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神算子”郭亮一副没事人般的坐在万寿山庄那宫殿一般的大厅上,但他的脚底板都已在冒汗珠子,那个怦怦狂跳的心,似乎已移位到他的下巴下面了。

  也就在这时候,一阵脚步声起自大厅后面,刹时间,一个穿绵缎长褂的山羊胡中年人,一手提着左衣襟,急步走入大厅,在他的后面,跟着万寿山庄的副总管成子九。

  “是夫人唤属下?”

  “马上打开地窖银库,派人取纹银一万两,黄金八十一斤八两八钱八,交与此人。”

  “夫人你这是……”

  “不必多说!照我的话行事就成了!”

  “是!”任管事却以迷惘的眼神,好一阵的看着“神算子”郭亮。

  郭亮露齿一笑。

  也就在任管事才一离开大厅,王夫人双眉紧皱的问“神算子”郭亮,道:“金银照数交与壮士,我夫何时可以归来?”

  “金银全部送到地头上,王庄主立刻就会回来!”

  郭亮看了一眼王老十的两个女儿与儿子一眼,又道:“妻贤子孝,有女美若天仙,这种虽神仙也会眼红的人生,我真不懂,王庄主还要那些金砖做什么?”

  “也许这就是凡人所最不了解的一点,因为不了解,才会做出湖涂事来,不过……”

  王夫人长叹一声又道:“这件事他一直瞒着我,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的话,我会拦住他的。”

  突听一个女的说:“这件事可能与不凡有关吧!”

  “嗯!我看得出来,必定与他有关。”

  哈哈一笑,“神算子”郭亮道:“你们说的,可是那鸡公山飞虎寨的那个姓张的小子?”

  看上每个人吃惊的样子,“神算子”郭亮又道:“那小子比个狐狸还狡猾,不过再过些时候,我们说不定会杀上鸡公山去,剥下那张狐皮来!”

  王夫人身旁的一个女的,大吃一惊,而郭亮立即就判断出这女子,一定就是寨主的老婆。

  就听那女的问:“飞虎寨寨主,与你们有什么过节?”

  嘿嘿一阵冷笑,“神算子”郭亮狠声道:“这件事就是山那个王八蛋在中间穿针引线,你想我们会放过他?”

  只听王夫人又道:“你们已有了代价,万两银子,八十多斤黄金,不是一个小数目,而飞虎寨的张不凡,也是我的女婿,就看老身一个薄面,不再追究了吧!”

  又是一阵冷笑,郭亮道:“王夫人,你怎么会有这种女婿?什么样的人不好找,偏偏找个山大王当女婿,你这不是没事找事?你也不想想,一个山大王,会是好人?那才见鬼呢!”

  突听那女的喝道:“你不要说了,好人坏人,我们看得很清楚,至少不凡没有象你们这样的硬勒索别人的金银。”

  郭亮一听,也不再多说,只是从鼻孔中一阵冷哼。

  实际上,他的那个“冷哼”,却完全用在掩饰他的“好笑”。

  突听王夫人又道:“你总得告诉我一下,你们是那条道上的人物,总不能大把大把的金银交在你手上,临了连你们是谁都不知道,你不觉得有些过分?”

  “神算子”郭亮冷然一笑,道:“夫人!你想谁会守在洞庭十二道弯的那艘沉金船附近?”

  “我还是不懂你的意思。”

  “我们这些人,都是韦帅的部下,如今转而投在少帅的手下,你想我们会是谁?”

  “红毛子?”

  “别说得那么难听。”

  “既然沉一船金砖,你们为何不自己把它打捞上来?

  却听任那些金砖沉在那儿?”“打捞!给谁用?天国已散,东山再起时,打捞起来只有被小人吞没,倒不如沉在那儿更保险些,等到有一天,当用的时候,自然会捞上来的。”

  “天下将乱,妖孽群出,遭殃的却是黎民百姓,老身倒希望那一船金砖,永远不要出水。”

  “神算子”郭亮仰天打个哈哈,说:“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似乎已成了天律,非人力所能挽救,只要时间一到,谁也无法一手遮天。”

  王夫人似是有着无可奈何,只深长地一叹,又道:“如今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我只希望你们能言而有信,平安的把我丈夫放回来。”

  “神算子”郭亮笑道:“王失人尽放宽心,只要东西我一运到地头上,王庄主就会一根汗毛不少的走进这万寿山庄的。”

  就在这时候,突见由后面,一连走进十二人,每两人抬一个麻袋,哼呀咳的进入大厅上,一系列地放在大厅中央的地上。

  就见任管事的一手拿了个算盘,走到王夫人面前,说:“银子一万两,黄金八十一斤八两八钱八,全部都已拿到,请夫人过目。”

  “我不用过目了,那已经不是我万寿山庄的东西,我还用过目?”一面转而对郭亮说:“壮士,你请点收吧!”

  只见郭亮一长身,人已站了起来,笑对副总管成子九说:“我的那些粗里粗气的属下,一个个就象小鬼一般,不能上台面,所以我也没敢把他们叫进来,唯恐惊扰了王庄主的内眷,如今这趟买卖算是已经成功,大家也没有再红脸的必要,就请派人把他们叫进来,点收好了,我们也该早些上路,那么王庄主也可早日回来!”

  冷哼一声,副总管成子九道:“我还以为你要叫我把这些东西,替你们送到地头上呢!”一面一招手,从大厅外走进一名庄丁。

  “去把外面来的一群红毛子叫进来!”

  郭亮一笑,说:“阁下不要忘了,如果我一不高兴,可能就来个银子也要,人命也要,到时候你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微微一顿,又道:“你比王庄主派往洞庭的人如何?他们尚且被砍入洞庭十二道弯中,你又算得了什么?”

  成子九心中那股子无名火,还其叫他无处可发,因为王夫人也正色的阻止他再多说话。

  每个麻袋均被解开了,正好,一只麻袋一千两,而一千两正好是两百锭纹银。

  郭亮带来了二十名壮汉,每人肩上搭着一只帆布袋子,这帆布袋子的两端是袋,中间却可以搭在肩上。

  于是,十八人先把一万两银子分装在帆布袋中,二话不说,装好就走,最后两名,则把十斤一个金砖,共计八块,二人各分装四块,所余的一斤八两八钱八的碎金块,却拿在郭亮的手上。

  却见郭亮等一行人全部走出大斤之后,自言自语地说:“怎么会出现零头呢?”一面把手中的碎金块大小共四块,就着右掌心,暗中运劲,狠狠的一捏。

  当他再度把手拿张开的时候,四块碎金已合而为一。

  只听他哈哈一笑,一斤多的黄金,往衣袋中一揣,大摇大摆的往外走去.

  而大厅上,连副总管成子九都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心想,刚才还几乎出手同这瘦子较量,还好被夫人喝住,否则自己必然当众出丑。

  且说“神算子”郭亮走出大厅,跨过大拱门,发觉他所带的二十名人马,俱都跨坐在马上,而每人所装金银袋子,也都捆绑在马背上。

  “大伙走!快点赶,也许明晚就可以赶到洞庭湖。”

  郭亮似是有意把声音提高,也好叫万寿山庄的庄丁们听到,当然,这也就是“快刀”张不凡的作风,每在必要的关节上,加把盐或放点醋的,使味道更浓些。

  于是,就在“神算子”郭亮的领导下,这一群打着红毛子旗号的鸡公山飞虎寨的一众人等,疾快的离开了万寿山庄,更迅速的离开江陵。

  他们,并没有直接往鸡公山而去,而是真的一直往洞庭湖的那个方向驰去。

  不过,当这群人在经过黄梅镇的时候,除了“神算子”

  郭亮一人,走进柳如眉的店中打尖之外,其余的人,在黄梅镇以南的岔路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又折而往北,当然二十骑快马,连夜驰往鸡公山的飞虎寨。

  且说“神算子”郭亮,他已算准,明天是整个计划完成之日,如今也才完成了一半,鸡公山飞虎寨的庆功宴,眼看就为时不远。

  但他也想到,只要明日午后到达洞庭,大概应可以与寨主的船相遇在芦花荡,自己应该找个地方先歇息一阵子,当然,最好的地方,应该是柳如眉的饭店了。

  “神算子”郭亮是个读过几天书的人,他的弃文就武,放弃仕途,可说是环境所造成,说穿了他还几乎真的当了红毛子,因为,当韦昌辉兵过湖湘的时候,他才二十出头,但他因为读过几天书,儒家思想,使他不愿意一天到晚的向上帝涛告,于是他又离开了,但一个当过红毛子的人,可没有什么地方好去,于是他来到了鸡公山,在当时的飞虎寨主“阴阳掌”张翠山的手下,谋得一名头目干,他当上“飞虎寨”的师爷,也才是“快刀”张不凡接了他爹的“衣钵”以后的事。

  且说这“神算子”郭亮已经在柳如眉店前下马,这时候也才午时刚过,但距离晚饭尚有一段距离,所以店里面没有客人,连灶上的伙计,前面的管账与小二,全都东歪西倒的在打盹儿,当然,柳如眉也在自己房里歇着。

  当“神算子”郭亮独自一人,走入客店后,小二双手伏在桌面上,脑袋就垫在两手背上眯着眼,看样子两只眼皮可能有那么十斤八斤重,所以当他听到有人进店的声音后,半天还没有把眼打开。

  当他慢慢地直起腰,抬起头的时候,这才看清楚来人就是上回找交张不凡的那人,这可不是一般客人。

  心念间,小二睡意全消,眼睛也睁得圆圆地说:“客官,原来是你,快请坐!”

  满满地倒上一杯热茶,这才对郭亮说:“你请喝茶,小的这就去请我们的老板娘!”

  望着小二走去的背影,“神算子”郭亮微微地笑了,他端着茶杯,慢慢地喝着,心中有着异样的感觉。

  他并没有想对寨主的女人存有什么野心,因为,她是寨主的女人,但他可以把爱慕之心,深埋在他的心中,而至少,来看看,看看这位男人心目中真正的女人。

  要知这世上,有许多被人仰慕的女人,她们的日子不一定过的顺当,环境也许过的十分恶劣,但在她周围的人中,有许多仰慕她的人,也许受了礼教,或事实的因素,而不能一亲芳泽的,除了对她们多看一眼外,又有什么办法可想?

  如果进一步打了歪主意,其后果必然是悲惨的,而“神算子”郭亮是不屑于这种作法的,他只是在精神上,把柳如眉视做女人的一个标准,希望有一天,自己能找到一个象她这么温柔的女人而已。

  脚步声传进郭亮的耳中,于是,他把原本望向后门的两眼瞪的更大,他要看看这个小女人的模样是否有所改变或异样。

  就象一个人吃腻了荤腥,突然上了一盘精致而可口的素菜一般,柳如眉谈妆打扮,却显现出另一种高贵的气质,那是一种圣洁的,毫无一丝瑕疵可寻的上天杰作,如果她就站在那儿不动,那必然是塑雕家心目中最佳的杰作,更叫“神算子”郭亮内心中喝彩的,还是柳如眉的风度与仪态美,深深的吸引了他,使他的视线不忍离去。

  她不应该属于这种地方的女人,她应该被人们奉之为女神,她怎么可以在此为一日三餐而忙呢?

  就在郭亮闪电一般的杂念中,突听柳如眉笑道:“原来是你郭先生驾到,快请坐!”

  原本刚刚站起来的身子,一直等到柳如眉在对面坐下,郭亮才又缓缓的坐下来。

  “做几样可口下酒小菜,到地窖去开一坛陈年绍兴。”

  小二应着往后走,而郭亮却象个“满足的丈夫”一般,含笑的看着面前这个女人。

  他不需要表示什么,因为她会安排得比自己所想的还要恰到好处,更何况她的一切,让人无法有一丝拒绝的念头,甚至想都没有想到“拒绝”这两个字。

  四样时下可口的熟炒,端在邻亮面前,一壶暖酒,散发着清香醇浓的酒气,未开口,已是唾涎欲滴。

  喝着酒,叨着菜,一面欣赏着面前这位已属于“快刀”张不凡的女人,“神算子”郭亮已有着难以形容的快感。

  “郭先生这一趟准备往那道去?”

  “同寨主去会合!”

  “不凡的事还没有办完?”

  “也快了!”

  “他是个好人,希望上天能助他!”

  “寨主是不需要任何帮助的,什么帮助,也比不过你对他的关怀来得重要,来得让他精神抖擞。”

  “郭先生真会说话,我只是一个被他救过的女人,能有今天,也全是他所踢,只要他不赚弃我,柳如眉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你错了!如果寨主心中没有你,即使他在你危机中,伸伸援手,事后也会忘得一干二净,但他没有忘记,你知道,他并不需要你的回报,他之所以照顾着你,容我说句放肆的话,因为你是一个真正的女人。”

  郭亮话一说完,一举杯,把一杯酒喝干。

  柳如眉笑了,笑的还真开心,又见她丝绢拢鬓,露出那种诱人的成熟美。

  “你是不凡的得力助手,我应该请你到后面去坐,可是我觉得……”

  “这倒不必,郭亮这些礼数还懂,就算你请我去,我也不敢造次。”

  “你是君子,与不凡一样,你们都是正人君子,认识你们,我好幸运。”

  于是,“神算子”郭亮笑了!

  酒香菜香,比不过柳如眉的话香,这顿酒饭“神算子”郭亮吃得甚为开心,有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领略到人生原来还真是可爱!

  酒足饭饱,也不知柳如眉如何想法,至少“神算子”郭亮是有些依依不舍的离去。

  临上马,柳如眉拿了两包精致的点心。

  “你这就去会见不凡的,所以我托你也替他带一包,另一包你留着自己吃。”

  “神算子”郭亮的脸是红红的,因为他只要一喝酒全身都会红,连眼珠子都有些红,人们说这种人的感情脆弱,也有的说这种人重情义,但无论如何,“神算子”郭亮的眼眶中有了泪水,而且还有一滴,滴在柳如眉的手背上。

  有些不好意思,郭亮勉强挤出个笑。

  就算是笑着走了……

  而柳如眉却怔征地望着远去的郭亮,但她绝难知道,武林人物的感情,是极容易泛滥的。

  当然,她更不知道,郭亮竟会一头冲进附近的老松林中,坐在松树根下,双手捂脸痛哭失声呢!

  且说“快刀”张不凡,于四月十八日天还没有亮,就把他的这条“水上怪物”驰离芦花荡口附近的乳石岸外水面,他必需要既闪又躲的,缓缓提早,摸进十二道弯,原因是这十二道弯距离君山的崔家堡,也并不太远。

  为了应付中午的一场硬仗,“快刀”张不凡还真的又刻意的计划了一番,他在前一天,就把一应该办的东西,全部搬运船上。

  当然,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在这几天的早饭时候,让囚在铁栅中的王老十吃了个饱,还给他弄了壶上好的陈年老酒。

  于是,“穿云燕”王老十再一次的老实了,他沉睡的样子,如果有人踹他几脚,他也不会醒过来,要不是他还穿着那身万寿山庄庄主的衣裳,那真与一头红毛猪,一头睡在猪圈里的红毛猪,没有什么分别。

  总之,他这一睡,不到个一两天,他是醒不过来的。

  “快刀”张不凡在船驰往十二道弯的时候,中途,他把船中的囚栅打开,看看沉睡中的王老十那种极为安详的睡态,心中还着实羡慕不已,他总是同别人的想法多少都有些出入,他觉得:什么一醉解愁,那是自我作践,如果真的一醉能忘忧,或解除千愁,为什么喝醉酒的人,不是哭就是闹,甚至六亲不认?如果酒能解愁,人们大可以不必吃饭而改喝酒算了。

  所以,一醉解千愁这句话,在张不凡的说法上,应该修正成“一睡解千愁”,如果要是这个人愁的睡不着,那可好办,就象“快刀”张不凡对付王老十的这种方法,弄一点蒙汗药掺到酒里,看他睡着不睡着!?

  把王老十卷曲的身子翻转过来,看到王老十那种含笑的脸,“快刀”张不凡还真想哭,他心中在想:老岳父又真的叫人同情,怎么到现在还在想他那一船金砖?

  “岳父大人,那全是捏造的,你怎么连睡觉都在梦着那一船金砖呢?”摇摇头,张不凡退出了囚栅,他又仔细的把囚栅查勘一遍,没有小缝,也没有漏洞,他这才又放心的走到船舵的地方,因为,船就要进入十二道弯了,那可是必需小心行驶的一条危机重重的水道。

  “掌篙备变!”

  “快刀”张不凡下达第一个口令。

  于是,十根长竹篙,分由五名壮汉抓着,站在船舷两边,就等船有搁浅现象或接近礁石的时候,以竹篙撑离。

  “快刀”张不凡双手环抱在胸前,他就站在近船尾的舵旁边,船上的一切布置,全都透着新鲜,因为,从船头到船尾,拉了一很细绳索,而这条细绳索却又连着三条粗桅杆顶端,尺半长的各色小旗子,拉满了一船,还真是鲜艳好看,当然,火号鞭炮,还是挂了十多串,只是主桅上的那面江陵万寿山庄大红旗,还是卷着挂在主桅顶上,就等崔家堡的船露个头,就会被拉开来。

  “去叫‘绝一闪’把王老十的那件外套脱下来换上,我看也只有他的身材,同我那老岳丈的差不多,换好了,叫他快上来!”

  于是,那个传话的头目,立刻跑到前舱去。

  望着头目的身影,“快刀”张不凡笑道:“只可惜马亮是个大光头,而且还发亮,那可得要好生的装扮一番了。”

  “快刀”张不凡的快船,顶流而上的进入洞庭的十二道弯,望望天色,距离午时大约还有一个半时辰,只是天空中似乎乌云愈来愈多,看样子天还真是要变了。

  天变对“快刀”张不凡更有利,于是他有着“天助我也”的感觉。

  也就在大快船进入第二道弯的时候,“绝一闪”马亮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闪身,来到“快刀”张不凡的而前。

  “寨主!你看我象不象万寿山庄的一庄之主?”一面还走两步退一步,摆着一种滑稽的姿态。

  “嗯!象,远看还真象,不过你这颗光溜溜的大脑袋,似乎要换一换!”

  “绝一闪”一愣,急忙说:“脸袋还有换的?”

  “当然不是摘下来换,王老十睡的象个猪,他那个脑袋瓜是个什么样,你就去比葫芦画飘的,把你的大光头叨拾的一般无二,我想大概不会太难吧!”

  “绝一闪”马亮一拍大光脑袋,苦笑着,说:“光顶溜溜,寸草不生,连安装个假脑袋都不太容易,他娘的,想当个临时庄主,还真不容易。”一面又往舱中走去。

  “快刀”张不凡一直站在掌舵的身边,那种聚精会神的样子,还真是难为他这么一个江湖杀手。

  其实,“快刀”张不凡就是这种人,当他所设计的事,在尚未达到成功的时候,他永远不会掉以轻心,因为,他深深知道,他不只是负某一部分责任,而是整个事情的全部责任,所以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当船进入第四道弯的时候,张不凡开始各项安排,首先,挂在主桅的一面红旗展开了,适时的,主桅斗箱那个人员瞭望台上,瞭望的人员也大叫了。

  “有船进十二道弯了!”

  “寨主!有船进十二道弯了!”是站在“快刀”张不凡身边的头目,向张不凡报告。

  “问问看,挂的什么旗?”张不凡随口问。

  “挂什么旗?”那个头目望着主桅上面吼叫。

  “蓝旗!”

  “寨主!是蓝旗。”

  于是,张不凡露齿笑了,一面他高声叫道:“大伙抄家伙,可不要忘了拿盾牌,救火的人,眼睛可要放亮,看准,有些穿着不合身的人,可要躲着些,别让人家看出毛病来,那就有得拼的了。”

  “快刀”张不凡的嘴巴动,整个船上的人都在他这种呼叫中,忙碌起来。

  大船一直进入到第六道弯,“快刀”张不凡才开始转换方向,把大船调头。

  任何一条船,当其处在官水道中,如果是顺流而下,其速度相当的快,尤其在这种两边小场节连,水道又宽不过数百尺的地方,更能看出船只移动的速度。

  “决刀”张不凡的船上,满船笙旗飘扬,最叫人耐其寻味的,还是船上二十名大汉,他们手中并非握着大砍刀,而是人手一面红旗,好象是在参加一个庆典或盛会一般,看样子,“快刀”张不凡为了伪装与掩饰,还真花下不少的本钱。

  水道中,两船相对航行,两船之间的距离是相对的减少,所以也让人觉得自己船的速率会在加快。

  也就在张不凡的船,刚刚进入第五道弯的时候,已清楚的看到崔家堡的大船,正在第四道弯的正中央。

  于是,“快刀”张不凡一打手势,快船上所有的人员,全都伸颈爬在船旁边,把手中的小红旗,尽量的挥动,一面还口中大声的欢叫,那情形,就象是在欢迎财神爷一般,适时的,“绝一闪”马亮,高高地站在船头上,也对着崔家堡的船,不停地挥动双手。

  就在这时候,双方的快船,尚不足半海里的时候,“快刀”张不凡这才拉起他的那只眼罩,便摸了一把油灰。眼罩连半张白脸,立刻变成了煤坑中爬出来的黑人一般,谁也别想认出他就是这大姐的主宰者。

  隐隐约约的,“快刀”张不凡还看到崔大胡子站在崔家堡的大船中央的舱顶上。直望这边瞧,看样子他还真的在犹疑不决。

  “快刀”张不凡只想笑,突听主桅斗箱中的瞭望人叫道:“崔家堡的船上有诈,他们船上四周埋伏好多名弓前手,好象还按了两个牛嘴炮。”

  “快刀”张不凡一听,还真是一愣,立刻高声说道:“大伙冲杀过去的时候,眼睛可要放亮一些,别叫那玩意轰中了。”于是他伸头看看双方距离,立刻又叫道:“放炮!”

  还真够热闹的,十几串鞭炮,“劈里啪啦”的放了起来。

  于是从大船上风头来的风,尽把灰蒙蒙的烟慕,吹向崔家堡的大船。

  也许是“快刀”张不凡真的走红运。

  或者是崔大胡子的霉运当头。

  突然之间,天空中来了一大块带着骤雨的乌云,硬是把两船之间的视线折断。

  看得出崔家堡的船有些惊慌失措,因为他们正在向下落帆,帆只落了一半,就没有再落。

  “快刀”张不凡立即一挥手,大船速度未变,但航向却变了,变成对准崔家堡的船中央撞去。

  原本是视线不良,甚至有些暴雨的样子,但在双方一发现对方的时候,也只有崔家堡的人,才大吃一惊。

  一阵乌云,很快的把骤雨也带走了,但“快刀”张不凡船头上的那只特别设计的两丈长钢锥,已无情的刺入崔大胡子座船的正中央,在一阵剥裂声巾,船上的人,被颠簸的船身,震得东倒西歪。

  “杀!”

  “杀!”

  “快刀”张不凡的快船上,每人都是一手举盾,一手挥动大吹刀,象一股无法拦阻的群狼,转眼之间,全都冲杀到崔大胡子的船上来。

  “放炮!放箭!快抄家伙,谁要孬种,谁就算死定了。”崔大胡子破锣般的声音大叫着。

  船头上的两门牛嘴炮,由一个壮汉扛着,正准备对准“快刀”张不凡的大船,另一人也正要往火口去点。

  突然,从“快刀”张不凡的船上主桅上面,劲急的射出一箭,不偏不倚,还真射在那个扛牛嘴炮的大汉肚皮上。

  “哎呀”!牛嘴炮已压在那壮汉的身上,滚向甲板一边。

  点火的一看,也顾不得救人,急忙又去点另外一门牛嘴炮,不料又是一箭,把个点火的人,也射倒的甲板上。

  子是,人性换成了兽性,在双方互拼与砍杀中,金铁大鸣,血光连闪,挥舞在空中的大砍刀,酷似波光上面的一群海鸥,穿梭不断地此去彼来。

  没有人嚎叫,更没有人求饶,有的,只是喝叱与咒骂,当然,骂的最厉害的,应是“夺魂刀”崔大胡子。

  只见他挥动手中的紫金大砍刀,一面力敌那个假扮万寿山庄庄主王老十的“绝一闪”马亮与“奔雷刀”李霸二人,一面破口大骂,道:“那里来的一群王八蛋,竟胆敢占在这洞庭湖面上撒野,也不打听打听,我崔家堡是好惹的?”

  亮招牌,响字号,无非是吓唬一下面前的敌人,任他再也想不到,与他厮杀的这群凶神恶煞,正就是冲着他崔家蛋而发的。

  崔大胡子还真不愧是一方霸主,就他那一柄紫金刀,还真的舞了个滴水难进,“夺魂刀”的气势,还真不是差的,就拿“奔雷刀”李霸来说,他可是与崔大胡子的刀法,完全走的是一样的刚猛路数,如果说役有过人的臂力,就无法施展出逼人的气势出来。

  而围杀崔大胡子的,当然还有“绝一闪”马亮,虽然马亮也是用的大砍刀,但马亮却刀走轻云,刀芒打闪中,很难叫人判断出他的下刀,是在那个部位,只有在他即将收刀的瞬间,才施出杀手,所以他被人称做“绝一闪”。

  崔大胡子的大船上,可真够热闹的,船中间的水线下面,江水正急速的往舱里面灌,甲板上,刀光霍霍,地上躺的尽是清一色穿蓝衣裤的壮汉,奔杀中,甲板上淌的血水,还真有些粘糊糊的。

  “快刀”张不凡在一阵游走中,单就他那“子母青锋”短刃,就一连放倒十几个崔大胡子的手下人。

  而“追魂剑”马长江与“血剑”苟不同二人,则认准了崔家堡第四船队的大头目“神刀手”丁大川,与二头目“神拳太岁”石钟二人,四个人捉对厮杀。

  只是这一回,正主儿露了面,所以苟不同与马长江二人,这一碰上,还真是毫不留情,也只是三几个点面,丁大川与石钟二人,除了旧伤“复发”之外,又添了许多新创。

  突听丁大川高声叫道:“这群王八蛋,正就是上一回撞沉咱们船的那伙。”

  崔大胡子立即叫道:“他娘的,上当上到咱们家门口了,怎么事前不先派人来摸摸底。”

  突听石钟大叫一声,道:“老子同你们拼了!”

  只见他酷似一头猛虎下山一般,抛会手中单刀,双拳交错,竟然对准“血剑”苟不同的面门,连环挥去,其拳风之猛,所挥出去的劲风,还真压过苟不同的手中长剑,只可惜他遇上的,是“血剑”苟不同,这位鼻大眼小的山羊胡老江湖,石钟,这位“神拳太岁”,还真是遇上了克星。

  要知一般论相的人,都知道,如果一个人,生了一对小眼,下面却是一个大鼻子,差不多都会知道,所谓眼小而精灵,鼻大则威猛,而“血剑”苟不同,正就是这种人,非但威猛中透着精灵,甚至还真的心狠手辣。

  当他看准“神拳太岁”石钟的拳路之后,突然间,一把长剑,被他的身形遮挡起来,只余下左手,连环的化解着石钟挥来的猛举。

  也就在石钟欺身硬逼而上的时候,突见苟不同一个上跃,人已纵起一丈有余,只是苟不同并不是纵向自己的后面,而是翻向石钟的背后。

  斗然间双拳落空,石钟竟未多考虑,一个大旋身,正砍击出双拳,突然间,一束冷光,电闪一般划过他的胸前,当荀不同双脚一落在甲板上,石钟也随着倒卧在血泊中。

  适时的,丁大川也被马长江活活捅死在船肤边上,因为丁大川还想步上次水遁之后,再来个入水潜逃,可是,他那里会想到,自己会被来个一剑穿心?

  战斗似乎应该结束了,因为“快刀”张不凡的人,正在把自己受伤的十来个人,挽扶着,或背着,送回飞虎寨的大船上,他们对于还在拼命的崔大胡子,似乎连正眼也不看一下。

  杀吧,砍吧!你这老小子真拼命。

  站来远处的“快刀”张不凡,正就是这么想着。

  一场大雨,使每个人的衣裳都是湿淋淋的。

  雨水、汗水,血水一个人如果承受了这些“水”的洗礼,就应该有其应有的代价,只可惜败的一方,要付出的更多,甚至他们的生命。

  人的力量,总会有个极限,人不是神仙,有用不完的精神与体力,所以崔大胡子也不例外,在一阵砍杀之后,还真是雨水加汗水,在他那尖削的嘴巴上的胡楂子上,直往甲板上滴,再加上浓重的喘息声,谁听了都会知道,他难以再持久了。

  终于,“绝一闪”马亮,一抖光头上的“零件”,又露出他那个大光头来。

  只听他对李霸一声招呼,道:“挡他一刀!”

  就听“奔雷刀”李霸,大喝一声,大砍刀匹练一般,挟着“嗖”的一声,狠狠的劈向崔大胡子的紫金刀上,“当!”的一声,火花四溅,两个人俱被震得后退一步。

  就在李霸所制造的这个机会中,“绝一闪”马亮身形一晃,就贴着退后的崔大胡子左侧,恰似一个幽灵,一闪而过,而他的那把大砍刀,却不知何时,被他倒握着,准确无比的,划过崔大胡子的左大腿。

  于是,一股鲜红的血,就在崔大胡子的破裤管处往外淌。

  而马亮的那一刀,还真是捏拿得准,伤口很长,只是并非要害,但看在崔大胡子的眼里,还真够受的。

  终于,他一声长叹,闪身退向一旁,掷去手中紫金刀,跌坐在甲板上。

  如果这时候,他要是痛哭起来,还真叫“快刀”张不凡不忍,只是他并没有哭,相反的,他却破口大骂:“那里冒出你们这群杀胚,竟然比海盗土匪还狠十分,今天崔大爷算是霉运罩头,要杀要剐,就请动手。”

  还真是让他说对了了

  不错,他是霉运罩头,自从他那个宝贝女儿,嫁给了“快刀”张不凡以后,就已经霉运罩头了,至于说杀剐,他就没有料准,因为,在他跌坐下去,破口大骂的时候,早已从张不凡身边,跑过来四五个大汉,象绑棕子一样,把个正在淌血的崔大胡子,结结实实的捆起来。

  于是,就在崔大胡子被抬过大船来之后,“快刀”张不凡的手下,发出一声喊,就象一群麻雀溜过一片原本绿油油的麦田一般,“叽叽喳喳”的,不多久,就把个崔家堡快要沉的大船上,各种东西,全搬了家。如果不是崔大胡子的大船快要斜向水中,保不准连那几张大帆,也会被他们给解下来。

  就算是午后那阵雨,帮了张不凡的大忙,但谁能去同情一个更贪心的崔大胡子呢?

  当“快刀”张不凡的船,又在那芦花荡口附近的碎石岸外水面上泊定以后,大光头的马亮,却在头上缠了一条红布带子,打着一双光脚丫子,一手抓着他那长满一脖子的粗胡楂子,来到囚栅外。

  看着萎顿在囚栅里面的崔大胡子,马亮一声大笑,说:“你们这些武林枭雄,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过着比王爷还要阔气的日子,还不知满足,却偏偏还想打我们韦帅的主意,一而再的派船来这十二道弯中,想打捞那船金砖,你们也不想想,韦帅是败了,可是我们这批人,却是忠心耿耿,就等有一天东山再起,岂能容你们平自无故的把那船金砖捞了去?”

  崔大胡一听,还真一愣,原来这些杀胚还是一群红毛子,想想这些杀人如杀鸡的亡命之徒,怎么事先就没有打探出还有这批人在这个混庭湖面上,否则,自己就要另外布署了。

  “那么,从寿山庄来的船呢?”

  “老实告诉你,他们江陵来的船,还没有进到十二道弯,就被我们给杀了。”

  “那王老十呢?”

  “你是说那个胖嘟嘟,红扑扑的庄主吧!”

  “正是!”

  “那老小子嘴巴硬,就知道打别人银钱的主意,本来嘛!杀杀砍砍的就剩下他一个了,只要他能拿出些金银来,算是给兄弟们一些小小的补偿,我还做得了主,放他重回江陵去,安逸的当他那万寿山庄庄主的宝座,哈!你猜怎么的?”

  马亮一拍光脑袋,看着满眼充满仇恨的崔昆仑,又道“想不脚他却不上路,就是一个崩子儿也不拿,这下子可好,除了大伙把他的心肝给出来之外,就连他那一对绿豆眼珠子也叫我一个手下剐出来吃了。”

  看着崔大胡子身子一震,马亮冷冷地又道:“他死了以为这事情算完了,其实他可大错特错了,等我们处理了你姓崔的这码子事以后,我就会同另一批老兄弟,一起杀上万寿山庄去,少不得杀他个鸡犬不留,再来个挖地三尺,金银财宝全给他娘的来个一马扫。”

  一面说着,马亮手一抬,就见囚着崔大胡子的囚栅,在向下移动,动的象个摇篮。

  于是,有些水往里面冒。

  马亮笑道:“这可是四边铁栅,可通入江中,如果你崔大胡子不老实,就会有人把这铁栅放入水中,活活闷死你。”

  崔大胡子可真是欲哭无泪,尤如“虎落平阳”之感。

  这时候,他那股子悔恨交集的样子,恨不得狠狠揍自己几个大嘴巴。

  想想看,洞庭君山崔家堡,家大业大,帆船上百,怎么还要想发这意外之财?想起来,第一个恨的,就是“快刀”张不凡,不是他在自己耳根下大吹法螺,自己也许还真要多加考虑。

  这下可好,正应了那句:“投机”不着蚀把米了,而这把米究竟有多少,崔大胡子还在心中七下八下的嘀咕个没完没了。

  也就在这时候,突听马亮叫道:“来人啊!”

  他身后一个壮汉,那壮汉的胡楂子,还真不比崔胡子的少,只见他一躬身,站到马亮的身侧,说:“属下在!”

  而这人头上的红巾,也特别鲜红,好象是刚被血染过的一样。

  “取刀伤药来,先替崔堡主止血理伤!”

  “是!”

  壮汉扭头便走,但不久之后,立即走来两个人,低头打开囚栅门,相继进入囚栅中。

  “松绑!”

  两个大汉,立刻把崔大胡子身上的麻绳松开,便替崔大胡子的大腿上刀伤,上药止血,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包扎好,这才又退出囚栅。

  只听马亮又低沉地说:“崔大堡主,我们这可是先礼而后兵,如果你上路,大家谈的高兴,我敢拍胸脯担保,你大堡主的这条命,算是又从阎王老子那儿给放了回来,但是,你最好要弄弄明白,可别象王老十那么死心眼,算算时辰,他那一身肥肉,早已进入鱼膜,说不定已经变成鱼粪,被屙在洞庭湖底了。”

  崔大胡子这时候才算开了腔了。

  “说了半天,你们这群红毛子,是想勒索我崔某人了。”

  “别说的那么难听。”

  “那你说这算什么?”

  “拿银子换你们崔家堡的平安,难道你不想?”

  “我崔某觉得,你们找错了对象。”

  “怎么说?”马亮也是一怔。

  “你们应该去找曾国藩去,是他把你们打败的,怎么反而弄到我崔某头上。”

  “曾老头他跑不了的,早晚我们会找他再决一胜负,不过眼前,也只好在你崔大堡主身上剐些油水了。”

  于是,崔大胡子瘦削的嘴巴,闭得紧紧的,因为他突然觉得,自己手中捏了个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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