?”

  他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如果一个人,在路上行走,突然之间,被摔得七荤八素,但当他低头一看,却是被一块大金砖所绊,在这种情况下,第一个自然的反应,就是先要冷静头脑,然后才能接受这个“不可能”的事实。

  “神算子”郭亮是智者,一个有智慧的人,最能把握住时事地物与面临的对象。

  而张不凡,就是郭亮所面临的人,对于张不凡的为人,“神算子”郭亮摸得一清二楚,如果一见面,就急不及待的把好消息向他报告,象他这种年轻气盛,而又容易冲动的人,很容易忘了自己是几老几,说不定得意忘形之下,反而造成他目空一切,这对于一个寨主而言,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所以他要寻求适当时机再谈。

  “快刀”张不凡紧紧地抓住郭亮的衣领不放,虎目暴睁,尽在眼眶中打转,似要在郭亮的脸上,寻找一些破绽,那怕是一丝破绽,也会使他满意似的。

  于是,郭亮得意的笑了……

  只见他缓缓的双手扶住“快刀”张不凡的手,那只抓住他衣领的手,说:“寨主,不要把我的蓝大衫抓破了,我还得穿了他上你的君山岳丈家呢!”

  于是,哈哈一笑,“快刀”张不凡松开了手。

  而“神算子”郭亮却缓走去到马鞍旁,探手入鞍袋中,摸出一个小布包,双手递给“快刀”张不凡,说:“这是零头,寨主你过目。”

  “快刀”张不凡接过郭亮手中的印花布手包,那不过才有鸡蛋那么大小,而形状,却因为“神算子”郭亮在离开方寿山庄的时候,曾被他施展大力金刚掌,生生将三块碎金块,握捏在一起。

  “快刀”张不凡一见到黄澄澄的金块,并未再有任何的激动情形表现出来,也仅是嘿嘿两声冷笑,双目立刻现出呆滞的样子。

  就听他自言自语地说:“黄金!嘿嘿!黄金!世俗人们心中真正的主宰,多少人为你拼命,又有多少人为你男盗女娼,多少人因你之名而六亲不认,唉!你究竞是神?还是恶魔?难道你会是上苍的化身?”

  突然,他把黄金又递给“神算子”郭亮,说:“搬运人乒全都带着万寿山庄的那批东西离开江陵了吗?”

  “是的!”郭亮一顿又接道:“他们也该到山寨了!”

  于是,“快刀”张不凡又取出一封信,当然,那是要郭亮送往崔家堡的信,另外还有一面蓝色小旗。

  “快刀”张不凡笑对“神算子”郭亮道:“你应该驾轻就熟,现在,你只要照单抓药就成了。”

  “崔大胡子也那么容易对付?”

  冷冷一笑,“快刀”张不凡道:“我那个第一岳丈,脾气还真大,马亮还真费了一番唇舌呢!”

  望了一眼远处的快船,船上,正囚着万寿山庄庄主王老十与崔家堡堡主崔昆仑。

  只听他冷架笑道:“为了秤秤崔大胡子的那身既粗又长的老骨头,两个捆绑他的手下人,还叫他打了两个耳光,还是马亮对崔大胡子说,你一个耳光十两金子,两个人各被打了一下,共二十两,是额外的赏给挨耳光人的。”

  “快刀”张不凡突然又哈哈一笑,说:“我们那些人,还真的没出息,马亮才这么一说,另外一个拿秤的,竟然哭丧着脸,也要求崔大胡子赏他一耳光,哈……你猜怎么的?”

  “快刀”张不凡一撇嘴又道:“崔大胡子怒喝一声,一脚踹了那个该死的一个狗吃屎,你猜马亮怎么说?他说拿秤的是自已找的,挨一脚算是白挨!”

  “神算子”郭亮笑道:“他娘的,马亮还真是思怨分明,赏罚公平。”

  他微微一顿,又道:“那崔大胡子有多重?”

  “九十一斤九两九钱六。”

  “真可惜,要是多让他喝碗水,岂不就凑成九十一斤九两九钱九!”

  “多出了二十两罚金,可要比那三分多多了!”

  于是,两个人笑了。

  笑的还真开心。

  也就在这时候,不远处驶来一辆马车,土黄色的篷帐,看上去还是新的,一匹健骡,昂首弄蹄,一副有精神没处发泄的模样,车辕座上,一个庄稼汉打扮的汉子,看到“快刀”张不凡与“神算子”郭亮二人,立刻飞身跳下车来,深施一礼。

  就听“神算子”郭亮说:“一切全都准备妥当了吗?记住只要一到地头上,立刻骑马回山寨,不可有一时的逗留。”

  “一切全照军师爷的交代办事。”

  “你等着上路吧!”

  “是!”赶车的退向远处。

  也就在这时候,大船上的小划子又划过来了,只是三人中,除了两个划船的以外,只有万寿山庄庄主一人,横躺在小划子中央。

  “快刀”张不凡与“神算子”郭亮二人,并立在石岸上,望着刘子上的三人,连背带抬的,把个体重八十一斤八两八钱八的王老十,抬到了骡车上,“快刀”张不凡还真不放心,特别走到骤车后面,另外拴在车后的一匹马旁。

  只见他抚摸着马背,对赶车的说:“当你一离开骡车,跨上这匹马背上,要千万记住,只有到了鸡公山区,你才能下马喘口气,否则,你一旦被人追上,你这条命就不会是你的了。”

  事情严重,听的那赶车的壮汉,还真是一愣。

  于是,“快刀”张不凡一摆手,说:“上路吧!”

  “得!”马车缓缓地向官道驰去。

  “神算子”郭亮也一抱拳,说:“寨主,我这就要前往你老岳丈家了,不知寨主还有什么吩咐?”

  “额外的一件事,我要你顺便一办。”

  “属下遵命。”

  “今年的五月节,我希望叫全寨的人都过个痛快的节日,崔家堡的东西,一经运上山寨,立刻到附近的云梦,甚至于江陵都可以,给我找上三五个名厨,咱们好好喝上几天。”

  “找厨子?咱们山寨上的……”

  “别提了!那几个猪,就知道弄他娘的大锅菜,单就看他们酿的那些马尿味的水不水酒不酒的,就叫人倒足了胃口。”

  于是,“神算子”郭亮,再一次的领受了“快刀”张不凡的特殊任务,要找几个手艺高超的厨子,送上鸡公山。

  当“快刀”张不凡跨上他那匹“乌云盖天”的时候,顺手把吃剩的糕点,往“神算子”郭亮手中一塞,笑道:“柳如眉的手艺还真不赖,往后我有得吃的,倒是你,很少吃得到,留着你吃吧!”

  “神算子”郭亮接过点心,有些哭笑不得的样子,这是不是寨主对自己的另一次施舍?

  如果这包点心,是从柳如眉手中递给自己的,就有着大大的不同,只可惜是从张不凡的手中递来,虽然,这些点心是柳如眉做的,但在意义上,已不为“神算子”郭亮所接受。

  于是,当“快刀”张不凡的身影,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时候,“神算子”郭亮把张不凡递给他的那包点心,顺手又塞给送马来的那名手下人,说:“你也尝尝,很不错呢,”

  哈哈一笑,“神算子”郭亮闪身提纵,人已落在马背上,也不见他再说什么,只仅仅瞄了一眼远处夜影中,湖面上的大船一眼,立即策马走去。

  “神算子”郭亮走的并不急,当然他早已打算好了,他虽没有诸葛亮的能耐,但他在处理山寨的事情上,还是令人折服的。

  要知道一个高级参谋,他的运筹帷握,全需依靠其才华横溢与智慧的结晶,然后才能在“谋而后动”的准则下,循序渐进的按计划实施。

  “神算子”郭亮之所以能在武林中,博了个“神算子”的称号,当然有其原因的。

  一般说来,不论是子牙,诸葛,甚至刘伯温,这些高人一等的智者,他们并非是会推会算,说什么阴阳八卦,道什么能知过去与未来,说穿了,他们只是在细心中慎谋能断,能把握住每一个细小的枝节,在道理的范畴之内,把他们的智慧,发挥得淋漓尽至。

  因此,这些人只能算是一人之下的高级参谋而已。

  而“神算子”郭亮,就属于这类人物,因为,可以从他在马上那种从容不迫的样子,看得出来。

  在距离君山崔家堡不过五六里地远处,有一个小小的市集,这儿的市集,有一个特色,大部分的店铺中,卖的全是捕鱼用具,从船上的线绳、卯钉、缝帆用的针丝等,到一人用的钓竿绳钩,蓑衣,可说是样样俱全,当然,也有几家客栈饭店。

  这个小镇,还是“神算子”郭亮为了了解君山崔家堡地形地势,以便于行事,才发觉的一个适当的歇脚地方。

  不过,这个小镇也有个怪名字,叫“石堆镇”,有没有什么原因,或什么典故,才起个这样的怪名字,就没有几个人知道了,当然,郭亮更不知道。

  四更天的时候,“神算子”郭亮走入这个石堆镇,他不是铁打的身体,所以他也要找个地方歇歇脚。

  子是,就他的记忆中,来到一家客栈门前。

  当小二揉着睡眼,高一脚、低一步的,把郭亮领入一间客房之后,郭亮立即开起房门,倒头就睡,他要把握住每一时刻,尽量的歇息,他甚至连脱下蓝长衫的时间都没有,因为夜是上天赋予人们培养自已生命的时刻,只有歇息,才是人们最基本的权利,如果有谁放弃这项权利,那么他必将是违反自然,违反上天,其结果,就是被上天所召回,而重新对其加以塑造。

  所以一个人三天五天可以不吃饭,但若是三天五天不合眼,则必然如同死人。

  “神算子”郭亮,这一觉可睡的香,直到小二猛拍房门,才算把他唤醒。

  伸了个懒腰,一脚跨出房门,“神算子”郭亮抬头看看夭色,远处的天际,又在堆积乌云,看样子午后又会出现阵雨,不过他还是在脸上浮出一个微笑。

  也就在“神算子”郭亮跨马走出石堆镇才里把地的时候,突然间,在他的身后面,响起如雷般的马蹄声。

  于是,原本在他脸上所浮出的笑意,变得更为明显了,甚至也能听到他的哈哈笑声。

  郭亮并没有回头,他不需要回头看,因为来的一帮骑马的人,是他所安排的。每个人依旧是红巾包头,短衫裤,高大粗壮,威武有力,而每个人的座骑后面,各挂着一只搭连的帆布袋,显然,是要把崔大胡子的金中窖藏的金银,搬一些出来,也好让鸡公山飞虎寨的儿郎们分拿一些,当然,也包括“快刀”张不凡在内。如果严格的说,被搬走的金银,还是自己人花用了。因为“快刀”张不凡毕竟也是他的女婿!

  天还没有大亮一骑快马,如飞的驰向崔家堡,这人也是细条高条的身材,一身鸡公山飞虎寨人的打扮,如果要细看,还真有些土里土气的样子。

  只见他人在马背上,大老远地就叫道:“喂!打开堡门!我是从鸡公山飞虎寨来的!”

  还真灵光,快马一到,堡门也及时打开。

  骑马的并不下马,只是同开堡门的打了个招呼,就直驰广场对面的大厅前面。

  只见他在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从大厅出来的人,而他,连下马喝口水都没有,一直还是坐在马背上,显得很焦急的样子。

  也不过半盏茶的时光,就见崔大小姐气急败坏地嚷着,飞奔到大厅前,口中一面叫道:“快备我的马!”一面对飞虎寨的一个头目,问:“寨主叫你昨晚上赶来叫我,你怎么这时候才赶到?”

  “夫人你明鉴,小的是一路快赶,想不到路上出了点心差错,不过小的也想过,就算半夜赶来,总不能让夫人半夜就上路吧!所以……”

  “所以你现在才赶来!”

  “夫人见谅!”

  于是,崔小倩的马也牵来了。

  只见她看看天色,一面跨上马背,对堡丁说:“等老夫人起来后,替我回一声,我回鸡公山了。”说罢当即挥鞭疾驰而去,而鸡公山飞虎寨的来人,也跟着驰去。

  君山幽家爱的正门高墙,依旧是那么魏峨的雄峙在距湖面不远半坡上,高大的门楼,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处在这江南的湖光山色中,令人有既美丽又庄严的意味着崔家里的家大业大。

  在一处小溪边的一排柳树林中,“神算子”郭亮要随他来的一批二十人马,等候在那儿,特别交代领头的头目,所有的人,都要人不离鞍的等在那儿。

  于是,“神算子”郭亮,象一个四方游士一般,潇洒着一晃三荡的进了崔家堡。

  这时候崔家里上下人等,也不过才放下喝稀饭的碗筷没多久,而大厅上,崔夫人正为崔大胡子昨夜未归在与总管“江夏铁人”胡克勇在商量派人去打探一下。

  而“江夏铁人”胡克勇也正准备亲自率领一速快船,前去洞庭十二道弯查看。

  突然间,“神算子”郭亮笑容可掬的进到崔家堡,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崔家圣,感觉上有些与万寿山庄王老十的那个“窝”,就不太一样,王老十的万寿山庄是美丽的,是五颜六色的,令人有世外桃源的感觉,而在这种醉人的地方,配以宫廷式建筑,从气派上看,何异天上人间。

  但这崔家堡,却是另一种架式,它虽有着湖光的衬托与山色的点缀,花草树木,绿意昂然,但崔家堡的堡楼有如城门楼,堡墙高大,象个不与邻人来往的大衙门,偶尔在飘送的花香中还夹杂了一点点鱼腥味,所以,当“神算子”郭亮进入崔家堡的大堡门不久,早有人拦住他的去路,郭亮自然也停下马来。

  “朋友!你面生得很,请问到崔家堡来,要找谁?”

  “除了崔大胡子以外,还有谁能做得了主的,我就找谁!”

  “朋友!你远来是客,这样说法,不觉失礼吗?”

  “动刀动枪,都玩命了,还讲什么礼教?”郭亮又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

  听着郭亮的口气不善,附近几个堡丁,也都围了过来,有人戟指“神算子”郭亮骂道:“他娘的,也不打听清楚崔家堡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在这儿撒野!”

  “下马!别在这儿摆你的狗熊模样!”

  “把他揪下马来!”

  看样子围上来的四五个壮汉,还真要对“神算子”郭亮动粗的模样。

  “如果你们还想叫崔大胡子活着回来,最好还是听我的话,找个能做得了主的出来。”郭亮根本没把眼前的几个壮汉放在眼里,仍是一脸的笑意。

  “朋友!你总得亮个名吐个姓什么的,也好叫我们称称你朋友的分量,够不够叫我们给你通报?”仍然是一开始盘问郭亮的那个年纪较长的大汉问。

  “成!不过我的名与姓,还真绕不上口舌,不但不好听,就算念叨出来,各位也恐怕没听说过。”

  一面,郭亮缓缓由衣襟袋中,掏出一面蓝色小三角旗,旗中间精致的绣了一个大红色的“崔”字。

  只见他对着围住他的几个壮汉一展,笑道:“各位可认得这面小旗?”

  刹时间,四五个壮汉脸都煞白,呼吸也急促,只见那个年长的,戟指马上的“神算子”郭亮,喝问道:“你究竟是那里冒出来的,怎么会有我们堡主的令旗?”

  要知道这崔家堡在这洞庭湖与长江上下游数百里内,有大小帆船不下百艘,算起来人员近千,而这些人在统领方面,也只有崔昆仑与崔百仑兄弟二人掌握,平日里崔昆仑经常驻守在崔家堡,而崔百仑则大部分时间,都活动在水面上。

  崔家堡的船,共分三大类:

  第一类船,是负责装载运输的大型帆船,他们也在大的港埠,承揽运货,当然,在生意上必然是与海运有着相关联的。

  第二类船,是属于中型的两桅船,这类船多是拖网捞鱼,沿着洞庭湖与长江,崔家堡的渔船,不在少数。

  第三类船,就是渡船与游览坐船,这些船在设备上,也比较豪华美观,大多都是被人包下来,全家游湖所乘,有时一包就是半个月。

  崔家有了这些帆船,崔家两个老兄弟,谁都休息不了,而他们统领这些船的信物,就是两老兄弟每人有一而蓝色绣红字的小旗。

  如今这面小旗,突然由郭亮怀中取出来,可知事态的严重性。

  就听“神算子”郭亮淡淡一笑,道:“如果各位硬把我阻拦于此,而不去通报,崔大胡子的老命,可就要由你们几个负责,听清楚没有?”

  郭亮的最后一句话,却突然变得声色俱厉,威猛无比,几个围住他的人,全都被他这一声咆哮,吓的后退一步。

  也就在这时候,只见“江夏铁人”胡克勇,站在大厅前面的大空场对方石阶上,高声叫道:“一大早的,叽里哇啦的吵什么?”

  那个年长的立刻说:“好了!好了!胡总管来了!”

  于是一堆人仍然把郭亮围着,慢慢移向大厅前面。

  “你们都退下去,该张罗什么的,就去张罗什么。”

  “江夏铁人”胡克勇说完,围着郭亮的一群人等,立刻扭头四散,但看得出每个离去的人,都拿着愤怒的目光,瞪了郭亮一眼,心中老大的不甘愿样子。

  “神算子”郭亮仍然是那么满脸含笑的,缓缓翻身下马,随意地把马缰绳往马脖子上一挂,又在马背上一拍,这才绕过马身,走到石阶前。

  “阁下是要……”胡克勇话未说完,“神算子”郭亮一带手中小蓝旗,说:“在下也可以说是奉你们崔堡主之命,到你们崔家堡来,替他办一件事的!”

  看到那面小蓝旗,那可是崔家堡无上权威的信物,“江夏铁人”胡克勇不敢怠慢,立即双手抱拳,说:“兄台怎么个称呼,快请大厅待茶。”

  “究竟是大总管,自与那些下手人不一样!”

  一面说,人已一步步登上台阶。

  “江夏铁人”胡克勇又粗又高,皮肤黝黑,双目精芒打闪,十足是个威武有力的武者,“神算子”与他站在一起,除了高矮差不多少之外,身休就显得单薄了些。

  依旧是笑容可掬的模样,郭亮心中早有定夺,自己是干什么的,自己比谁都明白,天底下大概只有稳赚不赔的人,才永远是笑口常开,这几天,对郭亮来说,他确实深深的体会出这句话,那可是一点不假,谁见过大赚没本外快的人,会抱头痛哭的?

  “兄台请!”

  “神算子”郭亮的那张笑脸,几乎笑成了僵硬的样子,双手抱拳,说:“有劳!”

  于是,胡克勇当先领着郭亮,进入那间崔家堡的正厅上,大厅上已有人在明拾整理着,这时候胡克勇沉声叫下人道:“上茶!”

  一面对郭亮说:“兄台请坐!”

  客位上坐定,“神算子”郭亮这才又把这崔家堡的大厅上摆设布置,看了个真切,只见一色的紫檀木雕花桌椅,极适中的,放置在大圆祖柱两旁的中间,每张长方条桌下面,还放了个洗擦得净光发亮的景德镇瓷痰孟,看了那种干净样子,就算有一口浓痰,也只有憋回肚子里去了。

  “神算子”郭亮正在欣赏这大厅上的排场,下人已手捧茶杯,送到他的条桌上。

  就听“江夏铁人”胡克勇问:“兄台怎么称呼?”

  把思维拉回现实,郭亮又是哈哈一笑,说:“小名小姓的不上台面,说穿了在下也只是个受人差遣的送信人。”

  淡然一笑,胡克勇又问:“兄台手中这面小蓝旗,是从那里来的?”

  “崔堡主手中交与在下的!”

  “兄台可知这面小旗的意义?”

  “意义?什么意义?我只听崔堡主说,只要把这面小旗送回崔家堡,他们就会依照我所说的行事了。”

  “堡主说了些什么?”

  于是“神算子”郭亮伸手入怀,摸出一封信,又道:“崔堡主所要说的话,全在他的亲笔函中。”

  胡克勇正要接信,却被郭亮伸手一拦,说:“大总管,你多包涵,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当初我接你们堡主这封信的时候,他曾再三交代,必须要交给堡中当家理事的人,我想大总管不一定能当得了主吧!”

  冷然一笑,胡克勇说:“有那么要紧?”

  “人命关天,而崔堡主的命更比天还要紧,出了差错,你我二人的脑袋就非得搬家,小命也会被扫地出门。”

  一听口气,“江夏铁人”胡克勇立即长身站起来,说:“兄台请稍待,我这就往里面通报。”

  一转身,大踏步走往后面。

  “神算子”郭亮脸上的笑容一僵,冷眼四下一着,大厅外面,不知何时,站了七八个带刀的大汉,据守在大厅与通往堡门的一片广场四周,看样子是摆个要吃人的样子,吓唬他这个山里来的“老实”人呢?

  随手掀起茶杯盖子,郭亮喝了一口茶。

  茶是香的,吃到口中有些苦,但茶到肚中还真解渴。

  于是,他笑了。

  而他笑的也甚是时候,因为,崔大胡子的老婆,正由崔小少爷陪着,急匆匆地走进大厅来。

  但当她看到郭亮的笑脸,心情上似乎是放心不少。

  放下茶杯,“神算子”郭亮站起身来,双手抱拳施礼,然后踏前一步,双手把小蓝旗与崔大胡子的书信,递交给面.现忧容的崔夫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昨天他还说出一趟船,人随丁大川与石钟他们,一起上船去了,怎么今天一大早就有这一连串的事发生,也真是的,他二叔不在堡中,小倩这个丫头,嫁了老公忘了娘,临走连一声招呼都不来同我老婆子打,拉马就去人……”

  她一面嘴里唠叨,一面抖着两手拆信。

  而郭亮对于崔失人的唠叨,却是大感兴趣,他从崔夫人的口中,已经知道,寨主夫人,那位崔大小姐,已在一大早离开了崔家堡,象个急惊风般的赶回鸡公山飞虎寨,这步棋可算是寨主与他郭亮二人的巧安排,否则,崔小倩是认识“神算子”郭亮的,如果被她在崔家堡撞上,那才真叫前功尽弃呢!

  不过,“神算子”郭亮心里也好笑,崔大小姐这么一走,转回到飞虎寨,就等崔家堡她爹的库银一到,就可享受一番了,当然,她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些银子,是她娘家的东西。

  就在崔夫人一看完信,口中不由大叫道:“这可怎么得了!胡总管你拿去看看。”

  “江夏铁人”胡克勇豹眼一瞪一旁浅笑的“神算子”郭亮,一面接过崔夫人手中的信,草草一看,就见他那原本含威的目芒,一变而为双眉浓缩。

  半晌,胡克勇才咬牙说:“夫人,这似乎是一笔不二价的买卖,铁定咱们崔家堡是只赔不嫌。”

  一面扭头对轻松至极的“神算子”郭亮说:“看样子昨天你们那群杀胚是喝足了人血了!”

  “神算子”郭亮仍是笑,但语含威胁地道:“人命关天,大总管怎么还有闲话一段呢?正事要紧啊!”

  “你们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怎么不说人命关天?”

  “大总管,那些死的人,早就该死,因为,他们的命不值钱,你想想,不值钱的命,连他自己都不爱借,随便就听人使唤,为人卖命,你想他们的命会关天!”

  “江夏铁人”胡克勇一听,那股子火气,还几乎把他的心肺气炸,心想:这还是人说的话?如果不是骑虎难下,当场就叫这瘦弱小子爬着走。

  心念间,冷冷一笑,说:“死了那么多人,全都该死,只有你的命值钱了?”

  “神算子”郭亮打个哈哈,说:“这下子你大总管又把事情弄拧了,我的命比那些死的更不值钱,阎王老子的生死簿上,我早已留下位子,随时等着进酆都城的,只是他们那些拘魂使者,每次出门,总是把我给忘了,你想!这大概就是我的运气吧!”

  “能把算盘子儿打到我们崔家堡的头上,来头一定不小,阁下能不能露个口风?”

  “神算子”郭亮淡然一笑,说:“成!不过我这人从来是不做吃亏事情,再说咱们也没有什么交情,当然我更不会吃亏。”一顿之后,又接道:“你也给我露些口风,是谁告诉你们,洞庭湖十二道弯里,沉了一船金砖?”

  此言一出,几乎连愣在一旁座上的崔老夫人,都跳了起来。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胡克勇怒道。

  “别同我打哈哈了,你们崔家堡,一连派出两批船,去打我们沉在十二道弯的一船金砖,头一次,只是给你们施以薄惩,想不到你们还不死心,硬是要干到底,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说了半天,你并未说出你是那路人马?”

  “你也没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有一船金砖的事!”

  突听崔夫人对胡克勇说:“我看这回事,一定与不凡有关系。”

  “对,一定是与他有关系,从他这一阵子晨昏颠倒,饥饱不分的穷拆腾,加上堡主一再同他在密室中谈话,我就知道他有着极为机密的大事,在同堡主商量,只不知他们在商量些什么,如今着来,可能就是这件事,不过……丁大川与石钟二人也该死,为什么他们吃过亏上过当,不开口说出来,把个嘴巴像贴了封条一样,不肯露点口风出来!”

  “如今这档子事你看该怎么办?”崔失人问。

  “当然是救堡主的命要紧。”胡克勇也有些无奈。

  “可是,咱们把大批金银送给他们以后,他们万一不守信约,而对堡主不利,那可怎么办?”

  哈哈一笑,“神算子”郭亮说:“老夫人,这你就多虑了,只要东西我一送到地头上,保准崔大堡主连根胡楂子也少不了一根,活蹦乱跳的进堡门。”

  “江夏铁人”胡克勇一瞪豹眼,冷哼一声,道:“什么东西!”

  但郭亮并未生气,仍然是在笑。

  突听崔夫人高声说:“叫车载来!”

  车载是崔家堡掌管钱粮的管事,五十来岁,人生得短小精干,跟随崔大胡子三十年,功劳苦劳一大堆,如今混了个掌管钱粮的大管事,也算很不容易了。

  一阵脚步声,车载象瞪着风火轮一般,卷进了大厅。

  “立刻带人到钱库,取出自银一万两,黄金九十一斤九两九钱六,另外再加上二十两的黄金一包。”

  “夫人你是……”

  “不用多问,快去取来就是。”

  “是,属下这就去拿!”

  又一次,“神算子”郭亮内心中一阵狂跳,如果不是他猛咽口水,挤着笑脸,还真会把狂跳的一颗黑心,给跳出嘴巴外面来。

  就在他狂喜中,突听“江夏铁人”胡克勇问:“不过,在你得到这批金银之后,希望你能告诉我胡某人一声,你们是那路牛鬼蛇神?”

  “好!我就大胆的告诉你姓胡的,我们就是当年韦帅的部下,你知道大将军韦昌辉吗?”

  冷然一哼,胡克勇说:“好嘛!我以为谁还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把念头动到我们崔家堡的头上来,原来是一批红毛子的余孽,不过!你们也太大胆了,竟敢明目张胆的来此做案。”

  哈哈一笑,“神算子”郭亮说:“你可听说过‘死灰复燃’这句话吗?我们就是那又要燃起来的死灰。”说罢,竟哈哈大笑起来。

  一听说是红毛子,崔夫人还真的大吃一惊,十多年前,她可是亲身经历过那种乱的年月,那时候婚才刚生下崔柱子不久,就为了逃红毛子乱而东奔西跑,如今想来,心中多少还有余悸。

  “这件事透着不平常,我着属下是必要去一趟鸡公山飞虎寨,把姑爷再请下山来。”胡克勇说着,目中精芒却在郭亮脸上打转。

  “神算子”郭亮心中一怔,说:“你可是说的那个叫张不凡的王八蛋?”

  望着崔夫人惊愣的样子,郭亮又道:“据我们打听出来,洞庭湖十二道弯水道的金砖那码子事,还是他在你们崔家堡与江陵的万寿山床王老十之间,穿针引线,兴风作浪,害得前前后后死了那么多人,他娘的,我们早晚会找到他那个贼窝去,不剥下他那张伪造的人皮,誓不罢休!”

  “江夏铁人”胡克勇一愣,心中直在叫后悔,怎么会把姑爷也拖进混水。

  突听崔夫人又道:“干脆你再开个价,要多少,你们才能放过我的女婿?”

  于是,“神算子”郭亮笑了,他在为寨主的唱念俱佳的表现发笑。

  如果,鸡公山飞虎寨与崔家堡之间,不为达档子事而暗潮起伏,寨主张不凡还真够幸福的,可惜……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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